葉小北站在一旁不敢靠近,雙肩劇烈地顫抖。
能砸的地方都砸完了,連窗臺上的盆栽也沒能倖免,一地的泥土和被踩爛的莖葉。
許炎哲擡起一雙眼睛,視線有些渙散,可擋不住眼底深處涌出的可怖,他跌跌撞撞走向葉小北。
她還以爲許炎哲會失去意識到把她也扔出去,眼神因爲恐懼而躲閃到不行。
幸好,許巖哲沒暴力到這個程度,他只是一把攥住她的肩膀,把她往門口拖去。
“都給我滾!全是騙子!”
“二少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至少有一個人從未欺騙過你,她就是珊珊啊!”
許巖哲的腳步有些定格。
葉小北的胸中卡着一口氣,痛到不行,“她是愛你的,她要是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虐待自己,她會有多心痛?”
“不,我沒臉見她!我沒臉見她!”許炎哲的眼中忽然一閃而逝的倉皇。
在提到珊珊的時候,他的眼中竟然褪去了那股戾氣,那股被全世界欺騙背叛了的戾氣,而是轉爲濃重的哀傷和悽惶,好像很怕面對卓珊珊。
有一個猜測大膽地劃過了葉小北的腦海,她正要說什麼,忽聞到屋子裡一股東西燒焦了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二少爺,你聞到一股焦味了嗎?”
“我對不起珊珊,從今以後我都沒臉見她了……”許炎哲嘶啞的嗓子是破碎的,眼神變得很飄忽。
葉小北掙脫開他的鉗制,靠着嗅覺走向書桌,有嗆人的煙霧飄了出來。
走近一看,有一個菸灰缸正在燃着火星,窗簾布的一角就落在了菸灰缸裡。
菸灰缸被放在老闆椅後面的地上,難怪她剛纔一直沒注意到。
“咳咳……二少爺,你在房間裡燒什麼東西?”難怪煙味這麼大,窗簾都要燒起來了。
她轉頭四顧,這裡一杯水都沒有,更沒有滅火器。
她走到許炎哲身邊,捂着鼻子,“我們先出去,窗簾燒起來了,這裡很危險。”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奮力地想要甩開她。
葉小北看看那燃燒着的窗簾布,再看看許炎哲,一咬牙,她擡起手對着許炎哲的臉頰揮過去。
“啪”的一聲,凌厲的巴掌聲穿透了臥室。
許炎哲整個人僵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
“你清醒點吧二少爺!”
葉小北從未用這樣的口氣跟許炎哲說過話,哪怕是過去,因爲許炎哲一直都比她心智成熟,他做什麼事情都很有分寸。
可他現在變得暴躁易怒,做事情很衝動,也很容易極端。
除了把他打清醒,葉小北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你敢打我!”許炎哲的拳頭狠狠落在了書桌上,葉小北絕對有理由相信,若不是自己是卓珊珊的好朋友,換做其他人早被一腳踹飛了。
她眸光冷凝,毫無畏懼,“我就是要把你打醒!”
她要以前的炎哲哥哥回來,不要眼前這個遇事沒腦子的傢伙。
“你不要以爲我不敢打女人!”他壓抑的嗓音從喉嚨裡擠出來。
“相信珊珊
在這裡,也會贊成我的做法。”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出去!”
他的低吼聲讓書桌都在隱隱震動。
葉小北握拳,仰着臉,“二少爺,像你現在這樣虐待自己傷害別人根本解決不了半分問題,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二夫人就在外面,你撞牆的時候有考慮過她的心情嗎?”
許炎哲冷笑起來,好像聽了個天方夜譚的笑話,眼裡滿滿是嘲弄,“那她欺騙我的時候,又考慮我的心情了嗎?”
葉小北眉心一凜,“你恢復記憶了?”
“如果我恢復了記憶,你以爲我還會在這裡?”許炎哲苦笑,若是他想起過去,恨不得插翅立馬離開這。
可他什麼都沒想起來,頭痛得要爆炸,腦子裡依然空白的一片,失憶的他就是個浮萍,離了這他什麼都不是,連住酒店的錢都沒有。
葉小北看到他痛苦的神色,玻璃渣嵌在他的手背上,額頭上的血跡乾涸,和碎髮凝結在一起,一顆心也好像是被碎玻璃扎到,很痛很痛。
她想靠近他,又不敢,只能眼睜睜看着,眼睛通紅的,“那就更加要冷靜啊,想想看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問題。”
頭疼又開始發作,許炎哲雙手抱頭,無力地說:“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你怎麼會突然……是阮嘉麗嗎?”葉小北問出心底的疑問,“昨天我看到她進你的房間了。”
“……”
他沒有否認!
葉小北的心跳很快,不知道阮嘉麗和他說了什麼,急切道:“二少爺,阮嘉麗是A市人,我也是從小在A市長大的,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我的朋友同學都在A市,我可以找他們幫忙啊。”
“阮嘉麗是我的女朋友。”
許炎哲薄脣輕啓,音量不大,卻猶如一道驚雷劈在了葉小北的頭上。
她臉色刷白,差點就站不穩,“什麼?她……她不是!”
“我腳踏兩隻船了。”許炎哲的表情很愧疚自責,“我多可笑啊,一個連自己過去都忘得一乾二淨的人,竟然還許諾了珊珊未來!我有什麼未來可以給她,我根本是個混蛋!始亂終棄的混蛋!”
“啪”的又是一聲脆響,聽得人心驚肉跳。
可這巴掌不是葉小北打的,而是許炎哲自己。
她至少猜對了一點,許炎哲今天之所以會發狂,果然是阮嘉麗從中作梗。
只是葉小北怎麼都料不到,這個女人喪心病狂到了這種程度,居然撒謊說自己是許炎哲的女朋友,真是無稽之談,他們過去根本不認識。
許炎哲打自己的那一耳光比葉小北要狠多了,那半邊臉迅速地浮腫起來,一道鮮明的手指印印在他白皙英俊的臉上。
葉小北看得難受,勸說:“二少爺你別這樣,阮嘉麗說的怎麼就能是真的呢?沒準她騙你的,前陣子阮家剛破產……”
“我也不想相信啊,可是她有照片。”
“照片?在哪裡?給我看看。”聽到有照片,葉小北就更奇怪了。
阮嘉麗哪來的照片,肯定是假的。
“燒了。”許炎哲的目光掃過窗簾。
“……”原來菸灰缸
裡燒的就是這疊照片。
長長的拖地窗簾眨眼已經燒掉大半,屋子裡的煙在逐漸變濃。
這都是有毒氣體,葉小北必須儘快想辦法說服許炎哲跟她一起出去。
她跨過幾本書,想去開窗,一邊說着能讓許炎哲穩定情緒的話。
“二少爺,我覺得這事有蹊蹺的,如果她真的是你女朋友,之前爲什麼不說出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她會不會是爲了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葉小北發現,窗一開,風吹進來,窗簾上的火勢只增不減,她只能立馬又將窗戶關上。
“對了,珊珊的信還沒給你,她的親筆信,給你。”
此時,只有和卓珊珊有關的東西才能轉移許炎哲的注意力了。
果不其然,他接過信,整個人的情緒稍好了些。
“二少爺,無論如何,不要放棄自己,如果你自暴自棄,就等於是不戰而敗,爲了你和珊珊的未來,你更加要振作纔是。”
“這是她給你的?”許炎哲垂頭看了半晌,才啞聲地問她。
“嗯。”
卓珊珊在信中表述的內容都很平靜,哪怕字跡顯得匆忙,這就是一個思想成熟的人的標誌,而不是像許炎哲,一遇到事情就暴躁易怒,像個無頭蒼蠅。
他慢慢地收攏五指,將信箋用力地握在自己的手心。
“咳咳咳……”葉小北被一口濃煙嗆到,咳得直不起腰來。
一雙大手忽然攬到了她的腰間,半抱着她往房門走去。
房門終於打開,聞到外面清新的空氣,還帶着梔子花的清香。
“倒杯水來。”許炎哲的嗓子嘶啞的,開口說一個字都喉嚨脹痛。
二夫人見到他們出來,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許炎哲,看到他額頭的傷口,難過地哭泣:“孩子,你何苦啊?看看你這一身的傷,晴晴,趕緊伺候二少爺去洗澡換身乾淨衣服。”
“滅……火……”他的吐字有些不清。
阿溫朝房裡望去,立馬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門邊的牆上摁了一個按鈕,臥室的天花板上立馬打開一個暗格。
一個白色噴頭降下,有水柱澆出來,旋轉着將水衝向四面八方,不一會兒就將火勢撲滅。
晴晴倒來了一杯水,二夫人接過就要餵給許炎哲,他卻伸手遞向了葉小北。
葉小北一陣陣咳得直不起腰,看到水杯愣了愣。
反應過來之後立馬仰頭就是幾大口。
清甜的水源浸潤了嗓子眼,那股澀澀的幹痛緩解了許多,人也就不咳了。
二夫人一直在許炎哲身邊噓寒問暖,伴隨着哭泣聲,葉小北關於阮嘉麗還有滿肚子的疑問,也不能當着二夫人的面問出來,於是就告退離開了。
她滿腹心事地走着,晴晴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扯扯她的衣袖,一臉崇拜,“小北,剛纔你是怎麼勸動二少爺的?你們好像吵得很厲害,我在外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都嚇得腿軟了,你可真有勇氣,對着二少爺都敢扯嗓子。”
“那不然我能怎麼辦?二少爺情緒不佳,我只能吼得比他大聲,才能讓他注意到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