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造成的,你在與不在都改變不了現實,叔叔是因爲CPU的輸氧管斷裂缺氧而發生的意外,不要自責,不要懲罰自己。”
沈辰神色複雜的打量着宋哲修,他遠比江若自己都瞭解她。
江若感激的擡起頭,吃力的一笑,搖了搖頭,還是拒絕了宋哲修的幫助,宋哲修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頭,只好任由她自我懲罰。
她的倔強,沒有任何辦法解決。
江若將自己蜷縮在急救室的門口,將頭埋在腿間,用最原始的姿勢將自己徹底包圍了起來,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沒有任何人有能力突破她的防線。
突然,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護士走了出來,江若突然站了起來,反而將護士嚇了一跳。
“這位小姐,請不要呆在這裡,很影響我們的。”護士不奈的責備着,然後立刻將過路的一個護士也招呼了來。
“快,將心臟起搏器準備好,病人的心臟機率越來越低。”說完,又返回了病房內。
而此時,夜盛企才姍姍來遲,一臉的急色。
“董事長怎麼樣了?”夜盛企問宋哲修,宋哲修微微的搖了搖頭。
夜盛企看了兩圈尋找着江若,卻發現沈辰站在旁邊稍稍一頓,才移開視線,而江若則蹲在地上,於是走過去,輕蹲下。
“別害怕小若,有我在,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的。”
夜盛企撫摸着她的腦袋,江若擡起頭,眼睛紅腫着,卻不見一滴眼淚,只是苦澀的對着夜盛企笑了笑。只是此刻江若對所有人的態度,夜盛企不以爲然站了起來。
“哎呦,盛企啊,你來了啊。”孟彩潔見夜盛企來了突然冒出來,看到夜盛企急切的喊着,彷彿聽那聲音還有一絲的激動。
她也反應過來自己的態度有點問題,乾咳了兩下,走到了夜盛企的面前。
夜盛企向着孟彩潔使了一個顏色,卻沒有說什麼,但是雙方卻都已經心知肚明瞭。
此時,急救室的燈滅了,衆人大驚,心臟起搏器才推進去不久啊,一個不好的預感在所有人的心裡漸漸的形成。
門被推開,醫生率先推門走了出來,一臉的抱歉。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說着,搖着頭離開,而一個病牀蓋着白布被推了出來。
江若顫着手走過去,揭開白布,白布之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這個陪伴了她二十年,陪着她哭,陪着她笑,陪着她鬧的人,現在就這樣躺在冰冷的牀上,永遠不會再站起來爲她擔憂一次,爲她傷心難過,爲她這個不孝女再付出那麼多。
還沒等江若再多看江義山一眼,孟彩潔便衝過來,將江若擠開。而因爲重心不穩,江若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冰冷的地板並沒有讓她清醒過來,混沌中,她聽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再然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小若兒……哎呦……你在哪呢。”
撥開濃霧,江若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婦身邊圍繞着一個小女孩,他們笑得如此燦
爛,如此的開心。
在下一秒,江若發覺自己變成了那個小女孩,笑的開心,笑的純粹。
“爸爸……快來抓我啊,快啊。”女孩一邊笑着,一邊跑着,對着身後的男子喊道。
“小若兒別跑,爸爸來了。”
“哈……爸爸……快來啊……”她還是一位的跑着,但是卻得不到任何的迴應了。
小女孩轉過身,哪裡還有爸爸。
“爸爸……爸爸……”女孩找着,喊着,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自己的爸爸,她絕望的大哭着,彷彿迷路的孩子,找不到方向。
“爸……爸……”江若亂揮着手,沈辰立刻上前將江若的手抓住。
“小若,爸爸不會不要你,爸爸愛你……”隨着呢喃的聲音,江若徹底陷入了黑暗。
“江若,江若。”他喊着江若的名字,江若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是沈辰,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所有的記憶一下子涌入了她的腦海裡,江若猛然坐了起來,目光呆滯。
“你……哪裡不舒服嗎?”沈辰不確定的說着。
江若看了一眼礙事的針管,猛的便自己拔掉,然後不管不顧的便往病房外跑去。
但是跑到了病房外她卻完全的愣住了,她甚至還不知道江義山的遺體被放在什麼地方啊。
沈辰緩緩的從病房裡出來,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嘆了一口氣,纔開口:“我帶你去。”
說着牽着江若的手一步一步的向着樓道的最盡頭走去。
而此時的江若也已經恢復了平靜,努力在臉上劃開一抹笑,淚氤氳了眼眶,卻強忍着不掉下來。
在樓道的盡頭,一個大鐵門堵住了兩人的去路,沈辰牽着江若站在門口,沈辰示意江若進去,江若向前了一步卻遲疑了,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門。
冷氣撲面而來,空曠的停屍房處處散發着鬼魅的氣息,而在停屍房的最中間,一張病牀被白布蓋住着。
江若走上去,竟然都聽得到踢踏踢踏的腳步聲。站在白布前,努力扯着微笑。
江若緩緩的掀開了白布,久久的凝視着江義山的遺容才緩緩的開口:“爸,你怎麼還睡着啊,這可是你第一次睡懶覺啊,羞羞羞,看吧,你終於比我睡得久了吧,不能再說我了吧。”
說着,她便從包裡拿出紙巾,輕輕的擦拭着江義山的臉頰,語氣就像是一對父女聊天的樣子,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看你怎麼都邋邋遢遢的,平時你可是最注意形象的人哦。我幫你擦乾淨,你這下開心了吧。”
“嘿嘿,你記得到了那邊告訴媽媽,我好想好想她,你自己也別忘記了,我也好想好想你們,但是,你也要記得不要掛念我哦,你們的小若兒已經長大了,我不會再讓你爲我。操心了,我會照顧自己了,我還有自己的理想的,我也不會學壞了。我不減肥,不熬夜了,乖乖吃飯,乖乖睡覺好不好。不過你要答應我,要照顧好自己和媽媽啊。”
收起紙巾,江若細緻的將江義山的頭髮整理好。
“我都不哭耶,媽媽走的時候你告訴我,不要哭,媽媽知道了會不開心的,因爲,最愛我的媽媽怎麼捨得我哭呢,所以,我不會哭,老爸,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看到我哭鼻子的,好醜,我長大了。”
江若伏在江義山的身上,江義山的身體此刻已經僵硬了起來,絲毫沒有以前溫暖的感覺,強忍着淹沒自己的疼,她緊緊的抱着江義山:“爸,我們都說好不要難過啊,還有,要記得,小若兒,真的,好愛,好愛好愛你。來,親一個吧。”
說着江若湊到江義山的臉上印上一吻。
然後緩緩的直起身子,將白布蓋好,對着江義山的遺體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沒有人知道她的後悔,如果,如果昨天晚上自己跟爸爸回去,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她還沒有原諒他呢,她竟然最後一句話對他說的是一輩子不回家。現在,她想回家了,可是,爸爸呢?她的親人,卻再也看不見了。
沈辰一直守在門口,看着她強忍堅強的樣子一直淺笑着。
“喂,別傻笑了。帶我去個地方吧。”江若主動拉着沈辰的手說道。
沈辰點了點頭,只要她想要的,他絕對絲毫不遲疑的幫她找來,即使是去摘天上的星星。
站在百米高的跳臺上,做好一切的保護措施,江若面帶微笑的站在邊緣處,同一天,她竟然到了同一個地方兩次。
緩緩的閉上眼,任由微風打在自己的臉上,那種空洞的感覺還是讓她忍不住的顫抖,但是這一次,她竟然感覺自己一點也不膽怯。
俯下身,江若向着地面急速的墜去。
“啊……”一聲大喊聲響徹空曠的地方。
緊緊的閉着眼,這就是死之前的快感嗎?的確……很特別,急速的風流讓她臉頰生疼,卻也讓她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動。
直到繩索將她勒住,江若才意識到,這只是體驗,一種極致的體驗,心中悵然若失,隨着繩子再次的落下,一聲更爲撕心裂肺的喊聲傳來。
“啊……”一聲吶喊,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藉着此景,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喊聲越來越明顯。
所有的工作人員從剛開始的看笑話的樣子漸漸轉換了態度,如此的撕心裂肺,可不像是一個害怕的普通遊客的反應,好似承受着無比巨大的痛苦,而給自己一個竭斯底裡的理由。
沈辰靠在車旁擡頭看着江若,可愛俏皮的她,倔強孤傲的她,還有如此,絕望卻假裝堅強的她,這個女孩,徹底鑽入了她的心,越是看到她的多面,越是讓他無法不去理會,讓他無法不被她吸引。
小若,相信我,我會用一生去保護你。沈辰對自己發誓道。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江若撐着黑色的傘站在一座墓碑下,江義山的追悼會剛在半個小時前結束,而她卻還是不願意離開。
而且倔強的不要任何人的陪伴。
她的手上戴着一個銀色的手鐲,是老舊的款式,但是那裡面卻是用江義山和她媽媽的骨灰填充起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