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看着窗外,呆呆的,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了嘴角。
她伸手,蹭了蹭嘴角。
果然是溼的。
她竟然落淚了,她有點兒絕望了。
……
回到酒店,凱瑟洗了個熱水澡,從浴缸出來後,隨手拿了條浴巾圍在身上。
浴室裡的鏡面被水氣氤氳出了一層白色的薄膜,她揮手輕輕拂開,清晰的露出了自己的臉。
原本精緻的眉眼,嬌紅色的紅脣,此刻變成雙目紅腫,脣瓣被咬出了一個口子。
看着鏡子裡的女人,快要認不出自己。
她暗歎着自己的可笑,她曾經僞裝出灑脫的樣子,卻沒法真正給自己灑脫。
她的僞裝,到頭來,禁錮的就是她自己。
在這個蠶蛹裡面,她越裹越緊,沒法掙脫出來,只有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因爲他,她纔會展現出這一面。
這附近有個酒吧,她披了件衣服,就拿着房卡下了樓。
酒吧裡,悠揚舒緩的鋼琴曲飄蕩在寬敞的空間裡,灰暗色的色調中亮着一簇簇暖色的橘黃色光芒,矛盾而又異常融合的差異。
凱瑟找了最安靜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很安全的雞尾酒。
偶爾淺酌一口,偏頭聽着漂亮的音樂從穿着正式的少年指尖流*來。
似乎只有這一刻,她纔是安定的。
“我可以坐下來嗎?”響起的聲音,字正腔圓,卻帶着一絲清寒。
凱瑟的臉上的神態,瞬間凝結了下,纖細身影猛的一顫,接着僵硬起來。
那人沒有再徵求她的回答,而是安靜的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調酒師上前詢問,他要了一杯同她一樣的雞尾酒,女士雞尾酒。
這過程中,凱瑟一動不動,甚至忘記了離開。
周圍隱約瀰漫起他身上的味道,曾經讓她那麼眷戀又喜愛的味道。
她沒有出聲,他也沒有,她一直清楚他有多麼紳士,從不逼迫別人做不喜歡做的事。
當然了,他也很清冷。
別人不開口說話,他也不會輕易開口說話的。
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善於袒露自己,表面清清淡淡的。
凱瑟想,再這樣下去,他們倆誰都開不了口。
而且自己的態度,顯得太過傷人,就算有過情感糾葛,也可以是朋友。
就算不能是朋友,再見面總不能如同陌生人一樣彼此相對無言。
“嗨,漠臣,最近還好嗎?”她開口只問了這一個問題,是真的發自內心,她很執着想要聽到他肯定的答案,就像是倔強的想要給自己一個安慰。
當初是她對不起他的。
嚴漠臣聽後,雙眸幽幽一閃,有什麼劃過,隨即湮沒,微微彎起了黑色的眼睛,他不知道這個動作有多撩人,“我很好,你呢?”
凱瑟偷偷鬆了口氣,如釋重負一樣。
然後,她也點點頭,“我也很好,你也從靳晏口中知道了吧,我這些年來,遊山玩水,也搞了搞自己的興趣,過得還算隨性。”
他們兩個都過得不錯,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如此了?
她想着,然後牽扯出一抹艱澀的笑意。
知道嚴漠臣話少,這次重逢,他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話少的可憐,所以她特意多說了幾句。
話落後,她都有點兒懷疑自己了。
凱瑟小姐,怎麼變得這麼會照顧人了。
這麼的體貼,真不像她自己。
她自嘲的又彎了下脣角,心想着,多半是出於愧疚吧。
她欠了他的,該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抵就是如此。
當年她對不起他,是她的退縮讓兩個人處在了風口浪尖,她沒敢跟他道歉,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凱瑟是出了名的固執,她的身份高高在上,她從來不會說對不起。
而嚴漠臣,也非常的知趣,他很避諱她,沒在她面前出現過。
他們倆之間的事情,也從未爲外人道。
而他們兩家發生的事情,也成了被刻意塵封的往事,沒有人敢提,那是秘密。
她悵然於懷,在一陣心理調節後,她終於第一次偏頭去看他的眼睛,微微擔憂在其中閃爍着,絲毫不掩藏。
都是年少輕狂惹的禍,該她承受的,她不會逃避。
凱瑟與他對視兩秒,低低的一笑,“放心,你既然來打招呼了,我也招呼你了,我覺得你我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我們聊聊吧。”
明顯的,她看到了,他的喉頭一鬆,那雙眼睛一如當初,在清寒中,有着無比的深邃魅惑。
在那其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臉。
凱瑟不敢出聲,怕一開口就宣泄了忍耐許久的情緒。
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漂亮,脣形讓女人都羞愧。
他優缺點嗎?當然,太過沉默,他的緘默讓人覺得,他不好親近,可是當年的他,偏偏那麼親近了她。
他身上獨有的清冷,足以俘獲所有女人的心。
是不是也是一種罪過?
忽然覺得很幸福,這個男人的眼中有過她,這幅讓所有女人嚮往瘋狂的身體,曾經那麼緊窒深刻的擁抱過她。
這顆柔軟慈愛世人的心,一直將她裝的滿滿的。
這一刻,凱瑟忽然想問一問是否真的有上帝。
如果上帝能聽到她的願望,那麼她不求自己的生命能夠長久,只想讓這個男人更加受到上帝的關愛,幫她好好照顧他。
她傷害他一次,虧欠於他,她希望有所彌補。
就這麼盯着看,她都忘記了看了他多久。
直到,他緩緩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有些疑惑,而且他掌心溫熱讓她會貪婪不想放開,所以理解想要將他的手拿下來。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凱瑟。”他低低的、充斥着複雜情緒的聲音阻止了她的動作,“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距離他的指尖不過幾釐米的距離,卻終究沒有勇氣再去碰他。
視覺消失了,所以其他感官立刻敏感起來,她的鼻子嗅到他越來越濃烈的氣息,她的感覺察覺到了他的靠近,她的觸。
柔軟的兩片脣貼上她的,她的身體瞬間震動了一下。
他沒有入侵,而是很溫柔的用脣瓣貼着她,囈語一般的低喃,問她,“你過得好不好?”
她想重重的點頭,因爲怕他會不相信,但因爲彼此姿勢曖昧,她只是輕啓了一下紅脣,“好,真的很好。”
半晌,他都沉默着。
凱瑟閉上眼睛,睫毛在他的掌心裡煽動,安靜的感受他的輕吻。
“你愛的那個他呢,好不好?”他用如此悲傷地語氣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