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川再次走出來時,手中正端着一個小碟子,等到他走到面前,沈洛纔看清,原來碟子中正放着一小堆酸梅,她連忙伸手夠了兩顆,扔到嘴裡,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即瀰漫了整個口腔,總算把剛纔的辛辣,壓了下去。沈洛感激的看了秦沐川一眼,這個男人總算非常合時宜的幹了一件好事。
秦沐川從不吃零食,在他的印象中,沈洛也不怎麼吃零食,不過他曾見過她吃過好幾次酸梅,所以便在家裡備了幾袋,沒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沈洛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很晚了,也該說說正事了,要不再這樣耽擱下去,雞都該叫了!
“秦沐川,你坐好,我有事要和你說。”沈洛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看那表情就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定不是插科打諢之話。
秦沐川馬上就想到了今晚剛剛執行完的任務,下意識的就拒絕道:“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他自認從不是慣於逃避之人,可是這一次他卻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逃避,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嘴已經這麼說了。
沈洛眉頭一皺,有些不甘的道:“可是,我想今天就說清楚。”
她越是這麼說,秦沐川的心就沉得越深,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嗎?難道她對自己就沒有絲毫的惻隱之心?難道她就不能設身處地的,稍微替他想一想嗎?他也不願意那麼做,可是他不那麼做,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作爲一名軍人,他絕對不能看到那樣的事發生。就算現在她開始害怕自己了,可是他仍然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爲,那是他該做也必須做的事。現在只求她能稍微理解一下自己了。
“明天再說吧,我累了,想休息了。”秦沐川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向客房走去。事情發生的突然,他也沒有多少時間用來思考,他現在就要回房去,好好想一下,明天應該怎麼回答沈洛,怎麼才能讓她理解自己?怎麼才能讓她不害怕自己?
他得讓她明白,他並不是個天生冷血無情的人,也不是殘忍嗜血之人,他只是不得不那麼做而已。她不知道,他的雙手第一次沾上鮮血時,他曾用了近半年的時間,做心理治療。她是醫生,他知道她看重生命,可是他和她一樣,同樣看重生命。
沈洛坐在沙發裡,望着秦沐川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客房的門裡,他應該是真的累了。今晚的任務,她想他心裡定然不會好受。可她還給他添麻煩,沈洛心裡又忍不住的自責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沈洛這才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那是主臥,秦沐川非常大方的讓給了自己。沈洛推門進去,這個房間說起來,她這纔是第四次進來,不過對於她來說,卻並不陌生,甚至印象深刻,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回憶起房間裡的所有擺設,因爲在這裡發生了,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徹底忘記的事情
。
沈洛走到牀邊,被子已經被攤開,秦沐川什麼時候做的?沈洛想了一下,應該是剛纔她低頭猛吃酸梅的時候,那時他走了一小會兒,她也沒注意,沒想到竟然是來給她鋪牀的。
沈洛坐到牀上,伸手撫摸了一下溫暖的被子,誰能想到秦沐川一個大男人,竟然會天天晚上蓋着一條粉色的被子睡覺,只因這是他們要結婚時,她親手挑選的。那時,秦沐川微皺了下眉頭,不過到底是什麼也沒說,爲此,她還小小的高興了好久,只覺得這是他給她的獨有的寵溺。
只是沒有想到,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秦沐川明明不喜歡,卻竟然沒有扔掉,還一直留到了今天。
這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的。可是現在不同了,她知道了他對自己的心思,也許他是真的喜歡自己,不過是不肯全身心的信任她罷了,但是這卻是她最介意的事,是他們之間最跨越不了的鴻溝。
想到這裡,沈洛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也許剛纔的誤會,她根本不用解釋了,就讓這個誤會一直下去吧。讓他以爲,她是一個膽小怕事之人,不能理解一個軍人應有的行爲;讓他以爲,她是一個自私自利,凡事只考慮自己的人;她如此的不理解他,不能接受他那樣的行爲,這樣他的心就會慢慢變冷,他的喜歡也會逐漸煙消雲散。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確實挺好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沈洛的心裡卻漸漸蔓延起一股子酸澀,大概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經歷了太長的時間,更何況她也並非一個無心之人,人總是有感情的。
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就不再像剛纔那樣糾結了。沈洛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忽然一個溫暖的物事,緊緊的貼在了身上,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她趕緊伸手拿了過來,果然是一個暖水袋,也是秦沐川剛纔放的。
沈洛躺到被窩裡,將暖水袋輕輕放到小腹上,溫熱的感覺立即四散開來,很是舒服,漸漸的,小腹上一抽一抽的痛感逐漸減弱,直至消失,疲憊了一天的沈洛也終於沉睡過去。
秦沐川回到客房,雖然也忙了一天,但是卻仍然沒有什麼睡意,他躺在牀上,皺着眉頭,似在思索着什麼,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他盯着房間左側的那面牆,僅一牆之隔的那面,正睡着沈洛。也不知道她睡着沒有,肚子會不會疼,他給她放了暖水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秦沐川盯了許久,終於將視線收回來,又看了看自己住的這個房間,他和她本是夫妻,本該住在一起,尤其是在她這樣的時間段裡,他應該在她身邊就近的照顧她,可是他們如今卻到了這種境地。他用了各種的努力,卻也只到了這樣的程度。秦沐川嘆了口氣,這還是他努力過後的。
就在這樣繁雜的思緒中,秦沐川也漸漸睡了。
半夜裡,已經入睡的秦沐川,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剛纔聽到了有什麼東
西碎裂的聲音,他睡眠本就極淺,更何況又是這種職業,警惕性本就比常人不知道高了多少,所以剛纔的聲音,他絕對沒有聽錯。
秦沐川瞬間彈跳起來,連燈都沒有來得及打開,就迅速跑出了客房。客廳並沒有亮燈,不過廚房裡卻透出一抹光亮,秦沐川心裡一動,幾個大步就跑了過去。
此時,沈洛正蹲在廚房的地上,面前玻璃碎片散了一地。聽到聲音,沈洛擡頭看去,見是秦沐川,又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玻璃碎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秦沐川急忙走到沈洛面前蹲下來,急切的道:“有沒有傷到?”說着就要拾起她的手檢查,即將要碰到她的手時,秦沐川眼裡一閃,手上動作也是頓了一下,不過下一秒還是毫不猶豫的拾起了她的手,現在沒有什麼比她更重要了。
沈洛本能的想要抽回手,她剛纔想要倒杯熱水喝,小腹卻驟然狠狠抽了一下,她疼的手中一個不穩,杯子便從手裡滑落,瞬間碎裂了一地,她急忙蹲下去收拾,卻因爲動作太急,不小心劃到了手,而秦沐川恰巧就在這時出現在了眼前。
秦沐川看着沈洛右手食指上的傷口,眼裡劃過一抹心疼,她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看到傷口上還有滴滴鮮血冒出來,便順勢俯下頭去,將沈洛的食指含在了嘴裡。
沈洛的手一抖,她沒有想到秦沐川竟然會這樣做,雖然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但是她是知道他有潔癖的。在部隊裡,她聽陳俊說過,有一次他們部隊出去和別的部隊拉練對抗,秦沐川忘記帶飯盒了,吃飯時凡事麪條一類必須要用飯盒的食物,他是寧願餓着,也不會用別人的飯盒的。而部隊在野外時,麪條其實是好東西,熱乎乎的,大家都喜歡吃,所以只要有條件,炊事班便會煮麪條,所以據說那次對抗回來後,秦沐川整整瘦了八斤多。
那時,她就當成了笑話聽,後來也和秦沐川實實在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不過他好像並不怎麼嫌棄她,他們吃飯用的東西都會放在一起,吃飯時,他甚至還會將她吃不下的東西,拿過去統統吃掉。那時,她就覺得是陳俊太危言聳聽,誇大其詞了。
後來,她發現並不是,因爲秦沐川帶她出去吃飯時,總會自帶兩雙筷子,那時她還嘲笑過他,這麼介意,乾脆就不要出來吃飯啊,他卻只是笑了笑,沒反駁也沒說別的什麼。後來她還發現,他生病住院時,所用的東西幾乎全是從家裡拿過去的。在秦家老宅裡,他也有自己固定的喝水杯子,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搞的她一個醫生,都覺得自己的那點小潔癖,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有着重度潔癖的人,卻絲毫不嫌髒的將她的手指含到了嘴裡。他到底該是個什麼樣的人,不肯信任她,卻又如此的付出,沈洛現在覺得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秦沐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