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得了自閉症,小舅子慕振東曾經跟他講過,他以爲小孩子只是耍點小性子,沒什麼大事。姜洪遠知道小舅子特別喜歡女兒,女兒有一點不高興他這個舅舅就受不了了,小舅子就是關心則亂,如果女兒真病了的話慕雨馨會跟他講的,可是慕雨馨卻沒有跟他說過,所以他便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姜洪遠萬萬沒想到,女兒已經接受心理治療了七八年了,而慕雨馨竟然沒有跟他提及過一個字。
更叫姜洪遠驚訝的是,當天晚上他嚮慕雨馨詢問女兒病情時,慕雨馨竟然淡淡的說‘跟你講有什麼用,還會影響你的學術研究,找醫生給她治就行了唄’。那口氣就像是說鄰居家的事情一樣,就在那一刻,他彷彿不認識自己的妻子了。
姜洪遠對慕雨馨生出不滿,但他只能隱藏自己的情緒,因爲他深深的認識到自己沒有資格發怒,因爲這個家裡的所有事情,老人和孩子以及他自己都是慕雨馨照顧。而他只是專心的搞他課題研究,他每天回到家吃過晚飯就鑽進書房繼續他的研究,每月拿回固定的薪酬交給慕雨馨。他和家人幾乎沒什麼交流,家只是他吃飯睡覺的地方。
此刻姜洪遠幡然醒悟,自己對這個家太不負責任了,他沒有陪伴老人孩子和愛人,把所有的家務都扔給了慕雨馨一個人。
這一夜,他想了很多,最終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他要詳細的瞭解女兒的病情,他跟慕雨馨要了心理醫生的電話號碼,今天早晨他就和女兒的心裡醫生聯繫了,醫生一聽到他的名字就非常客氣的約了見面時間。
他在心裡醫生哪裡瞭解到女兒病情的全過程,這叫他無比汗顏。最後他詢問心裡醫生,如果給姜明悅換一個新的生活環境對她的治療是否會有好處。心理醫生的回答是肯定的,會更好。
姜洪遠聽心裡醫生說他的兒子姜明皓在近幾年經常會陪着姐姐來治療,這對姜明悅的治療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心理醫生還說,對於姜明悅的治療家人的關愛至關重要,父母的愛和支持有利於姜明悅建立自信。
姜洪遠又和慕振東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國際電話,當然,難免被小舅子一頓訓斥,他嚮慕振東承認了自己的失職,同時也向慕振東表示了最真誠的感謝,在慕振東和姜明悅的口中他頻繁的聽到一個名字,安諾夕。
姜洪遠在慕振東口中得知安諾夕在女兒的治療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於是,他跟慕振東要了安諾夕的電話號碼,他要見一見這個人。在結束慕振東的電話後,姜洪遠直接撥通了安諾夕的電話,如慕振東所說,安諾夕非常痛快的答應和他見面,見面地點就約在此處。
他是第一次見安諾夕,就見一個清麗的女子騎着單車風一樣的來到他面前。安諾夕渾身散發着陽光健康的氣息,臉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尤其是那雙眼睛乾淨清澈,整個人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姜洪遠和安諾夕交談之後,他暗暗佩服安諾夕不愧是示範學院畢業的,她有思想,有見地,有膽識,有很好的教學方法,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們聊了一個多小時,安諾夕還跟姜洪遠聊了姜明悅在沙畫方面的天賦。
最後安諾夕提醒姜洪遠姜明悅還有五天就滿十八週歲了,十八週歲應該有一個成人禮的。安諾夕提醒姜洪遠這是一個幫助姜明悅建立自信的非常好的機會,應該好好把握,最好能爲姜明悅舉辦一個party,叫姜明悅儘可能的邀請她的同學和朋友,以及和她最親近的人來參加。
姜洪遠在安諾夕走之後就坐在這塊石頭上陷入沉思,在他的記憶裡的確只有給兒子過生日的場景而沒有女兒過生日的場景。
姜洪遠後悔自己太過自私,只顧自己的學術研究沒有盡父親的責任,沒有好好的陪過孩子。他把最後一個菸蒂用腳踩滅,他走到環衛工人面前對環衛工人道了對不起,然後拿過環衛工人的工具把菸蒂打掃乾淨和環衛工人道謝離開。
晚上,姜明悅吃過晚飯就和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而姜洪遠卻沒有和往天一樣去他的書房,他在客廳裡坐了下來。
“雨馨,悅悅的生日快到了吧。”
“好像是吧。”
姜洪遠心裡很不是滋味,作爲母親,竟然連女兒的生日都能記不清楚,還好像是吧。但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責怪妻子,因爲他也不記得。
“你打算怎麼給悅悅過生日啊。”
“悅悅過生日振東會來接她的,我們不用管。”
“今年女兒滿十八歲了,應該給她舉行一個成人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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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雨馨驚訝的看向姜洪遠。
“老薑,你這懂的還挺多的,我都沒有想到成人禮的事。呵呵,振東會來接她的,他們愛怎麼過就怎麼過吧。”
“雨馨,我們是悅悅的父母,是她最親近的人,這事應該由我們來爲她做,十八歲,從此她就是一個成年人了,意義深遠,我想今年我們在家給她舉辦一個生日party。”
“一個小丫頭片子過個生日不用這麼麻煩,給他煮碗麪打兩個荷包蛋就行了。”
姜洪遠的母親沉着臉說道。
“媽,明浩過生日也這樣過嗎?”
“那當然不可以了,明浩是男孩,要過的隆重一些的。”
姜洪遠心裡像被針刺了一下,如此懸殊的待遇孩子怎會沒想法呢。三十年前姐姐抱着破舊的書包蹲在棗樹下哭泣的一幕瞬間浮現在他的眼前。
當年姜洪遠的父母硬是叫姐姐輟學回家,只供姜洪遠讀書,姐姐抱着破舊的書包哭了好幾天,還被母親打了幾巴掌。
他深感對姐姐的不公和虧欠,記得他是在姐姐的後背上長大的,父母整天去地裡勞作,姐姐在家看着他,母親給他們做點好吃的姐姐都捨不得吃,都留給他吃。
記得一次他受到小孩子的欺負時,姐姐拿着鋤頭追到人家去。後來大人們都笑着說姐姐就像一隻小老鴇子護小雞似的護着他。
所以姐姐的女兒讀大學都是他資助的。他給姐姐的兒子在宣城找了一個相應的工作,姐姐和姐夫說身體還好先不來城裡,他們在老家守着他們的那塊地生活的也不錯,他們非常知足。
姜洪遠每每回老家,看到已經有些駝背的姐姐站在村口等着他們,他總會生出感動,同時他的心被那份濃濃的鄉情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