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昊看着女兒,嘴角扯了扯,指着桌上的水晶壺,“你表弟從國內送來的綠茶,味道很好,喝點降降火氣!”
“爸爸不要左顧而言他,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楊榮昊點點頭,楊紫衣的心一下子墮入了谷底,父親點頭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年的事兒真的與他有關?可是,他不是信誓旦旦保證,不是他做的嗎?
看着女兒質疑甚至有點怒容的神態,楊榮昊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紫衣啊!你不喜歡你母親的性格,但是偏偏你性格主觀這一點隨了她。”
“我是她女兒,隨她也正常。基因這東西,不是人爲能控制的!”
楊紫衣擰着眉頭,她現在沒心情跟父親東拉西扯,她要他一句話,要還原當年的真相。心理上原來堅信父親與此事無關的態度在悄然改變。
楊榮昊卻笑了,楊紫衣看到了父親臉上的慈祥,說實話,他是一個好爸爸,或許正是因爲自己主觀上不希望父親參與了肖澤父子被害一事,所以當年爸爸說否認的時候,她才堅信不移。
“紫衣,記得肖澤父子出事之後,你就問過我,對嗎?我當時就告訴你了,此事與我無關!請你相信父親。我承認我這個人有點渣,處心積慮把盛世佔爲己有,也承認在商場上用了很多不光明的手段。但是,我楊榮浩重來不沾染血腥!楊家雖不是富貴之家,但也是書香門第,殺人害命的事兒,我怎麼會做?”
“你舅媽肖珂的死那是意外,廖家的人卻把賬都算在我頭上,對我口誅筆伐,讓我揹負着令人枉死的罪名!讓很多人,甚至連你也都認爲你的爸爸陰險狠毒,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肖家確實因爲肖珂之死,毀掉合約,和我不再有生意上的往來,但是在我統領下的盛世在乎肖家那一份合作嗎?更何況,我知道,你和肖澤偷偷的戀愛,我又怎麼可能親手毀掉女兒的幸福呢?”
“孩子,當年的事兒我跟你重來沒提及過,今天藉着這個話題爸爸也開誠佈公的聊聊。最初,我真心喜歡你母親,娶她爲妻時我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並沒有想進入盛世,是你外公要求我到盛世工作的。那時候年輕氣盛,真的是一門心思的想做出成績,讓你外公認可。可惜,他剛愎自負又重視門第姓氏,無論我怎麼努力都一直把我當成外人。再加上,後來我對你母親不忠,你外公對我產生成見,更加不屑一顧。我承認出軌是我的錯,幾經權衡,我和那女子分開,也向你母親誠心悔過,她也答應不計前嫌,但是沒想到卻動了殺心,一把火燒的乾淨,讓無辜的人慘死,那襁褓中的孩子還未滿月啊!”
楊榮昊說到這裡的時候,眼中一片茫然,似乎當年大火場景依稀重現。
“可是廖家對你母親的所作所爲卻極力掩飾遮蓋。兩條人命啊,紫衣!要不是你舅舅和你外公依靠廖家勢力把事件強行壓了下來,這會你媽應該還在監獄裡吧!這件事兒,雖然你重來沒提及過,但那時候你也不小了,應該隱約知道些。”
楊紫衣聽着父親的話,低頭不語,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關於那兩條人命的事兒她何止是隱約知道,整個過程她都很清楚,有的真像甚至比父親這個當事人還要清楚幾分。
楊榮昊口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講別人的故事。但是楊紫衣卻發現父親眼中環繞着不明顯的霧氣,她的心突突的跳着,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她想即刻逃離,卻知道此刻的父親依舊還有話要說,只能強迫自己靜靜的繼續聽。
“那之後,我終於明白,權、財、勢對人有多重要。我恨你母親的狠辣,恨你外公的自私,恨你舅舅的不明事理。所以我才用盡心思,將盛世竊爲己有,也算是讓廖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是我的唯一報復的手段。但是我並沒有趕盡殺絕,當年你外婆把廖瑾瑜送走,我已經猜到了她的用意,也知道遲早有一天,廖家人會捲土重來,奪回盛世。可是廖家擁有的那部分股份我並有去動,否則怎麼會一直安然的放在他們手裡,讓廖瑾瑜有機會?我就是在等,等一場較量,我想告訴他們,廖家如果沒有老家底託着,就那一羣白癡,跟我根本沒法比,我想讓你外公徹底後悔,後悔他對我的輕視和不信任,後悔他對我偶然犯下錯誤的不肯原諒卻縱容自己的女兒殺人。只是我太輕敵了,我輸了,卻輸的心服口服,廖瑾瑜這個對手夠強,比他爺爺他爹他姑姑都聰明睿智。”
楊紫衣擡眸,張了張嘴,剛要出聲,楊榮昊卻擡手示意讓她繼續聽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爸爸都快六十了,什麼都看清楚了。盛世終是廖家的,被廖瑾瑜拿回去我並覺得不丟人。這些天,我想的很明白,其實當年我就錯了,如我不貪圖廖家的財勢,當機立斷和你母親分開,帶着那對母女離開,也不會讓她們沒了性命。或許此刻某處正享受着天倫之樂,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所以,我準備把這一把老骨頭葬在異鄉。所有的恩怨,就讓它到此爲止吧!但是爸爸不會阻止你做什麼。關於,肖家父子遇襲的事兒,我也再次跟你承諾與我無關,信與不信由你!”
楊紫衣沉默着,她該怎麼回答父親呢?上一代人的恩怨真的結束了嗎?她希望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很多時候事與願違,偏偏在兩年前的夏天讓她遇到了那個不該遇到的人,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看着父親,她忽然覺得其實這一生他也挺可憐的,這讓她更加堅定了將那個秘密誓守到底的決心。
房間裡安靜下來,父女兩個都靜默着,各自想着各的心思,誰也沒有再開口。坐了一會,楊紫衣起身,“我先回房間了,還要收拾行李!”
說着,她步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前聽到楊榮昊叫她,“紫衣!”
“嗯?”停下腳步,楊紫衣並沒有回頭,望着窗外湛藍的天空應了一聲。
“回去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嗯!”
“還有,離煙雨那丫頭遠點,她沒你想象的那麼單純!”
楊紫衣沒有答話,快步出了房門。如果在以前,她一定對父親的言論不屑一顧,父親從小就不喜歡煙雨她始終知道,原以爲那是因爲她是徐二叔的女兒,母親又對她無比疼惜。但是,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徐煙雨確實真的不簡單。可是,離她遠點,已經不可能了。自從那件事之後,自己就已經和徐煙雨綁的結結實實了,如一根線上的螞蚱。
C市, 廖瑾瑜剛一回到盛世百貨的辦公區,站在前臺等他的公關部經理就迎了上來。
“廖先生,建委競標組的負責人已經在會議室等了一會了!”
廖瑾瑜擡手看看腕錶,“盛總還沒來麼?”
“是,不過,那負責人指名道姓說要見您!”
推了推眼鏡,廖先生臉上波瀾不驚,心裡明白這人找他一定是因爲盛世原址那塊地出了問題,只是盛希傑這小子現在在做什麼,都下午了怎麼還沒來辦公室?
示意公關經理帶路,他朝會議室走去。
那負責人是個有些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見廖瑾瑜進來,沒等公關經理開口,就伸出一雙手煞是熱情的做了自我介紹。
廖瑾瑜的處事方式很簡單,他不喜歡拐外抹角的寒暄,問好之後,坐下來就直接開口問他有什麼事兒一定要找他才行。
中年男子保持着笑容,甚至笑的有點諂媚。果然不出廖瑾瑜所料,來人正是爲了盛世原址那塊地,原來上午盛少是去撤標書了。正當廖先生想說自己並不負責這件事,一切交由盛總全權處理和決定的時候。中年男子的笑容換成了愁容,他告訴他一個讓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消息,徐沐微在盛少走後不久也去撤了標書。
廖先生終於明白人家找上門的原因了,之前一輪的競標,另外兩家公司已經放棄,現在他們這兩家有實力又因爲競爭把這塊地皮的價格炒上去的公司卻誰都不要了,你讓人家負責人情何以堪,接下來的事情當然很爲難,總不能一切從頭再來吧!就算重來,沒有能說服人的理由也未必會有買家接手了,商場上的人都很狡猾,難免不去臆測徐、廖兩家同時放手的原因。
知道了緣由,廖瑾瑜答應會重新慎重考慮同時也會跟盛總商量溝通,兩天之內給出回覆。對方也知趣,明白不可能登門拜訪一次就能徹底搞定。不過,這件事確實讓他們整個小組都滿頭霧水,原本掙得死去活來的那塊地皮,誰都不肯罷休的事態怎麼一下子急轉直下,變成了沒人要,雖然一籌莫展,也只能耐心等待。
送走了中年男子,廖瑾瑜握着手機沉思,因爲有了和盛希傑的對話,放棄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徐沐微又是什麼原因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從通訊錄中找到徐沐微的號碼撥出去,卻一直無人接聽。
而此刻的徐二小姐正站在那架破敗的鞦韆前,發着呆。並沒有注意遠處,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望着她同樣發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