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水面畫舫上的世家子弟都是文不成的類型,旨在科舉武試,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女劍侍如仙子凌波微步,所有人都震驚在這一手的輕身功夫當中,但又不約而同發出了喝彩聲。
明月樓上的衆人聽到鏡湖方向喝彩聲如雷,都當是姬南勝的詞句出彩。姬淵得意,笑着對身側秋相如說道:“丁山的詩句也是不錯,說不準能當三!”
秋伯庸尷尬,秋相如笑了笑:“那也不錯,明年或許就一了!”
姬淵哈哈一笑。
鏡湖水面。
蘇巖視線從女劍侍身上收了回來,開口說道:“曦月,筆墨!”
曦月大喜。
甜甜一笑,“知道了姑爺!”
丫鬟利索的拿筆墨紙硯。
墨香四溢,蘇巖執筆。
“你家庶子真會寫詩!”姬北贏問蘇瑾。
“會寫個屁!”蘇瑾說道。言落,蘇瑾又想到了蘇巖入贅當日,自己從紙簍中拿出的紙團,上面有詩句“男兒行處是,莫要論窮通!”
蘇瑾內心突然有一種不安滋生了起來,並快速放大。
畫舫上的蘇巖手中狼毫已經落了下去。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贅婿寫的是中秋第一詞,蘇軾《水調歌頭》,大氣鋪開。
書法是狂草,筆勢相連,遊雲千萬朵,滿眼都是意!
寫月,說湖,描龍,蘇巖都有拿的出手的詩詞,稍微感念,意識中就是一本詩詞大典,但唯有《水調歌頭》能表述此時蘇巖的心情。
詞句之意,如浪起於微瀾,初始平靜,隨後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又寄託了自己對秋子衿的心意。
姬北贏只能看到蘇巖筆勢不停,視線從書生身上收回來,跋扈的公子問蘇瑾:“你確定他不會寫詩,我看他很認真的樣子。”
蘇瑾這一次收了話,“即便會,也就是比鵝鵝鵝好一點,難道還能勝過姬大公子!”
“這倒也是!”姬北贏點頭。
赫連鐵樹對身側客卿開口:“其實我還是有點欣賞他,主要是人狠,和我有點像。”
客卿笑了笑。
赫連家族經營河運,水上的生意,和官府打交道的多,王府欣賞蘇巖,這事早就傳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必要開刷蘇巖。姬北贏可以鬥嘴皮子奚落蘇巖,赫連家族不跟風。
“巖公子既然被王府邀約過,詩詞水準應該也是不差!”客卿中肯的說了一句。
衆目睽睽之下,蘇巖擱筆,將綢紙給了曦月。
曦月對於詩詞沒有太多的鑑賞能力,但相信蘇巖,因爲蘇巖的文采是自家小姐肯定過的,所以曦月看了看秋子衿,意識是小姐要不要再看一下。
“送過去吧!”秋子衿輕聲開口。
“好的,小姐!”
丫鬟走到畫舫邊,將寫有詩詞的綢紙給了輕舟上的船伕。
輕舟穿梭,飛快靠近嚮明月樓。
…………
飛檐翹角的樓宇內。
廣陵書院的先生程東遙打開送過來的紙張。
先看字,程東遙心頭一顫。
但見字體筆墨靈動,瀟灑流暢,俊俏挺拔,傲骨英姿,骨力洞達。
程東遙猛地就想起了蘇巖的字體,對照了一下,廣陵書院的先生覺得兩種書法水準而言,在伯仲之間,但就自己喜好,還是喜歡蘇巖的字體。
順勢看了一下詞句下面的落款。
四個字。
南宮望嶽。
程東遙又愣了愣,廣陵城內沒聽說過有南宮家族的子弟,京城倒是有。
也沒多想,程東遙將注意力放在了詩句上。
“塵中見月心亦閒,況是清秋仙府間……”程東遙頓了頓,內心已經做了評價,不出意外,這首詩差不多就是今年詩會的魁首。
字正腔圓,程東遙繼續閱讀。
“凝光悠悠寒露墜,此時立在最高山。碧虛無雲風不起,山上長松山下水。羣動悠然一顧中,天高地平千萬裡…………雲拼欲下星斗動,天樂一聲肌骨寒。金霞昕昕漸東上,輪欹影促猶頻望。”
最後一字落下,明月樓內叫好聲四起。
姬南勝面色煞白,絕對的碾壓。
王妃裴峨嵋眼睛一亮,詩詞造詣不及程東遙這些人,但能聽得出意境,此詩豪放且縹緲,絕對是十多年來鏡湖詩會的第一詩。
秋伯庸讚歎,“雲彩聚集,星斗挪動,大氣磅礴,此詩怕是要奪魁了!”
姬淵內心罵了一句,“眼見勝兒蟬聯有望,怎麼就出了這樣一首詩。”
回了一個軟刀子給秋伯庸,姬淵說道:“此詩奪魁,丁山的傑作可是當三都不行。”
秋伯庸被狠狠的嗆了一句。接不上話。
大殿居中,郡守李長陵問柳白鷺。
“院長覺得此詩如何!”
柳白鷺是真讚歎,“意境高遠,有仙風之氣,浪漫之意,此詩似從摘天得!”
廣陵書院院長柳白鷺一句“此詩似從摘天得”,高度評價南宮望嶽這首中秋詩。
明月樓內的氣氛頓然高漲起來,客卿、文人士子一邊讚賞品味詩句,一邊相互打探南宮望嶽爲何人。
柳白鷺已經在尋思,此等詩才出衆,百年難遇的俊傑,廣陵書院是一定要納入其中。
裴峨嵋也在想,“要不要讓範瑤打探接觸一下,這樣的人才,王府可拜客卿!”
郡守李長陵同樣的在想着,“不知道南宮望嶽是少年學生還是懷才不遇有大賢之才的士子, 如果是後者,郡府倒是可以保薦科舉或者給一個差職。”
所有人的興趣都被南宮望嶽的中秋詩給提了起來。一張綢紙便也在這個時候送到了程東遙手中。
程東遙心道:“怕是再也難有詩詞能媲美南宮望嶽的中秋詩。”
這樣想着的程東遙打開綢紙。
“嘶……”
程東遙倒抽一口涼氣。
這字……
狂草呀,沒有不羈的人生,沒有渾厚的功底,誰能狂草?
而且這筆力……
一股涼氣自程東遙脊背炸開,直衝腦門。
字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又有岩石壓頂,利劍鋒芒之感。
程東遙自問自己見過晉國無數書法大家的筆墨,但這樣字骨見韻的狂草,還是第一次看到。個性張揚,豪放不羈,這讓程東遙又想到了在秋家看到的蘇巖字體。
“蘇巖的字體也是極度具有個性!”
這樣想着的程東遙順其自然的看向了落款。隨後廣陵書院先生臉上的神情逐漸古怪了起來。
落款有字。
“秋府,蘇巖”
沒開口讀詩,程東遙快速閱覽一遍《水調歌頭》
廣陵書院的先生頓然覺得衝擊而來的詩意將自己內心連同明月樓、鏡湖水月,轟的一塌糊塗,滿腦子都是“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ωωω.ттkan.C〇 “東遙先生,這詩如何?”
看着程東遙古怪的神情,姬家家主姬淵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