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永遠不知道,那慘烈幾乎可以摧毀一個人的意志,所以,當你有幸經歷一次戰爭,並在戰場上嚎哭的時候,你不必爲此覺得丟臉,因爲這正是個血與火的洗禮!——摘自詩人梵阿古所撰寫的《偉大的魔法導師愛德華•斯蒂費爾德回憶錄》。
此刻的愛德華在塔樓的頂層不停的踱來踱去,每一塊青石磚幾乎都被他踩過上百遍。老狼臥在角落一張鋪開的駱駝皮上休息。他的眼光幾次掃過悠閒的老狼,他覺得這緊張和恐懼不能由自己獨自承受,起碼這隻該死的狼也是智慧生物,他走過去,把老狼拽起來,老狼懵懂的跟隨着愛德華下了樓。
街道上到處是些士兵,有些是在巡邏,有些則運送着笨重的守城器械向哨牆走去。每當有人看到愛德華,都會停下來行個禮節。愛德華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招呼,就向遠處行去。一會的時間,他的手裡多了幾本書,又返回塔樓裡,將其中一本書攤開放在老狼面前,那書的名字赫然是《如何成爲一個詩人》!在緊張中,愛德華有些不可理喻,他竟然讓老狼嘗試着創作一首詩歌。
至少他覺得,不能讓老狼閒着,不過他似乎忘記了,這是隻神經有問題的狼。
該來的總會到來,就連那雨也一直下着,天陰沉沉的,根本沒有放晴的徵兆。
六天後的早晨,巴拉尼要塞前的曠野上顯得是那麼的平靜和寧和。沒有人會想到,殘酷的戰爭,就在今天,就在這黎明開始了。
格雷軍隊突然出現在巴拉尼要塞之前。墨森侯爵這幾天一直待在哨牆上,他打量着對方軍隊的陣容,大約十五萬的步兵,兩翼還有五萬左右的騎兵。
這幾乎相當於格雷四分之一的兵力,而巴拉尼駐守的只有六萬士兵,這其中還包括後勤的一萬多士兵,真正的戰力不過四萬多。
墨森又打量對方的將領,不出所料,他看到了滿頭紅髮的伐德哈卡,格雷的巨鷹騎士團的團長,號稱大陸最強大的騎士,在戰場上,他以狡猾和兇殘聞名,——這個對手就像草原上的狼一樣,總能找準對手的弱點,然後狠狠的咬着不放。
坦率的說,墨森侯爵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戰略高手,他是一個勤勤懇懇的軍人,靠無數次完成任務積累軍功後,才升到了今天的地位。
晃了晃腦袋,墨森侯爵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遠處格雷的軍隊已經開始集結整隊了,今天巴拉尼將會迎來一場血戰。墨森侯爵手撫着城牆,或許,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這座要塞了。
墨森拔出了劍,緩緩將劍豎立在胸前,然後將劍橫過來,貼在胸前冰涼的鎧甲上,這是波爾軍人戰前的禮節,大聲喊到:“伐德哈卡,我奉勸閣下放棄這場戰爭,否則您和您的軍隊會在這座要塞碰的頭破血流。”
伐德哈卡回了一個禮節,他跳下馬來,單膝跪在地上,將冰涼的劍帖着額頭,這是格雷王國的最高的騎士禮節。傳說中建立格雷王國的英雄,庫拉德一世,在戰場上經常會用這種方法來讓自己冷靜的審視戰爭,從而取得勝利,因此這個奇怪的動作最後竟然發展成了格雷王國的最高騎士禮節。
伐德哈卡不屑的說:“這是給你們這些自私的波爾人一點教訓,同時……”伐德哈卡看了一眼身旁站立的一個連頭部也裹在一件藍色斗篷裡的人,接着說:“同時,也爲神的光輝能夠播撒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大人,他們上來了!”手下的一個統領高聲喊到。
墨森拔出長劍,高聲到:“把戰旗升起來!”
城下,格雷軍隊已經集結完畢,騎兵在兩翼,正中的是一個整齊的步兵方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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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密的雨絲打在守城士兵的臉上,但他們卻沒時間去理會,他們親眼看到格雷軍隊發動了第一波攻擊。
城下格雷軍隊響起牛角號聲,隨即步兵隊列閃開了幾條通道,上百輛用巨木板製造出來的擋箭車被緩緩的推了出來,巨大的木板上包裹了一層厚厚的浸了水的牛皮,又滑又厚,足以抵擋城牆上射下的箭矢。
幾個千人的方陣躲在巨大的擋箭車後邊,緩緩靠近城牆,步兵的後邊,是一隊隊抗着雲梯的步兵。
等到那些笨重的擋箭車的車輪碾壓在曠野上,發出巨大的吱吱的響聲,等到他們被推到了弓箭的射程範圍內的時候,墨森侯爵一聲令下,城牆上數千名弓箭手立刻把手裡已經拉滿的弓放開,數千利箭立刻從城牆上傾泄而下!大部分箭都被擋箭車上豎立的數丈高的厚重木板擋住了,但是仍然有少部分的箭從擋箭牌無法遮擋的的位置射中了格雷王國的士兵。無數士兵在慘叫聲中倒地,有的被箭射穿而死,有的被射在了要害部位,倒在地上一時不死,就在曠野中滿地打滾哀嚎。
伐德哈卡尖銳的目光盯在那些士兵身上,使得他們陣中居然沒有一個害怕而放慢腳步或者跑回,他們就那麼勇猛的推着擋箭車努力的靠近城牆,儘管身邊的同伴不停有人中箭倒地,他們最多投去一抹哀傷的眼神,然後馬上回過頭,咬着牙,用盡力氣推着擋箭車努力的前進。
同時的,格雷軍隊中的弓箭手也開始行動起來,上千長強弓對着城牆上開始盲射還擊,慶幸的是,那箭支大部分都射在城牆上無力的跌落到護城河裡,少部分飛過城牆,歪歪扭扭的落到要塞裡。
第一波覆蓋性箭雨之後,墨森下令弓箭手待命——他要等一等,將箭支浪費在擋箭車高大的木板上是很不划算的。等對方部隊準備豎雲梯攻城時,再給對方狠狠的一擊。
笨重的擋箭車終於推到護城河邊緣,這時擋箭牌已經無法發揮作用了,因爲城牆上的弓箭手幾乎可以垂直的看到那些躲在擋箭車後邊的格雷士兵。
立刻的,墨森一聲令下城牆上再次傾泄下密集的弓箭,那弓箭發出“嗖嗖”的破空聲,如同天上正在飄落的密雨一樣壓了下去。
一聲軍號後,格雷士兵一起把已經沒有作用的擋箭牌推翻了,後面扛着雲梯的隊伍迅速的衝向前,守城的士兵立刻發現了威脅巨大的雲梯,幾乎所有弓箭都向抗着雲梯的隊伍射去。在密集的箭雨下,不停有人慘呼着倒下,護城河前邊的大地上被染成一片片滲人的的腥紅,隨着雨水的沖刷,有些慢慢流進護成河裡,把一部分河水也染的異樣的紅。無數格雷士兵的屍體倒在地上,還有一些人一時沒死,拼命的想往前爬。
抗雲梯的隊伍是傷亡最重的,幾乎已經死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有不少人帶傷。可是隻要有一個抗雲梯的格雷士兵倒下,旁邊馬上就有其他士兵衝上去補上他的位置,有的甚至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抗雲梯的同伴的身前,一個人倒了下去,立刻就有兩個或更多的撲了上來。
墨森侯爵看的心驚不以,大陸平靜了許多年後,只是聽說格雷的士兵驍勇善戰,現在看來,這可真是讓人恐懼的勇猛和彪悍。
上天保佑巴拉尼!墨森無聲的祈禱着。
到達位置後,格雷士兵搖動着腳手架,雲梯在雨中滑過一條弧線向城牆上移動,每個雲梯上都吊着數十個士兵,他們嘴裡銜着閃着光的劍。守城弓箭手瘋狂的傾瀉出手中的弓箭,無數雲梯上的士兵哀嚎一聲,在空中迸出血花,跌落進護城河裡,爲護城河添加一抹又一抹的鮮豔。城牆上不斷有石頭飛過,伴隨着這石頭落下的是血肉模糊的軀體。
終於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一架雲梯上有數十個士兵登上了城頭,迎接他們的是從四面八方刺來砍來的刀劍,這些士兵悍勇的一面咆哮着一面衝上去和巴拉尼守軍肉搏,他們用刀劍砍,用拳頭打,甚至用牙咬!有的身受重傷後直接就抱着附近的一個士兵一起往城下跳,跌落進護城河裡,誓死也要拉上一個波爾士兵同歸於盡!有的士兵則在臨死前拼命的往前撞去,爲雲梯上的同伴爭得一些時間。
墨森看的雙目赤紅,咬牙發出一個個命令,將手上的士兵一隊隊的派往城牆上的薄弱角落。
第一隊登上城牆上的格雷士兵拼死的搏鬥下,後面的士兵立刻源源不斷的爬了上來。墨森發現這個薄弱點之後,馬上讓手下軍官揮動令旗,調集一隊士兵趕過去,試圖將殺上來的格雷士兵趕上去。
城牆上充滿了慘叫和咆哮聲,斷肢殘臂不時四處飛出,格雷士兵和巴拉尼守軍糾纏在一起,不少格雷士兵殺的興起,居然把身上的皮甲頭盔扯掉,一邊咆哮着一邊衝上去和巴拉尼士兵肉搏,每一劍揮出,都會帶出一片血腥!每一刀下去,都會伴隨着一聲哀嚎!
遠遠的,在城下的格雷軍陣中,一羣身着黑色騎士甲的騎士簇擁着伐德哈卡。他魁梧的身材同樣也包裹在一件厚重的騎士甲裡,不過那鎧甲黑色中又帶着些異樣的紅色,他的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腰上長劍冰冷的劍柄,那劍柄是一隻巨大啼叫着的鷹,從它那尖銳的嘴裡伸出一把銳利的劍。一雙如鷹一樣銳利的眼睛冷冷注視着城牆上的廝殺,嘴角扯動出一絲微笑。
“叫基格列斯的人準備!”他的聲音冰冷而低沉。隨後他轉過身,對着身旁全身裹在藍色斗篷裡的神秘人微笑着說:“偉大的水神祭祀奧利維爾,您準備什麼時候在阻擋神靈腳步的敵人面前顯現您的力量?您看,我的士兵已經死傷了很多了,他們可都是虔誠的教徒,是神的信念賦予了他們的勇敢!”
這個身穿藍色斗篷的人正是神聖教廷六大祭祀之一,水神祭祀奧利維爾,透過天空斜斜飄蕩的雨絲他看着遠處的巴拉尼,風中隱隱帶着些血腥味,這味道似乎令他反感,因此他皺着眉頭,冷冷的說:“你忘了嗎?昨天是你要求我在戰爭的第一天不要出手!”
伐德哈卡尷尬的笑了笑,說:“恩,是的,是的,我想見識一下這個波爾人形容的盾牌一樣的要塞,而它確實有值得波爾人誇耀的價值。”
當他再次向城牆上看時,城牆上許多地方已經染了一層鮮血,他嘆了口氣,小聲的說:“您可真是個冷酷的人啊!”
伐德哈卡一雙濃眉一揚,眼中露出幾分暴虐的目光,這種目光一閃而逝,他忽然哈哈一笑,低聲道:“如果傍晚時不能攻破巴拉尼,那麼我還是需要您的幫助,畢竟我這就像是在浪費士兵的生命,明明損失一萬人就能做到的事,爲什麼偏偏要損失更多呢?這樣的勝利,幾乎沒有意義了。”
中午的時候,攻城之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激戰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雙方在巴拉尼要塞的城牆上已經丟下了數千具屍體,巴拉尼要塞的城牆幾乎被腥紅的鮮血染紅,城牆上的青石地面凹陷處已經積了一層淺淺的血污,腥氣刺鼻!
伐德哈卡不停的發佈命令,讓手下一隊隊的人往上衝。城牆前的地面上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屍體,就連寬闊的護城河也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屍體。面對慘重的傷亡,伐德哈卡不不像他嘴上形容的那樣的沉痛,因爲,這場戰爭註定格雷會勝利,而他現在做的只是想要嘗試着用手裡兵力攻克巴拉尼,或者說,他想利用這種血腥、這種殘酷、使巴拉尼處於惶恐中!
城牆上的巴拉尼士兵已經滿臉疲憊,所有的士兵身上臉上全是鮮血,不少身上還帶着些傷口。剩下的一半兵力墨森暫時還沒動用,格雷兵力佔據着優勢,他不得不留下這些士兵迎接更爲慘烈的戰爭。
不少弓箭手射完手中的箭,來不及去更換箭囊,抽出短劍和敵人廝殺,在這個狹窄的城牆上,一個上午,巴拉尼就損失了八千人。
不少士兵手裡的長劍已經砍得捲了刃,身上的鮮血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可是格雷士兵依舊不怕死的大叫着往前衝,他們手裡的兵器就是收割生命的工具,每一次砍下去,就會帶來一片血肉模糊。城牆之上,人和人就好象螞蟻一樣擠壓在一起,慘叫聲和咆哮聲充斥着整個大地。
墨森侯爵和他身邊的將領也加入了廝死的行列,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已經殺了多少人了,剛纔遇見格雷一個步兵統領異常彪悍,雖然自己最後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可是他臨死前的一劍卻將胳膊上的鎧甲薄弱處砍開,留下了一條不算深的傷口,在廝殺中,他根本沒時間去去包紮。
墨森心裡有些害怕,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巴拉尼在隨後幾天中還能不能守住。該死的,如果援軍到來就好了,但他明白,至少還得十天,他們纔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