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最後的宣講結束,他們就可以離校了。每次放假前一天,都要集體勞動,但相對來說還是很自由的,這也是鼎力學院的優點之一——自由開放式教學,學生可以從學習中獲得知識,同時身體上也是健康輕鬆的。
女同學們前前後後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如何度過愉快的假期。
“你明天去哪裡玩呀?”
“玩不了咯,我爸媽這週會帶我去A國參加頂級大師的講座”,女生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放假了還不能好好放鬆,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嗎?!
“嗚哇,你爸媽好可怕,把你的時間排的這麼滿,你豈不是一點私人生活都沒有了?”
說着說着,女生就轉向後面問道:“陸瑤你明天準備做什麼呢?”
陸瑤一愣,剛剛在想別的事,連她們談了什麼都沒聽到,不過往年這個時候討論的話題無非是那麼幾個,略一思索,“大概是一場又一場的宴會要參加吧”。
從女生一臉同情她的表情來看,果然是問她假期安排的事。陸瑤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去玩也沒關係,我也想爲家裡盡點綿薄之力”。
“不虧是陸瑤同學啊。”
教室裡吵吵鬧鬧,女生們圍着陸瑤吵鬧個不停,夜習語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細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不過片刻時間,外面雷雨大作。
“習語,你明天有什麼安排嗎?”
陸瑤沒忽略對方望着窗外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你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是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哦,只是這雨來的突然,心情怪悶的,就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夜習語回過神微笑道。
歡呼聲陣陣響起,宣講結束了。男生們相互跑去給心儀的女生撐傘。
陸瑤聽的不是很真切,正打算再問一下,卻在同學的推搡下擠了出去。
夜習語眉頭緊皺,緊跟在後面,相繼走了出去。
前面傳來一聲驚呼,不知是他們班還是其他班級的學生,人羣一下子慌亂了。
夜習語眉頭緩緩鬆開,脣角慢慢勾起,神情輕鬆不少,不枉費下午費了一番口舌,該來的總算來了,希望這場躁動不要讓她失望啊。
陸瑤被擠的只能依靠牆壁才能站穩,她小心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腳,擔心會踩到同學,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她身旁的同學已經漸漸遠離她了,眼前出現一雙男士皮鞋,上面沾滿泥土,髒亂不堪,與乾淨明亮的校園格格不入,她剛擡起頭,一眼便看到黑衣人正舉着刀向她刺來。
少女驚慌的聲音從她後方傳來,“瑤瑤小心!”
一個纖細的身影擋在面前,儘管少女已經用手阻擋了一部分刀刃,卻還是無法避免中刀。
鮮血侵蝕了潔白的校服。
陸瑤大驚:“習語!”
失去意識前,耳邊全是尖叫聲,她皺着眉頭,真疼。
再次睜開眼,四周白茫茫一片,鼻尖縈繞着消毒水的氣味,病房裡除了看守的護士之外,安安靜靜的。
有點嫌棄地看着被包紮起來的右手,好日子過多了,這麼一點小傷都能讓她暈倒,被刀刺進身體的那一刻,是真的疼,但也止步於此了,倒是凌夏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她有些意外,他們說起來也沒有很熟吧?
人是誰派來的,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對方明顯是奔着陸瑤來的,夜習語之所以選擇把地點設在學校也是因爲只有在學校裡,保鏢纔不會出現,雖然有凌夏在,但也不要緊,把人支遠點,讓他夠不到就是了。
這樣,才能完成她“以身相救”的目的。
陸瑤何其幸運,也該讓她疼一疼纔是,不過還不到時候,夜習語盯着天花板想,有這一刀,應該可以打消陸瑤的懷疑吧?
這林曉蝶找來的人好歹也帶把槍吧,就一把刀,還是光都沒開過的那種,這是瞧不起誰呢?夜習語嗤笑一聲轉而神色凝重起來,做事如此草率,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打暈其他女生,如果凌夏沒有經過的話恐怕要等很久大家纔會發現,不太像林曉蝶那個被嫉妒衝昏頭腦的人能想出來的事,那天看不清楚,在花園裡出現的女生真的是林曉蝶嗎?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呢?
還有那團若隱若現的黑霧,怎麼會出現在林曉蝶身上?真是傷腦筋啊,夜習語捂着腦袋,揉了揉眉心。
陸瑤一把推開門:“習語,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你已經救了我兩次了,我……”,話還沒說完,眼淚刷刷往下掉,看到夜習語正看着包裹嚴實的手掌,連聲音都顫抖了。
陸瑤是誰?陸家獨生女,陸家的千金,一出生就被四五圈保鏢保護着,是陸正衡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人,何曾如此失態過?受到的教育也是不允許她輕易落淚的。夜習語欣賞了一會那幾滴非常不容易的眼淚,可惜很快便被指尖擦拭掉,陸瑤重新揚起笑容,比以往多了幾分真實。
“幸好你握住刀尖時,凌夏就衝過來了,只是那人太快了,凌夏沒來得及阻止,而我雖然離你是最近的,卻沒反應過來。習語,真的對不起。”
“我沒事”,夜習語虛弱一笑,有些調皮地眨眨眼睛,儘管現在很虛弱,那雙眼睛依然靈氣滿滿,“我也是比你早發現一會,沒怎麼多想,只覺得那人裝扮實在奇怪,如果知道他有刀我不一定會替擋在你面前。”
她只多說了幾句話,臉色更蒼白了,似乎扯到傷口了,眉眼露出痛苦的神色,泛白的嘴脣微微顫抖,只是片刻時間又重新舒展開,白色的被褥襯的她柔弱無力。陸瑤沒再讓她說話了,當時她離得那麼近,親眼看到那把刀捅那麼深,光是帶入自己一想,眼淚又掉了出來。
陸瑤看上去還想再說什麼,夜習語凝神望向她的脣,暗暗揣測陸瑤會不會說出她想聽到的?
門猛地一下被外力推開了,凌夏捏着門把手,神色匆匆忙忙趕了過來,顯滿焦急還有擔憂,眼神觸及到牀上的人時立刻軟了下來,手裡還捏着幾張單據,腳步放輕大步走了過去。
“感覺還好嗎?”
夜習語搖搖頭,笑着說:“還好。兇手怎麼樣了?”
凌夏知道她此時想知道什麼消息,當下便把她暈倒後的事都說了出來,“已經送去警局了,我剛從那邊回來,辦了住院手續。事發突然,手續繁多,我只好報了你的名字,醫院不敢耽擱,這纔給安排治療,不過這樣一來,只怕夜大哥也知道你受傷的事了。”
其他都好說,就這最後一句話讓夜習語有些爲難,凌夏就像她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她一皺眉他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已經聯繫上夜大哥了,他在那邊有個重要會議要開,我告訴他這邊已經安排妥當讓他不必擔心,等手頭事處理好了再回來也不遲。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照顧你,你安心養傷。”
“謝謝你,凌夏,”有如此體貼的朋友,夜習語很感激,凌夏雖然是凌家的繼承人,卻一點也沒有大少爺的架子,反而處處幫助她,幫助同學們,這大概也是那麼多女生喜歡他的原因吧?
上上次是女生無緣無故暈倒,上次又在學校發現獵青出沒,再到這次有些怪異的林曉蝶找來的人,學校接二連三出事,未免太蹊蹺了,更讓她在意的是,好像不論是哪次,凌夏次次都在場,偶然發現暈倒的女生,好心送去醫院,在器材室門外因擔心好友受傷不管不顧破門而入,一手擠開重重人羣制服手拿兇器的可疑人士......明明已經故意將他安排的離她們遠遠的了,卻總能第一時間趕到。
可凌夏......
夜習語捏着手裡削的整齊的蘋果啃了一口,眼睛在凌夏和陸瑤身上滴溜溜轉。大概當她是病人,以往總是會和凌夏說悄悄話的陸瑤此刻默默地在插花,嫩白的臉上鑲嵌着一雙星星眼,看起來就很好相處,美的又不易惹人嫉妒,反而會覺得她本就該如此美好,不笑的時候也是極爲賞心悅目的,不過,看着她把一支光禿禿的綠枝插進粉嫩的花朵間,瞬間就把本來溫馨的感覺給破壞了。有心事。
夜習語默不作聲地收回打量的眼神,凌夏在仔細地削着蘋果,額前耷拉着一根髮絲,大概是剛剛走的着急落下來的,從外表看凌夏無疑堪稱完美,即使是側臉也透着溫和感,很難讓人不生好感。
坦白說,夜習語並不想懷疑他,不僅是因爲他們是朋友,也因爲很難把凌夏和黑暗混爲一起。
他看起來再正直不過了,哪怕凌父用家族權利逼他就範,他也爲自己爭取了幾年自由時間,敬愛又不是容易妥協的人。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會傷害身邊人?
他們三個關係還算可以,凌夏和陸瑤自然不用說,陸家和凌家生意上本就有來往,又同是四大家族之一,交叉點多的不能再多了,而夜家,自夜庭瀾掌管之後,有意將夜家企業朝外發展,聽說陸家和凌家的家主曾勸阻過夜庭瀾,但這個小輩面上既沒同意也不說拒絕的話,半年後就將手伸去其他國家,等這事傳開後,夜庭瀾已經將局勢穩了下來,將一衆質疑聲和不贊同的聲音拋之腦後,專心切專一地盯着夜家的發展,不給那些企圖看夜家笑話的名流人士一點機會。
雖是晚輩,但身份在那擺着,如今已是可以同其他三個家族平起平坐了。
自小一起學習,又時不時的聯繫,夜習語對凌夏的爲人還是能確定一二的,倒是陸瑤,本來該在教授哪裡請教學業問題的她,怎麼好巧不巧地路過那片花園了?凌夏問起來時她爲什麼要撒謊說自己只是路過?若不是當時也在場,只怕也會被她坦誠的面孔所欺騙,夜習語黑亮的眼睛劃過一絲嘲諷,真好笑,潔白無污穢的人,竟也學會說謊了,這若是讓地底下那羣被封印多年的魔物們知道,只怕要冒着被殺死的風險跑來嘲笑陸家了。
陸瑤對上這雙隱約帶着笑意的眼睛,一瞬間,彷彿被看穿了內心,慌亂地抽出那根突兀的枝條,“我......”
這麼冒失一點也不像陸正衡教導出來的女兒,凌夏撿起跌落的枝條,沒有插話,夜習語等她的下文。
這讓陸瑤幾次張開嘴巴都沒能說出來的話究竟是什麼?夜習語好奇地想。
陸瑤眨巴着眼睛,帶點珍重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口吻:“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總算說了出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陸瑤平靜的想。
她沒有發現,在那一瞬間夜習語的眼睛閃爍着不知名的光芒,像漁夫突然收網卻發現裡面裝滿了魚一樣驚訝,意外,還有目的得逞的興奮。
“咚咚”。
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響起。
定定地看着進來的人,如此突然地見到想了很久,不,也許沒有很久,不,可能也沒忘過的人,的夜庭瀾時,夜習語還沒反應過來,嘴角那抹狡黠的笑隨着那人的漸漸清晰的身影凝固了。
“哥哥?”
進來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他身形挺拔,寬闊的肩膀彷彿可以撐起一片天。高挺的鼻樑上面是一雙茶色的眼睛,深邃,通透,緊閉的嘴脣讓他看起來很嚴肅,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近1.9的身高,有超出兩米的氣場,夜習語不自覺坐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本來應該在飛機上的人。
跟他一起來的人自覺將筆記本電腦和一塌文件放在休息區,對其他人彎腰行禮後就出去了。
陸瑤率先牽起裙襬,行了個優雅大方的禮,“夜大哥你好,我是陸瑤,初次見面,還請不要介意我的失禮。”貴族禮儀是挑不出毛病的,一慣優雅大方。
凌夏稍稍詫異了一下,很快也打了招呼,顯然夜庭瀾突然回來他也很意外。
“你們好。”
夜庭瀾隨意又不失禮貌地朝他們點點頭,面不改色地朝病牀邊走去,富有男性魅力的嗓音和不同於他們的沉着冷靜的氣質,讓他們幾人不自覺將姿態調整的更加規整。
將手中的東西放在牀邊的櫃子上,夜庭瀾手撐在牀頭,彎下腰看向牀上的人,這一動作把合身的高定西裝繃得緊緊的,顯露出手臂和後背上的力量,挑不出一絲缺陷的五官給夜習語一種強烈侵略感,她一下繃緊了後背。理智告訴她應該先回答陸瑤,她做的每一步都要有價值,而陸瑤提出的建議實在是她所需要的——成爲陸瑤的朋友,有了這個身份,日後可以避開很多圍繞在她身上的懷疑,包括陸正衡一直以來的試探,她要把這些從暗處轉到明面上,如果浪費了這次的機會,憑陸瑤好人多忘事的性子,只怕很難再取得她的信任。
但......
“疼嗎?”
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溫柔,瞬間讓夜習語紅了眼眶,連陸瑤都知道不能輕易落淚,更何況是她,幾乎本能地擡起下巴,只需片刻,溼潤的眼裡也只剩下一點潮溼,宛如星空一般的眼眸仰視他,裡面盛滿了笑意:“好多了。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事情處理的還順利嗎?”
“沒事,剩下的他們解決就可以了。”從進門那刻起,就注意到牀上的人,沒了往日的活力,身上還穿着寬大的病服,小臉蒼白,比上次見面還要瘦了。夜習語的目光就鎖定在他身上,雖然很快恢復往日乖巧的模樣,夜庭瀾皺眉,這人肯定又沒好好吃飯。
從夜庭瀾出現的那刻起,夜習語的眼睛再沒分給別人分毫,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瞬間乖巧的模樣有多招人疼,凌夏淡然一笑,拉過陸瑤準備把時間留給兄妹倆,他們一定有許多話要說。
陸瑤也明白,正要離開時。“瑤瑤,我很開心可以做你的朋友,以後還請多多指教。”身後傳來夜習語的聲音,輕快的,開心的。
門關上了,連同那個愉快的微笑一同隔絕了。
夜習語緩緩撤下了笑容,轉過頭,有些指責,又有些心疼地說:“哥哥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