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麗蓮同張金髮去資陽做了生意回來,走到她家背後的山坳上,他倆又該分路了。
夏日的晚風從臉上輕輕拂過,施捨給人們難得的一種清爽;晴朗夜空中的繁星,似乎因爲什麼羞羞達達,遮遮掩掩;不知月兒藏在了何處偷閒,也許是與誰談情說愛去了,扔下一個朦朧的天空罩着這個星球上朦朧的生靈。
張金髮放下挑着的一對大提包,把江麗蓮的包搭在她的扁背兜上。江麗蓮的身子不禁朝後仰一下,她說:“好重啊。金髮哥,多虧你了。”“那場大火把你家燒得光光的,不順便多買些東西回去咋過日子?”
張金髮收住話頭站到她對面,右手攀着她的肩膀說:“麗蓮我想……”江麗蓮擡起頭望着他:“金髮哥……”她閉上雙眼,張金髮畢竟是三十來歲還沒結婚,而又是一直真真切切地暗戀着她的男人……
雄雞喔喔喔地叫過第二遍,春旺爸從牀上坐起點亮燈,靠在牀頭上抽菸。春旺媽側過身說:“唉,我也睡不着。他爸,你可能還矇在鼓裡吧?我想着春旺和麗蓮的事兒越來越懸。”“我也正在爲這事犯愁呀。”“一溝的人傳動了,說麗蓮早就和張金髮一起偷偷摸摸做投機生意,並在暗中勾勾搭搭的。這叫我們吳家的臉面往哪兒擱哦。可你對張金髮還睜隻眼閉隻眼的。”“他膽敢在閻王爺頭上動土……你看着吧,不出幾天功夫,他就會跑來跪在我面前嗑響頭!”“麗蓮家遭火燒時,我看他那股熱心勁兒,心裡就一直犯嘀咕。當時給你提了醒兒,你還說他張金髮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兒……麗蓮的脾氣我比你清楚,她一旦下定了決心,九牛二虎也甭想拖回頭!現在鬧到這個地步,怎麼收場啊。”“我不是才說了嘛,你急啥?難道在沙凼裡還能夠翻了大船?睡吧,我想再抽支菸。”“唉,我擔心春旺那個死腦筋,會生出什麼事兒來的。”
春旺媽睡去,春旺爸抽着煙想:“前天到公社開會,對清除靠“造反”起家的幹部傳得人心惶惶。這纔是自己最要命的心病……自己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大‘司令’大‘書記’‘縣革委委員’竟連兒媳婦也保不住,豈不是奇恥大辱!古人說無毒不丈夫,這次必須心狠手辣,釜底抽薪。”春旺爸一陣苦思冥想後,心裡拿定了主意,接着又一番周密籌劃方纔吹滅燈躺下。
昨晚,張金髮回家躺在牀上,一夜飄飄然的夢境裡,顛三倒四地重現着他與江麗蓮在坳口上的情景。一陣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才被驚醒,看窗外天色大亮。他父親打開門愣住了,大隊民兵連長帶着幾個人氣勢兇兇地站在門前問:“張金髮在家嗎?”“還在瞌睡哩。你們找他有事?”民兵連長瞪一眼沒吭,轉頭對帶來的幾個人說:“我們進去!”
張金髮聽見聲音犯着疑正翻身起牀,便被幾雙手擒住拖下牀捆綁住。他吼道:“龜兒子些想幹啥?”“幹啥,你心裡想的‘好事兒’報告老子了嗎?”民兵連長吼罷指揮着另外兩人翻箱倒櫃收出些糧票、布票和錢放進張金髮昨晚提回來的包裡拿走。張金髮心裡明白了:“你這條狗!”民兵連長使個眼色,幾個人一陣拳腳侍侯,打得張金髮鼻青臉腫。民兵連長嘲笑道:“現在啞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