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薇出差到成都順便找到華梅安慰說:“老同學,今年高考考砸了,不是還有明年嘛。再說這考試雖比過去的推薦公平得多,但末必就能讓所有的千里馬都被相中。我一個同事的娃兒,提前把戶口遷到貴州,以當地人身份去參加高考。他的考分在四川竟不能上線,結果在貴州卻考上了好大學。”“爲啥?”“各省劃定錄取分數線,我們這裡的矮子到貴州山旮旯去也得充高長子。只要那裡有靠得住的親戚把戶口先遷過去就得了。”“這麼簡單?”“有關係幹啥不簡單?啊,華梅,聽說大鴻今年想復員?”華梅點下頭說:“落地鳳凰不如雞呀。就是不想走也由不得他自己。”“華梅,我承認這一點。不過他一回來,你和他的命運就會轉一百八十度的彎兒。”“憑啥這樣說?”“憑我對你倆的瞭解。特別是這個時代意想不到的變化,曾經的棄兒變成寵兒啦。呃,華梅,聽說陳婉犧牲自己讓吳春旺去高考,她陳婉真是瘋了,吳春旺的肚子裡裝着有多少貨?”“薇薇,我很佩服陳婉的。可憐這一對患難夫妻。”“嗯,春旺倒是個癡情種……恐怕他大難不死還有後福哩。”“你又聽到什麼了?”“你知道陳婉的父親是蜀江的大走資派吧。”“知道。”“過去戴尖尖帽的走資派,現在開始官復原職了,有的甚至高升。”“是嗎,真爲陳婉春旺高興。”“我還聽說,有的農村偷偷搞起了土地下戶。也許時代真要來一次翻天覆地了。”
華梅送走李薇薇,坐在房間裡想:“我絕不能趴着等大鴻回來拯救。剛纔薇薇無意中說到遷戶口去貴州高考的事。照她的說法,只要那裡有可靠的親戚就能辦到……二表姐和表姐夫不是在貴州遵義的鐵路上工作嗎?雖和他們沒聯繫,但資陽太平鎮醫院工作的大表哥與她的兄妹關係特別好,想辦法讓媽出山去求大表哥幫幫忙,十有八九能成。”
晚上,華梅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對華芳講了,華芳嘆道:“唉,自己的父親和哥哥也靠不住,你還想去靠親戚?再說你現在兩手空空的能行嗎?若鬧個雞飛蛋打如何收場?”“二姐,你別擔心,一年多來我跟二哥收破爛多少攢下一點,先湊合着用一段時間再說。”“你怎麼叫媽去找大表哥?”“只好勞駕二姐你了。你回老家把媽接到成都來耍不就有機會啦?”“你呀。”
華芳戲着推華梅一掌。
幾天後,華芳去孃家把母親接到成都,母女仨坐在屋裡說到當初華梅離開家的事,禁不住一陣流眼抹淚。接着商定歇幾天腳就啓程去大表哥家。華梅媽從衣兜裡摸出用手帕裹着的錢慢慢打開遞給華梅說:“這是我積攢下的幾十塊私方錢,媽拄棍倚棒的就只有這點能力了。”“媽……”華梅撲進母親懷裡。
華梅和母親乘火車,順蜀江而下到長山埂下車過了渡,踏上去大表哥家的鄉間小路。
快到中午霧氣才散盡,深秋的太陽鑽出來,照在川南盆地裡不失熱度。華梅揹着扁背,扶着拄竹柺棍兒的母親趕路。華梅媽臉上滾着豆粒大的汗珠,喘着粗氣硬撐着往前走。華梅說:“媽,我們到前面的樹下歇會兒。”“還是走吧,這路是歇不完的。”
華梅看着母親艱難走路的情形不禁偷偷抹淚。
母女爬上一個山坳,華梅媽收住腳步望着下面竹林籠罩着的一棟草房,氣喘吁吁地說:“唉,總算到了。”
大表哥一家把華梅母女迎進屋,大表嫂忙着去趕做午飯,大表哥玩笑說:“若在路上碰見表妹,我真不敢相認了。”華梅說:“大表哥,是怕認了我這個村姑表妹,你臉上無光吧?”“天,表妹這張嘴,還是一點不饒人啦。記得小時候你到我家玩兒,明明是你發氣把我的地牛兒(駝螺)踢飛了,反倒向我媽告狀,說是我欺負你,讓我挨的那頓竹板子好不冤枉。”
笑罷,華梅媽說明來意。大表哥說:“大娘,依我看錶妹這事兒急不成,讓我先寫信同二妹聯繫,根據情況再走下一步。現在離明年高考的時間還長。我想法讓表妹去漣溪中學複習着等待。這個學校的教學質量不錯,今年就有三十幾個學生考上了大中專。”華梅激動地說:“大表哥,此刻,我真想給你嗑頭呀。”“表妹,大娘在上,你想折我的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