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小測驗開始,卷子整整八開紙的三大篇。大鴻看來看去無從下筆,急得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直滾。林老師監考巡視到大鴻座位旁駐足,看看他的答卷皺起眉頭走了。
考試結束,林老師收好卷子走出教室,大鴻趕上去說:“林老師,我想找你借點複習資料。”“你連基礎知識也一知半解,想借來做擺設?”林老師說罷氣沖沖地走了。曹恩貴過來安慰說:“大鴻,別在意。倔老頭兒就是這個脾氣。我們走吧。”“恩貴,這不怪林老師,誰見了自己的學生考試如此糟糕都會生氣的。”
朱禮塘在煤油爐上炒菜,林老師氣沖沖地進來把大鴻的卷子扔在桌上,說:“朱校長,你看看,你這個寶貝侄兒的數學測試卷。”朱禮塘邊炒菜邊示意林老師坐下,笑道:“林老師,先別急。你來得正好,我今晚特意炒了幾個菜,就是想叫大鴻去請你來聚一聚,等會兒我們邊吃邊說怎麼樣?”林老師沒吭聲兒,端起桌上泡好的一盅茶一口氣喝盡,點支菸拿起大鴻的卷子琢磨。大鴻走進來,晃一眼林老師還沉着臉,愧疚地招呼:“林老師,叔叔……”林老師不吭聲兒,朱禮塘笑道:“大鴻,把我櫃子裡的那瓶好酒拿出來,今晚你好好陪陪林老師。”
飯間,朱禮塘給林老師挾菜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林老師、大鴻,先嚐嘗我炒的菜。”林老師勉強笑一下,大鴻端着酒杯說:“林老師,叔叔,我先敬你們一杯。”朱禮塘說:“大鴻,你的第一杯酒應該首先敬林老師。你想想,你在‘文革’*裡讀的中學,那時能夠學到多少知識?去當兵忘幾年而別人又進幾年,現在卻要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競爭,林老師教你這個學生多難呀。”林老師沉默,大鴻起身向林老師鞠躬,說:“林老師,謝謝您!”林老師保持緘默,朱禮塘笑道:“林老師,你看可以讓你的學生……”“朱校長,客氣了。楊大鴻,你先坐下吧。”“謝謝林老師。”朱禮塘向大鴻遞個眼色,大鴻又向林老師敬酒:“林老師,請允許學生先敬您一杯。”林老師看着大鴻說:“你心裡真不恨我這個倔老頭兒?”“林老師,我對您只有感激不盡,怎麼可能恨你呢?”朱禮塘接過話頭說:“自古以來,就是嚴師出高徒嘛。林老師,來,我們幹了!”
吃罷晚飯天已黑盡,大鴻給林老師朱禮塘泡上茶坐下,朱禮塘看着測試卷子說:“大鴻,你的這次數學小測驗,讓林老師很失望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林老師接過話頭說:“楊大鴻,當着你叔叔的面兒說,照你目前這樣的考試成績,今年高考沒望。”“林老師,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趕上。”“那我們就試目以待。”
林老師說罷起身便走,大鴻說:“林老師,我送送你。”“不用了,我還沒有老眼昏花。”朱禮塘送他出門說:“老林,我瞭解大鴻這小子,他畢竟是退了幾年,人們進了幾年,你想這差距有多大,相信他最終不會讓你失望的。”“朱校長,現在的高考可不是原來的推薦考試,只是走走過場擺給衆人看看而已。”
林老師氣沖沖地走了,朱禮塘嘆道:“真是一個倔老頭兒。”他回到寢室說:“大鴻,今天讓林老師一轟,你沒泄氣吧?”“叔叔,林老師的話雖不中聽但很激勵人,失敗不會讓我趴下的。”“我想聽的就是你這句話。不過,大鴻,我們客觀一點看,你畢竟比別人落後了兩三年,這個差距可不小哇。你努力的同時也要有思想準備,即使今年不行,明年再來嘛。”“謝謝叔叔。”朱禮塘看一下表說:“晚自習已經上一會兒了,你把卷子拿去好好與同學交流一下。”“嗯。”
大鴻出門同胡老師撞個對面,她有些慌亂地說:“楊大鴻,你這次的政治測驗不錯嘛。”“是嗎,謝謝胡老師。”“你叔叔沒在屋裡?”“在。胡老師,我上晚自習了。”“好,你去吧。”
胡老師象剛洗過澡,穿着朱肝色上裝,果綠色下裝,頸項上圍着一條白紗巾,細滑的臉蛋上抹着較濃的胭脂,長髮用髮夾卡住搭在肩後,一進屋就讓房間充滿香水味兒。朱禮塘望着她就象眼睛裡燃燒起兩團火。他示意她坐下,走去外屋掩上門回來說:“大鴻剛纔撞見你啦?”“撞見又怎樣?他不是你的外侄兒嘛。”朱禮塘笑笑拿出留着的酒菜說:“本來我先是想叫你和大鴻一起來吃的,結果林老頭兒爲大鴻這次數學小測驗考炸了跑來問罪……現在我給你補上。”朱禮塘說着倒酒,胡老師兩眼直勾勾地望着他說悄悄話。
學校的滅燈鈴拉響,校園很快沉浸在山區之夜的寂靜中,朱禮塘寢室裡的燈光不久也突然熄滅。
“啊……呀、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