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颶風漫卷,灰塵盡落。
一衆錦衣衛千戶催馬欲追,卻被祁罡擺手攔下。
“兩頭敗犬,卻不忙殺。”
祁罡輕抖袖袍。
一個早繞到一旁的錦衣衛千戶走近,手裡捧着一枚黑色鐵蛋,臉色難看:
“祁頭,百丈開外,一處密林地,藏着的大量的‘霹靂雷火彈’!”
“霹靂雷火彈?”
幾個錦衣衛千戶臉色皆是鐵青,又有些後怕。
驚於這夥賊人竟能動用大量的霹靂雷火彈,後怕則是,若非祁罡足夠雷厲風行,那麼,只需再追百丈,恐怕就會落入埋伏。
“留下幾人清理雷火彈,其餘人去尋林安。”
祁罡輕抖袍袖,翻身上馬。
“祁頭,小心有詐,還是等弟兄們一起去。”
幾個錦衣衛千戶面色皆是一緊。
“若真有詐,帶上你們作甚?地下作伴?”
祁罡一擺手,龍馬已長嘶着絕塵而去。
他的目力極佳,遙隔千百丈,仍可見那兩人的奔逃之背影。
……
……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怎麼會如此強橫?!”
極速奔行間,魅影夫人心中驚怒已極。
過去的二十年裡,她們傲笑山林,縱橫諸州,雖然行事也算小心,可終歸還是被人圍追堵截過,也曾與白州、雲州的數位錦衣衛副指揮使交過手。
可那幾人固然也強橫,卻哪裡比得上身後追逐而來的那個?
她已然儘量高估了此人,甚至耗費多日時間,在這必經之路上埋下了足以摧毀一座小山丘的霹靂雷火彈。
卻哪裡想到,根本沒有用到,十三人就被殺去了十一人!
巨大的懊悔如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靈,讓她雙眼泛紅,可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危機,卻哪裡敢有絲毫的停留?
她受驚極大,可三尺刀客也不遑多讓。
按着兩人之前的謀劃,本該是他正面出手的,但眼見其人出手如此之霸道,他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時奔逃之速,比之魅影夫人還要快一些。
兩人全都有心分開,可卻沒有一個人敢主動分開,兩人一併奔逃,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分開。
誰敢保證逃出生天的就一定是自己?
呼呼~
龍馬絕塵,四蹄翻飛如踩雲霧,倏忽便是數十丈,快的驚人,可那兩道身影發了狂也似奔逃,龍馬一時之間也根本無法拉進。
但祁罡卻似並不急,催馬狂奔,留存體力。
“魅影十三兇……”
祁罡心中自語。
一交手,他已認出了這在十多年前兇名赫赫的馬匪,只是,誰又這麼大的本事,讓這羣窮兇極惡的匪類前來送死。
是誰?
齊龍生?
餘靈仙?
還是……
萬般思量於心中流過,祁罡的眼神變得無比之冷冽:
“無論是誰,殺我兄弟,都得死!”
……
……
呼呼!
秋風呼嘯,帶着燥熱,日頭已近西山,山谷漸漸變得清涼。
穆還盤坐山巔,林蔭下,輕磨長刀,錚錚有聲。
以他爲中心,十數人立於各處,其中一人蹲坐於樹梢上,仰望着雲霄,隱隱間,可見幾頭蒼鷹在不住的盤旋。
凝重的氣氛在山巔蔓延着。
呼~
未多久,穆還的眸光微動,看向林蔭之外,笑了:
“不想你們真會來。”
林蔭之外,一襲藍衣,面色木訥,似貼了一張假面在臉上的高大中年人緩步而來,聞言冷淡道:
“怎麼只你一人?趙光聖等人何在?魅影十三兇何在?齊龍生何在?”
他皺眉。
緊隨他而來的一衆高手也都擰眉。
無他,山林中的人不少,可卻比他們預想之中要少了太多。
“不在又如何?”
那訓鷹的漢子冷眼回望。
其他人的語氣也不善,對於來人冷硬的口氣十分之不喜。
“到底是烏合之衆,根本不知什麼是朝廷精銳!”
藍衣人身後,一面色冷峻的黑衣劍客漠然掃過衆人,眼神中閃過輕蔑:
“怎麼,這就忘記了你們總舵主被祁罡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事情了?”
“林赤山!”
一衆人勃然大怒。
“住口。”
穆還開口,呵斥了衆人後,淡淡的看向黑衣劍客與藍衣人:
“林兄,楚兄,你們千里迢迢而來,不是爲了貶斥我等吧?”
“只是要叫諸位知道,祁罡是什麼人罷了。”
楚大豐面色沉凝:
“我等雖應邀而來,可卻不是爲了送死而來,若此地只有你們幾個,那我們只能回去了。”
武道成就,天賦佔據了巨大的比重。
可除卻天賦之外,武道的成就,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重要項,那就是勢力。
出身大勢力的武者,自習武開始,一應武功、丹藥、兵器皆是最好的,天然就比小門小戶的武者強上一個檔次。
而大明朝廷,是天下間最爲龐大的勢力之一。
錦衣衛,是帝王之鞭,其中天賦最佳者,所擁有的資源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同爲四關,尋常武者與朝廷精銳的差距足可大到一倍有餘,而祁罡,比之精銳,還要強不知幾何。
其幾乎等同於天下三大宗門,最爲傑出的弟子!
同階論戰,幾乎是碾壓。
“楚兄說的不差。”
這時,山林中傳出聲音。
帶着濃烈血腥味道的齊龍生緩步而出,其似數日夜未睡,此時看上去極爲的疲憊,但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明亮。
“齊兄的傷勢……”
楚大豐、林赤山的眸光皆是一凝,看出了齊龍生身上的傷勢。
“三功合一的祁罡,確有當年魏正先的風範。我非是他的對手,不過,我既還敢對他出手,那自然就有着萬全的把握。”
齊龍生緩步而來,環顧一衆人,心中權衡着,面上卻是智珠在握:
“若是不成,諸位隨時可以退走!”
說至此處,他微微一頓,看向包括穆還在內的所有高手:“這話,我不止是說於楚、林兩家,諸位,亦如是。”
“嗯?”
見其說的自信,楚大豐等人對視一眼,皆有些疑惑,下意識的掃看着四周,卻沒有發現什麼高手來。
他們如此,憐生教的一衆高手更是詫異不已,但他們深知祁罡的兇猛,聞言,心中反而鬆了口氣。
只有穆還面不改色。
咻!
衆人還想說什麼,突聽得一聲尖銳氣鳴,一頭蒼鷹以極度向着山川俯衝而來,口中發出急促的叫聲。
“來了!”
那訓鷹的漢子猛然站起。
“諸位,且看吧。”
齊龍生的眸光亦是一凝,旋即向着山下走去。
“換掉衣衫,易容改面!”
楚大豐也自低喝一聲,甩落了身上的藍衫,身形一閃,已沒入了密林之中。
其餘衆人,也紛紛照做。
轟!
未多時,一道轟鳴在山中炸響。
隱藏的一衆高手循聲望去,就見得雄渾氣浪炸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跌進山谷,周身染血,淒厲如鬼。
“齊龍生!”
魅影夫人發出厲喝,同時與三尺刀客回身聯手迎上那橫壓而至的霸道拳頭。
砰!
灰塵擴散,飛魚服獵獵而動。
祁罡跨步而至,隨手一拳將這兩個兇悍匪類打的咳血倒飛,目光,就落在了緩步而來的齊龍生身上:
“我的人呢?”
“你猜?”
齊龍生大笑着跨步而前,攜風雷震爆之勢,斬出兇戾至極的刀氣。
“你想死?”
祁罡的面色一冷,不見如何動作,已跨步如飛,衣衫獵獵之間,又是一式大伏魔拳轟擊而出!
“那就打死你!”
與所有的武者都有不同。
他這一生,有且僅有三門武功,從習武之處,他所學的就是‘鵬魔真罡’‘大伏魔拳’‘滄海九疊仙’這三門上乘頂尖武學。
數十年的修持,讓他在這三門武功上的造詣達到了一個極深的地步。
這一式大伏魔拳出手,轟鳴如雷,聲勢恐怖。
轟!
拳印與道光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在山谷中不住迴響。
數月裡,兩人交手不下數次,對於彼此知之甚詳,這一動手,就是全力勃發!
一次碰撞,齊龍生再度咳血,但卻半步不退,赤色上臉,全身如火,諸般刀法盡數施展出來。
他是帶藝加入的憐生教,本身就有着極高的武學造詣,加入憐生教之後,更學了諸多精妙武學。
此時施展開來,整座山谷都被其刀光所照亮。
然而,祁罡仍是大伏魔拳,只是大伏魔拳,任由千般刀法變數,他一概不理,一式大伏魔拳,就壓下了齊龍生千般刀法。
以及借勢反殺回來的魅影夫人以及三尺刀客。
這兩人見識過了祁罡的厲害,加之諸多兄弟盡數身死,眼見得齊龍生出頭,也是殺招連施。
轟!
又一聲轟鳴響徹。
祁罡的衣衫皆動,雄渾的氣血炙烈如火,隨其踏步,拳印隆隆,如同羣山位移。
只一拳,就將齊龍生打的吐血倒退,魅影夫人尖叫一聲,被錘塌了胸膛,那三尺刀客,更如炮彈也似飛出了十數丈之遠。
‘轟’的一聲,砸翻了竹林小院。
“嗯?!”
一拳扯起風流,就待再度轟擊而下的祁罡似有所覺般,突然回眸,翻滾的煙塵遮不住他的眼眸。
灰塵之間,豎着莫大的鐵架,其上,以粗大鐵鏈束縛着,一個滿身血污,不知生死的人影。
那是……
轟!
猶如山洪爆發,地火噴涌,恐怖的氣浪衝天而起,祁罡足下一踏,腳下夯實的地面都被踩的爆碎。
只一步,他已將掙扎起身的魅影夫人撞成碎肉,拉扯出大片罡風嘶鳴,落在了竹林小院之中。
“殺,殺,殺了我……”
微弱到了極點的聲音,在灰塵中傳來。
咔嚓!
徒手捏碎了兒臂粗細的鎖鏈,祁罡的麪皮又那麼一瞬間的抽搐,以他的眼力,只一眼就看出。
曹金烈,已活不成了。
他的整張皮,被扒了下來,雙眼被挖,五臟內服已近潰爛,他,已然死了,只是有什麼藥在強行吊着他的命。
“他扒了你的皮……”
祁罡輕輕的將曹金烈放在地上,緩緩回身,此時此刻,他眼中流漏出前所未有的兇戾、暴怒、殺機:
“頭會扒了他們所有人的皮,爲你披上!”
“是嗎?!”
齊龍生被打的七竅流血,但他卻笑了,笑的輕蔑而猙獰。
“什麼?”
祁罡的心頭突生出莫大的寒意,不及他念頭閃過,在他的身後,已騰起了大片的煙塵,以及駭人級的恐怖血氣。
砰!
這一瞬間的突襲,來到太快,也太過兇戾,以至於心神暴怒的祁罡,竟也遲了那枚一個剎那。
旋即,一雙充滿血污的手掌,硬生生打穿了他的護體真罡,重重的印在了他的脊背!
轟隆!
猶如黃鐘大呂被猛然敲響,渾厚的音波一瞬間響徹整座山谷。
可怖的氣浪隨之擴散,霎時間,就見得碎石飛濺,無數的煙塵震盪、飄飛、卻吹不散那濃烈的血腥。
這一下的變故太過驚人,整座山谷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哪怕是距離最近,被震飛出去的三尺刀客,都滿目的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
“成功了!”
齊龍生如釋重負,轉瞬化作冷笑、大笑:
“祁罡,你此時的心情如何?!哈哈哈!”
滴答!
濃稠的血液滴落在灰塵,初時是一滴,旋即練成了線,從祁罡的七竅淌下。
他怔怔回頭。
爆出驚人一擊後,已近乎沒了生機的曹金烈,也在怔怔的看着他,黑洞洞的眼眶中,流出兩行血淚。
“你這小子……”
驚愕化作釋然,祁罡擡手,擦落那猙獰面目上流淌的血淚,又緩緩將幾乎穿透他胸膛的雙臂拔出來:
“莫哭,頭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