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直如晴天閃過霹靂。
動若雷霆,音波迴盪之瞬間,楊獄的足下就是一踏,偌大的長街在他腳下呻吟低頭,下沉尺許。
巨大的力量層層遞增,自足至跨再到脊骨大龍,化作強大的推動力,青光乍閃即滅間,洶涌的氣浪已先人一步倒灌而來。
轟!
聲音都不曾落地,客棧中一干人的驚詫目光還未來得及變化,就見得煙塵翻滾,氣浪排空。
飛魚服獵獵而動,一抹赤色侵染罡風,真好似龍王出巡,風雲景從,雷電相隨,聲勢兇猛到了極點。
沒有任何猶豫,更不想說任何廢話。
以他超人一等的感知,早在入鎮之前,就已捕捉到了一干人等的交談,包括其人是誰,爲何而來。
那既然已然知曉對面是誰,確定了敵友,明確了動機。
那還需要有什麼猶豫?
管你什麼副門主,打過再說!
快!
太快了!
任誰也沒有想到楊獄會如此果決的出手,且一出手,就是如此聲勢浩大。
“楊獄!”
一驚之後,赫連秋率先醒悟,他的面色陰沉,眼神中盡是驚怒與殺機。
一街之隔的來人是誰,他如何能不知道?
過去一年中,哪怕是在被龍淵衛副統領秦金鋒的萬里追殺之時,他都不止一次的唸叨過這個人的名字。
就是此人,讓他們七玄門謀劃了多年的計劃落空,少門主況天青因此人暴露被抓,死了無數人才拿下的精金甲冑也再度失去。
這是真正的仇深似海!
眼見此人率先出手,聲勢浩大,他心中有過驚詫,轉瞬就化作暴怒,兇戾的長嘯如驚雷炸響。
人也隨之踏步而行。
嗡!
內息催吐,血氣勃發,真罡綻放,三重氣力推動着其人的氣息層層攀升,滾滾如海潮。
同時,劍鳴若龍吟,一個彈射,割裂了十丈之內翻滾的氣流,帶着實質般兇戾殺氣直刺而前。
十步一殺!
同樣的十步一殺,可在此人手中施展出來,與況天青完全不同,分明是以刺殺爲主的一劍,在其手中卻有着堂皇正大之勢。
好似一位統御千軍的大將跨馬而至,旌旗所向,滾滾殺機如潮水,足可淹沒一切敵手。
轟!
氣浪洶涌,楊獄踏行其間,煉化玄石之後,他的體魄有着不小的長進,磁力環繞下,空氣阻力更是大大降低。
一步跨越,幾近百米!
而比之他的速度更快的,是他的拳頭。
鼓盪的袖袍獵獵而鳴,楊獄手臂舒展,綻放着青光的五指在虛空一抓,這一抓,就好似將無形的氣流抓成了實質的氣球!
螺旋轉動,足可切割金鐵!
下一瞬,他長臂下拍,整條長街被他攪動的氣流伴隨着他的罡氣逆流至其指掌之上,隨即,爆發。
“退!”
高亢的怒吟驚醒了客棧中的一干酒客,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包括趙坤在內,所有人就一鬨而散,有破窗而出,更有甚者,直接撞開了牆壁。
絲毫不敢在原地停留。
而下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他們的選擇的正確。
轟隆!
拳劍相交!
有着不足一剎那的沉寂,旋即化作雷霆爆鳴。
狼狽退開的一衆酒客駭然望去。
只聽得一聲轟鳴響徹,偌大的客棧都爲之一震,旋即氣浪擴散,煙塵滾滾間夾雜着大量的土石、木屑。
一次碰撞之下,層高丈許,足有六層的客棧,就在一聲刺耳的呻吟聲中,轟然倒塌。
呼!
狂暴的氣浪拍擊四方。
“怎麼會?”
赫連秋神色動容,更夾雜着不可思議。
他對於楊獄當然不是沒有任何瞭解,深深知曉此人的力量強橫非人,出劍之時全然沒有與其硬撼的心思。
事實上,用劍者,哪有與人硬撼的?
然而,就在他這一劍刺穿罡風,點向其心口之時,似有一股異力陡升,生生將他的劍吸引過去。
與其狂暴的一拳正面相撞!
以至於吃了大虧,嘴角流出黑血來。
“如此兇猛?!”
被氣浪迫退數步的三劍老叟怪叫着連連後退,餘光掃過,銅山雙兇的臉色也都爲之大變。
“主上竟然落了下風?!”
銅山雙兇倒吸一口涼氣,有心上前助力,可卻哪裡能靠近?
兩人交集的罡風如同世間最爲鋒利的刀陣,土石金鐵都要被攪成齏粉,誰敢靠近?
錚錚錚!
一次碰撞之後,就是連綿不絕的金鐵交擊之聲。
灰塵如浪,重重疊疊,縱橫擴散之間,長街那頭被圈起的數十匹上等好馬都被驚的長嘶奔逃。
氣浪中兩人碰撞激烈,所過之處摧枯拉朽,罡氣一震間,什麼房屋、橫樑、青石都被震得四分五裂。
頃刻之間,整座長街就毀了小半,蕩起的煙塵如戲臺上的帷幕高高揚起,蔚爲壯觀。
“這小子,這小子……”
眼見得兩人的驚天碰撞,趙坤的心中止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武功強橫者,他見過不少,他家祖師更是曾經與西府趙王論道的真言道人,然而,望着眼前這一幕,他心中還是升起震怖。
不是對其展現出來的武功震怖,而是驚於其不似人的驚人進步。
他尤記得第一次見面之時,這小子武功也已不差,但還是有些照貓畫虎的稚嫩與生澀,第二次再見,已有着驚人的蛻變,一手神箭射殺了武功不遜自己多少的段飛。
第三次見面,已是其震殺了蕭戰之後,而這一次,其居然又有着肉眼可見的進步。
無怪乎流言中這小子得了道果,這樣的進步,若非親眼得見,誰能相信?
可若說其得了道果,其所用卻皆是武功……
“這是什麼武功?擒龍功?控鶴手?摘星手?萬川歸流?!”
又一次碰撞後,赫連秋再也無法按耐,一口逆血噴將出去。
如他這樣的武者,同樣的虧哪裡會吃第二次?
第一次被逼着硬撼咳血之後,他就吸取了教訓,之後劍光揮灑,再不想與其硬撼。
然而讓他驚怒,甚至驚悚的是。
無論他施展何種劍法,以什麼角度刺之,都會莫名其妙的被其一雙拳頭攔截,乳燕投林般送上門去,招招硬撼!
他練劍足有一甲子,哪怕是閉眼於夜幕中,都可刺中任何想刺之處,精準與力度拿捏早已到了巔峰。
何曾出現過無法控制自己劍法方向的時候?
轟!
氣浪炸裂間,楊獄衣衫獵獵,長髮後仰,身形卻沒有絲毫後退,反而再度大跨進!
左臂揚起,盪開繁密的劍光的同時,右手握住了腰間的繡春刀。
下一瞬,
錚!
青光如瀑逆起,刀光如龍怒吟。
十分之一剎那都不到,乍閃的青光之下,已無人看得到楊獄的身影,目之所及,只有那一抹託着青光而生的刀罡之龍!
青光如瀑、真罡如海,刀光自其中出,猶如一條真龍騰淵,展露威嚴與兇戾。
正是楊獄以自己深厚的刀法基礎,於這些日子裡初悟出的‘青龍第一殺’,‘青龍騰淵’!
“這是?”
眼見這一幕,觀戰的其餘人只有震驚,而大老闆心中卻升起一抹古怪,這刀法怎麼那麼像……
‘退!’
再度咳血,赫連秋心中狂怒,卻也生出了退意,再度一劍斬出,分化成漫天的劍影的同時,就要暴退。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突然一僵。
“怎麼可能?!”
他的瞳孔震顫,活像是見了鬼,就在他即將暴退之時,他掌中的長劍竟像是活了過來,生生將自己拽向了那如龍騰淵的可怖刀罡!
這一口他入門之時,師傅手把手帶着自己打造,以心血澆灌,甲子裡從不離身的寶劍。
居然叛離了自己?!
這一驚非小,哪怕如赫連秋這樣的高手都沒有預料。
一個劍客,會懷疑自己的掌中劍嗎?
答案不言而喻。
不誠於劍者,必難悟上乘劍術,赫連秋不止一次的說過這句話,然而此時,他的心神都動搖了。
“異術?!”
赫連秋的心神狂跳,不甘的鬆手棄劍,全身的真罡吞吐,隨其指掌所向,盡數噴薄。
逃不了,那就同歸於盡!
“龍淵劍毫無反應,以赫連秋的劍法,在其看來,居然連劍手都不是?!”
楊獄的五感何其之敏銳,哪怕是這樣激烈的交鋒中,也不妨礙他感應其他,包括赫連秋的神色變化,以及暴食之鼎中的動靜。
遇到一尊劍術高手,他本也是有些見獵心喜的,可惜,赫連秋的劍術,似遠遠達不到龍淵劍儀式要求……
那麼……
念頭閃過的一瞬間,楊獄掌中長刀,也隨之斬落,全然不將赫連秋那足可洞穿金鐵的劍指放在眼中。
同歸於盡?
嗤!
預想之中的碰撞未曾發生,絢爛的刀罡青光卻是乍閃即滅。
噹啷!
直至楊獄收刀歸鞘,赫連秋的長劍也纔將將落地,其劍指催發之劍芒也才落地,於青石地板上割裂出猙獰痕跡。
“呵……”
望着跌落地上的長劍,赫連秋似哭似笑,他的眼珠動了動,整顆頭顱已然跌落泥濘中,直勾勾的望向大老闆。
最後吐露的聲音,方纔在一衆人震撼、驚駭、古怪、敬畏的眼神中響起:
“上上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