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妖風盡去,血氣勃發。
頃刻之間,長街之上溫度陡生,遙隔十多丈的行人就覺熱浪撲面,驚駭四散,一時間大街上人仰馬翻。
“這個人……”
那名爲俏兒的女子面色驚詫,心中升起強烈的悸動:
“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元陽?”
“這就是,妖怪?”
單手將泥塑的土地神像扶起,楊獄也自打量着對面的女人,或者說女妖。
她的氣息,與之前在仙魔幻境中所見的攔江老龍又有不同,後者身懷道果,可說是道果啓靈,而眼前這隻,卻是真正的妖怪。
其氣息隱藏的很好,不動手之時,哪怕是他,也只能嗅到一抹令人極爲反胃的惡臭味。
這就是妖氣?
被困於土地神像中的老爺子,一驚之後頓時認出了楊獄,激動的渾身發抖,可他身在泥塑中,無法發出聲音來。
“老爺子,您稍歇,小子來打發了這隻妖。。”
似是察覺到了老爺子的聲音,楊獄的心情也是少見的好。
“不要!”
老爺子驚慌失措,奮力搖晃着神像,想要示警,然而對面,那女妖趁着楊獄回頭之時,已猛然暴起。
嗤!
劇烈到刺耳的裂帛聲響徹長街,被排空的氣浪瞬間擴散,本就混亂狼藉的大街更是被煙塵籠罩。
煙塵之中,女妖一步前踏,雙臂同起,碧光如刀割裂空氣,瞬息而已,已斬破長街十數丈,要將楊獄連同其身後的土地神像力劈開來。
“小心!”
那老婦人駭然驚呼,但不及發出聲音,就聽得一聲轟鳴。
一口斷刀橫起,穩穩的架住了那兩口細長的碧綠長刀。
“呀!”
尖銳的鳴叫響徹,那女妖狂躁起來,兩口碧綠長刀揮舞如風,快到了極點,每一個彈指,都可斬出千百刀來。
一時間,長街各處盡是刀鳴氣爆,經久不息。
“娘子,娘子!”
那中年人滿面驚恐,想要靠近,卻哪裡靠近的了?
“力道大抵是築基四關橫練武者的強度……不通刀法,可這速度,居然比我還快了一籌?
這妖氣,類似於血氣、內息、真罡的混合體,但強度更強,還有巨大的腐蝕性……”
楊獄隨手招架着鋪天蓋地而來的刀光,尚有餘力揣摩這隻女妖的路數。
這隻女妖的體魄不差,妖氣更算可觀,可對於他來說,也就一般水平,反倒是她催使的雙刀,快的不可思議。
明明不通刀法,居然還有這手快刀?
心中泛起漣漪,楊獄一心多用,招架的同時,也催使了通幽。
仙魔幻境中的人是不會有命數的,但通幽所能窺見的可不只是命數,也可洞其蹤跡,甚至於跟腳。
“原來是隻大螳螂?”
通幽一掃,楊獄心中已然恍然,又是一次金鐵碰撞後,他也不再留力,斷刀橫攔住雙刀斷刀同時。
左臂擡起,五指捏合,金光瀰漫,似慢實快的一拳落下,那女妖見勢不好,卻哪裡逼得開?
轟!
就聽得一聲爆鳴若雷落,繼而一聲慘叫響徹,翻滾的煙塵間,女妖咳血而飛,雜碎了街面鋪徹的青石。
“呼!”
見得這一幕,動彈不得的老爺子心中方纔鬆了口氣。
他狼狽逃竄的路途中,也不止一次聽說過楊獄的名頭,最初,他也只以爲是同名同姓,可知道他從黑山來,曾是獄卒,他就知曉,這必然是他家小子。
可這到底是傳說中的妖怪,哪能不擔心?
此時眼見女妖咳血,心中大石方纔落地。
“不要!”
一聲尖鳴,那中年人發狂也似衝來,護在那女妖之前,眼前楊獄持刀而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饒我娘子命啊!”
那老婦也衝將過來,抓着自己兒子就是一陣打罵,卻根本拉他不起。
“你可知,人妖殊途?”
楊獄止步,眼前這一幕,讓他生出一種自己行走在傳說之中的感覺。
人妖相戀,是諸般傳說中,最爲流傳久遠的。
“我,我知道。”
那中年人戰戰兢兢,他艱難回頭看了一眼咳血的女妖,慘白的臉上擠出微笑: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妖,可她是我妻,我深愛之,哪怕她是妖,可她懷着我的孩子……”
“那你可知道,螳螂妖有孕之時,往往要吃掉配偶?”
中年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什,什麼……”
他錯愕回頭又回頭,看看楊獄,又看看女妖,一時有些發怔。
“不,不會的。”
女妖臉色蒼白,卻是搖頭:“我不會吃相公……”
“娘子,我信你……”
中年人長長鬆了口氣,攥緊女妖的手,望向楊獄的目光,有恐懼有厭惡:“即便娘子要吃我,又幹你何事?”
“她不吃你,大抵也只有一個原因。”
楊獄環抱斷刀,如看白癡:
“她準備了足夠她孕育子嗣的血食,這些血食,可能是你家養的老母雞,但更大可能,是你的街坊鄰居……”
中年人的臉色頓時煞白一片。
“其實,相比起血食這問題,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目光落在一人一妖身上,楊獄的神色頗有些古怪:
“人和妖之間,沒有生殖隔離嗎?”
人妖相戀,傳說中幾多悽美,什麼人與蛇,人與虎,人與兔……
但楊獄每每看到,心中總是不可抑制的閃過諸多疑惑。
比如,假設一隻妖,百年開悟,那在這被獸性完全掌控的百年裡,又得誕下多少子嗣?
再比如,人會愛上一隻化了形,有着美麗外表的妖,可一隻妖,又爲什麼會看上與自己種族大相徑庭的人?
再比如,生殖隔離。
人和妖的差距,不會比人與動物的差距更小吧?
那問題來了,妖懷的是什麼?
“什,什麼?”
一人一妖全都沒有聽懂。
“蠢材。”
望着這鬼迷心竅,置老母於不顧的中年人,楊獄嘆了口氣:
“有沒有想過,其實她懷的孩子,不是你的?”
“……”
似是完全沒有想過,一人一妖幾乎陷入呆滯,但旋即,女妖已是滿面漲紅,掙扎怒斥:
“你胡說!”
“真的是胡說嗎?”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隻女妖,楊獄陡然踏步,血氣與真罡同時勃發,於半空中暈染出一條金紅夾雜的猙獰刀龍。
拂袖將那老婦吹卷出十多丈外,凌厲的刀龍已毫不留情的斬向一人一妖:
“滾出來!”
他的懷疑,自然不是空穴來風,以他強大的感知,在那女妖重創的瞬間,已然捕捉到了另一道同根同源,卻更爲強大的妖氣。
轟隆隆!
音波與氣爆同時響徹!
空氣中蕩起實質的漣漪,狂風大作,妖霧彌天,一抹紫光橫掠而過,其速快極,音波炸響之處,他尚在裡許之外。
音波迴盪剎那,他已然殺至長街之內,楊獄的斷刀不曾斬下,一雙紫紅色的彎刀已帶着兇戾可怖的氣息橫斬而來!
沒有任何的精妙花招,沒有任何奇妙的變化,可這一刀,太快了!
那女妖的刀已是極快,可這一刀,比她快了何止十倍?!
快到了聲音追之不上,尋常人的目光都追之不上,一閃而已,已然帶着兇戾到了極點的殺機而至!
以楊獄如此強大的感知,竟也有那麼一剎那沒有捕捉到雙刀所在!
“敢傷吾妻,不知死活的凡人!”
紫衣翻滾,眼眸猙獰,帶着濃烈至極的殺意爆發。
轟隆!
雙刀交匯的剎那,真罡與妖氣的碰撞就猛然間炸裂開來,可怖的氣浪掀起滾滾泥沙,整條長街都爲之轟鳴。
距離稍近一些的房屋更是接連倒塌!
“啊!”
那女妖被氣浪拍的咳血,卻仍是上前一撲,蓋住了厲聲慘嚎的中年人。
錚錚錚錚~
一聲轟鳴之後,就是綿延不絕,不知幾千幾百次的金鐵交鳴,半空之中冷電相交,炸出漫天星火。
長街內外,幾乎無人可看到一人一妖的碰撞,哪怕是女妖自己,也根本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兩道身影交錯。
所過之處,煙塵、泥沙乃至於任何敢於阻攔的東西,盡被切割攪碎。
“這,這個江湖散人,竟然能與迅哥交手?!”
女妖傻眼了。
這才知道之前那人根本就沒有動用真正的實力,此時見得這驚心動魄的碰撞,纔不由的震驚。
她分明沒有感知到‘道術’‘神通’的發動,面前這個江湖散人,真真就憑藉這些凡人的所謂武功在壓制迅哥!
這怎麼可能?!
何止是女妖?
漫天刀光之中,披着紫衣的青年更是震驚不已,狹長的眼底盡是驚悚與不可置信。
“區區凡人,怎麼敢?!”
震驚質疑之後,就是暴怒,他決不允許被一個凡人壓制,狂怒之下,妖氣如火一般燃燒起來。
繼而,他本就快到了極點的雙刀,更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樣,迅猛無比的斬進了面前潑水不進的刀網之中。
力劈其雙肩,欲要將其生斬成三截!
然而……
當!
金光綻放,猶如刀劈銅鐘!
赫然是不敗天罡與金剛不壞身的雙重加持,生生將這刀光彈飛,甚至於,帶着可怖的反震震裂了那名爲刀,實則是男妖的手臂!
“神通?!”
紫衣男妖怪叫一聲,抽身就想後退,可卻哪裡有這麼容易?
“該我了!”
音波炸開之瞬間,楊獄亦是出手,早已坑坑窪窪的斷刀脫手而出,驟然捏合的五指間,雄渾的真罡與血氣近乎漫溢!
劈山精訣催發,佛陀擲象催發,九牛二虎加持!
轟!
猶如山嶽橫壓,流星墜落轟擊,無可形容的可怖力量瞬間降臨。
剎那間,他已然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感應,甚至連預想中的疼痛都感知不到了,唯有一道淡漠冷酷的聲音在他心中迴盪不休:
“你說誰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