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代黑山老妖……
望着那泛着幽幽紅光的七殺碑,馬龍圖心中悸動難抑,眼底泛起渴望。
不是身處他這個境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一枚道果有多麼難得。
古往今來,驚才絕豔之輩,任何朝代都不缺,當世尤其多,可道果難得,契合自己的道果,更是難中之難。
遠的不說,單單宮闕之外,雪峰之上,就有七人如他一般處境。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以中乘武功修成大宗師,活過三個甲子的黎道人。
只是……
“爲什麼?”
心動一剎,馬龍圖就自冷靜下來。
他太清楚眼前這位是什麼人了,這是天下有數的危險人物,出了名的喜怒無常。
他與虎謀皮,可也不想被惡虎吞噬,心中常懷戒備。
黑暗中的老妖嘴角泛起笑意:
“你可知,張玄霸爲何要剝離自身道果嗎?”
“武聖四步,真罡、熔爐、百經、百竅玄關,四步走完,可稱一聲大宗師。但欲開武聖之門,必要煉化一枚道果,這對你來說,已然不是秘密。
只是,武道至此,已是極限。古往今來,諸多天驕人傑,當世諸位豪雄,無不身居此境。
若天地不變,縱然神佛復生,也只能止步於此。故而,我輩中人,多在靜等天時。”
馬龍圖微微一怔,老妖已然回答了:
“他張玄霸想要走不一條不同於傳說中的道路,想要擺脫儀式與道果,爲天下武者開路。”
“爲天下武者開路……”
馬龍圖心頭一震,這才恍然。
道果之珍貴,實不必多言,縱然是武聖級強人,也多有依仗神通克敵制勝的。
在此之前,他實在想不通西府趙王爲何要摒棄道果。
“故而,他決意捨棄道果。而我,亦然!”
“原來如此……”
馬龍圖心中稍定,他信不過眼前這尊老妖,可對那位西府趙王,卻莫名有種信任。
只是,武聖之上,還有境界嗎?
“你果真,亦然嗎?”
直至馬龍圖捧起七殺碑離去多時,大殿某處,方纔又響起一道聲音,冷漠僵硬,難分男女。
“不然呢?”
老妖微笑。
那是一株老樹,它根植於大殿之中,根鬚刺破了玄鐵宮殿,深入雪峰之內。
在老妖的注視下,那老樹之上,浮現出一張人面。
“那蠢小子不知,你又怎麼瞞得過我?他與世人大抵以爲‘七殺’道果認主與尋常道果一般苛刻,卻渾然不知,七殺不同於任何道果,它,沒有任何認主的門檻。”
人面樹猙獰裂嘴,內中,是細密旳獠牙倒刺。
“你說的不錯。”
老妖居然承認了。
“你不是張玄霸,你從來不是個純粹的武者,你剝離道果,真的是要終極一搏?”
人面樹表示質疑:
“那小子的天資勝過數十年來所有挑戰者,可要做第八代黑山老妖,只怕未必夠格……”
“他不夠格,總有人夠格。”
老妖緩慢的踱着步:
“值此亙古未有的大變之世,天下必有諸般龍蛇應運而生,總有可承載吾道者……”
“果然!”
人面樹搖晃枝葉:
“這可悲的小子,真被你利用了……”
“利用談不上。馬龍圖到底名列山河榜,於當今天狼武林,也算屈指可數了。
若能把握七殺,未嘗沒有收束‘貪狼’‘破軍’,更進一步的可能。”
老妖淡淡的看着人面樹:
“反倒是你,不在地下苟延殘喘,怎麼冒出來撩撥本座?”
“你的心亂了。”
人面樹盯着他:
“你爲什麼要約戰張玄霸?此人實是千年一出的真正霸主級人物,你,只怕未必勝的過他……”
“殺破狼,乃是亂世星神!”
老妖負手而立,眸光之中似有山川河嶽之深:
“值此天變的大世,神器北落天狼的節點,歷代‘殺破狼’都無此等造化,我又怎麼能不行此終極一搏?!”
人面樹驚呼:
“神器北落?!不可能!大明九道之地乃是……”
“白山黑水,革鼎天下!明人佔據中原,已然太久了……”
老妖緩緩闔眸:
“至於張玄霸。這一戰的勝負,或許未定,可他的生死,早已註定了……”
……
……
【魁星位階圖(極)已煉化】
【晉升儀式:魁星面前,絕無魍魎。】
【紫金吞煞寶葫蘆……(已煉化)】
【鎮邪印……(已煉化)】
【七星龍淵斬鬼劍:尋找到一位讓七星龍淵斬鬼劍承認的劍手,摒棄神通與其一戰,以煉化‘龍淵劍’。(未煉化)】
【神通:通幽。可演化神種無邪數量,零。】
【通幽當前進度:第一重,見衆生。法眼之下,三界難藏,凡三界六道之衆生,無不可見。】
【儀式:降服其心後,補全全部道果可得儀式詳解。】
【當前進度:舉行儀式。】
【可晉升:煉化第三步,點亮命圖方可見】
【命圖:未點燃】
【可入天海(天海未開)】
“還差龍淵劍……”
看了一眼角落處自封的七星龍淵劍,楊獄心念一轉,鎮邪印已飛來身前,瑩瑩光芒之中,他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兩尊活死人的動向。
儀式完成後,他不必全身心灌注,也可同時操縱活死人,甚至於,除卻命數賦予之外,還多了一項能力。
“賦予記憶……”
楊獄心中泛起波瀾。
魔類道果的可怖,在儀式完成後漸漸顯露了。
只要他想,他可以殺死任何人將之煉成活死人,再賦予記憶,使其爲自己所用。
“難怪祁頭認主旱魃後心喪若死,他那樣的性子,只怕對那枚道果的厭惡更勝過獲得神通的喜悅……”
楊獄默然。
他從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但面對魔類道果,心中還是升起忌憚。
試想一下,他與人對敵身死,不但被敵人煉成活死人,還被賦予記憶,跪倒在敵人腳下,爲其效死,示若父母。
這何止是可怖?!
不必細思,已然極恐了!
“難怪歷朝歷代,但凡有神通主‘失我’,就會被羣起而攻之,這樣的力量,若是失控,着實可怖。”
諸多念頭在心頭起起落落,卻不妨礙楊獄通過鎮邪印感知兩尊活死人的情況。
主要是,黑山城的‘一號’。
攔山關的二號,他始終留有一分心思,每隔數日,就會降臨其身,主持攔山關的事宜,以及整理白州軍務。
一晃月餘過去,攔山關大營已然恢復了平靜,方徵豪到底只是閉關未死,手下人即便有了異心,也不會暴露。
‘方烈血’深居簡出,也沒有被人懷疑,反而趁機,收攏了不少的情報、卷宗。
除此之外,楊獄並未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一切如前。
“一號……”
心中默唸一句,操縱着活死人出關。
黑山城的變化,並不會因爲多了個土地神就瞬間大變,只是,沒有了匪盜之患,已然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新來的縣令是個幹吏,很是收攏了一批附近村鎮的流民、百姓填充,好似比之之前更熱鬧。
老爺子的精氣神更是大好,大宗師級真氣伐毛洗髓之下,又有土地神牌滋養,乍一看,年輕了十幾歲都不止。
而沒了心事,又有藥材進補,老爺子日日推宮過血,婆婆的身體也大爲好轉。
不久後,或許就能佩戴‘土地婆’神牌了。
老兩口的狀態,讓街坊四鄰們嘖嘖稱奇,都說要不了幾年,怕不是又能要個娃娃了……
“老爺子的武功又落下了……”
楊獄心下好笑。
沒有遇到造化之前,老爺子每日勤勉練刀,有了造化,反而每日裡聽戲喝茶,全然忘了練功。
但這,其實才是正常人的狀態。
練武,太苦了。
沒有足夠的動力與執念,誰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熬打磨?
即便是他,若非有着初來乍到就差點被餓死的經歷,又深知一技傍身的重要性,只怕也受不得這個苦。
老兩口過平靜日子,楊獄心中也高興,只是……
“老爺子春秋鼎盛,氣運滔天,真要是怠惰了,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楊獄心中轉過念頭。
睜開眼,已是深夜了,楊獄留了分心思在外,就自睡下了。
舒緩精神最快的法子,從來只有睡覺。
不過他的睡眠時間很短,而且質量很高,不足兩個時辰,他已然睡足了,精神抖擻的起身。
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間,自芥子空間之中取出了‘鏡中人’所居的鏡子。
“你……”
鏡中人恍惚了一瞬,頹然低頭:
“本神認栽了,你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就是。只要別將我塞回那芥子空間……”
呆在芥子空間裡,似乎不是很舒服……
楊獄眼神一轉,問:
“既然認栽,不妨說說你的來歷。”
這一面得自聶文洞的銅鏡,楊獄始終有着戒備,但也着實有些好奇,若它肯配合,或許能得到許多秘辛。
“除了這個。”
鏡中人沉默一瞬,拒絕了:
“本身認栽,可你要扒底褲,不成!”
見它極爲抗拒,楊獄眉頭微皺,沒有強逼,話鋒一轉,問起了有關於生死搏的事情。
“生死簿?!”
鏡中人先是驚愕,隨即驚懼大叫起來:
“你怎麼把我帶到了生死簿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