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聽到那聲音,頓時警惕起來。
只因這聲音並不似是人聲,而是由無數道細微的聲音拼湊而成。
顧青山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墜入這裡,更不知道這聲音由何而來。
他望向四周,只見這裡是一片荒涼的野地。
整片大地上怪石嶙峋,不見活物,只有一顆枯死的大樹。
“你是誰!”顧青山喝問道。
“先救我出去,快!”
那聲音催促道。
顧青山正欲再說什麼,忽然意識模糊了一瞬。
他下意識的一擡頭,睜開眼。
只見李秋雨手持畫扇,依然坐在對面。
那斑駁的骨片已經從他手中掉落在桌上。
“怎樣?”李秋雨問道。
“剛纔發生了什麼?”顧青山反問道。
“你突然睡着了。”李秋雨道。
她小聲自言自語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通靈的,竟然會睡着……”
顧青山吃了一驚,旋即陷入沉思。
李秋雨心知顧青山正在體會這次通靈的奧秘,頗有默契的沒有出聲打擾他。
虛空中,一行行螢火小字迅速出現在顧青山眼前:
“你完成了第二次通靈。”
“你感應到了傳承中的一種分身之法:夜遊神。”
“夜遊神:當你進入夢境,你的意識便可凝聚分身,此分身能穿越一切障礙,抵達任意地方,限一次。”
“一旦你散去分身,或是分身被滅殺,便是夢醒時分。”
“注意:此分身之法必須在夜晚纔可以發動,且發動之時無法被人察覺。”
“請多加練習,以便於嫺熟掌握此項分身之法。”
顧青山怔然。
——原來還有這樣的分身法。
昔日師尊化身萬千,一人既是一國,實在是讓人羨慕。
想不到如今自己也掌握了一種特殊的分身之法。
李秋雨在一旁看着他,這時見他露出淡淡笑意,便問道:“通靈情況如何?”
顧青山道:“模模糊糊有一點感應,但好像還需要多加練習,纔可以掌握。”
李秋雨點頭道:“沒有誰可以一次通靈就掌握力量,你需要付出辛勤的汗水,歷經一番苦練,才能徹底掌握傳承之中的東西。”
“每個人都是如此?”顧青山問。
“對,每個人都是如此,就連我跟我哥,乃至宗主,都是不斷的練習,從傳承之中引動那種感應,最終才徹底掌握力量。”李秋雨道。
“那我這就開始練習。”
顧青山說完,趴在桌子上,閉上眼。
一息。
兩息。
三息。
李秋雨敲着他的頭,不滿道:“喂,說是要練習,怎麼偷起懶來了?”
顧青山無奈的說:“大姐,我這傳承要睡覺纔可以激發。”
李秋雨一呆。
好像……
剛纔他確實是睡着了,然後激發了通靈傳承。
只見顧青山已經再次趴在桌子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覺。
李秋雨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無名的憋屈感。
豈有此理。
人人都那麼辛苦,難道你只睡覺就行了?
“喂。”
“大姐,又怎麼了?”
“如果是睡覺的話,滾回你房間睡去!”
顧青山就真的滾回房間了。
他脫了衣服,躺在牀上,很快進入夢鄉。
對於修士來說,想控制自己的身體狀態,其實是很簡單的事。
顧青山數百年不睡,都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現在他已是須彌山主,甚至能不憑藉秘法,就暫時神魂離體。
但是做夢這種事,實在是看緣分,跟修爲和能力無關。
更重要的是,他昨天晚上剛到山海流派,第一個晚上自然有些警惕,想了很多事,做了許多打算,整夜都是醒着,並未睡覺。
之前也一直在戰鬥。
戰鬥了很久。
從上古時代奪回天地雙劍開始,迴歸九億層世界,說服琳加入自己的隊伍、應對永恆深淵的倒灌、與蘿拉再見面、救下老大、與張英豪和葉飛離一起跳舞、開發世界之術、去安魂鄉、去塵封世界的秘密走廊、尋找靈魂尖嘯者的兵器——後來那面盾給張英豪用了、然後混亂之戰……
實在經歷了太多。
到了今天,他終於得了一個不得不睡覺的理由。
這一夜。
無夢。
……
清晨。
“昨晚怎麼樣?”李秋雨問道。
“不行,進展不順。”顧青山愁眉苦臉道。
李秋雨心情就好了許多,輕哼道:“我就猜到你肯定還沒掌握到訣竅,世間哪有如此簡單的事,睡覺就能通靈,從來沒聽說……”
她嘀嘀咕咕的離開廚房,去衣帽間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咚咚咚!
有人敲門。
顧青山開門一看,只見是趙瓊來了。
“趙姐,快進來!”他熱情的道。
趙瓊上下打量着他,說道:“看上去精神多了呀。”
“我一直很精神。”顧青山道。
“不,我感覺你很疲憊,今天沒有這種感覺了。”趙瓊摸摸他的頭,笑道。
她走進房間,與剛換好衣服的李秋雨打了招呼。
“是趙瓊啊,留下來吃飯吧,有什麼事邊吃邊說,對了,我還沒祝賀你升職的。”李秋雨道。
升職?
顧青山望向趙瓊。
趙瓊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啊,是的,典籍方面的骨書終於編撰完成,再加上發現了你和那鱗甲,順帶與那個傳說中的顧劍仙一道拯救了末日——其實我什麼都沒做——所以我升職了。”
“那你現在是——”顧青山問。
“典藏長。”趙瓊道。
李秋水補充道:“再往上,就是我哥哥那一級的主事人了,然後就是宗主。”
“不錯。”顧青山讚歎道。
三人坐下來,一起吃了頓早飯。
飯後趙瓊取了一枚骨片,放在顧青山手中。
“這是我特意幫你找的典籍,裡面記錄了流派之中所有跟通靈拳法有關的知識,希望能給你一個參考。”
顧青山和李秋雨對望一眼。
“多謝趙姐,我確實需要這個。”顧青山鄭重的把骨片收了。
趙瓊見真的能幫上他,不禁也露出笑容。
她告辭離開了。
李秋雨關上門,這才問道:“你現在不是要想辦法練習睡覺麼?這東西應該對你沒用吧。”
顧青山道:“總是有幫助的,就算現在沒有,將來也說不定。”
“你是怕她失望吧。”李秋雨直接了當的問。
“別人高高興興來幫你,總是一片好心。”顧青山道。
李秋雨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兩人靜靜地喝了茶,收拾收拾,一起出門。
“我今天要去看看有什麼任務,你先去上學,萬一有事我去叫你。”李秋雨道。
“好。”顧青山應了一聲。
“記得去修習社的路麼?”
“記得。”
“恩,好好學習啊,別偷懶。”
“知道,我還天天向上呢。”
半刻鐘後。
顧青山再次來到修習社,找了個位置坐下。
教室裡,少年們看上去都很興奮。
按照上課的規律,昨天戰鬥課沒上成,那麼這堂課會順延到今天。
等了一會兒。
卻見昨天講歷史課的老先生,慢悠悠的走進了課堂。
“怎麼又是您!”一名少年叫了起來。
“對,明明該劉老師給我們上課了!我都想念戰鬥課了!”另一名少年不滿的道。
老先生沒生氣,也沒接話。
他走上講臺,將課本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後取下頭上的帽子,貼在胸前。
他低下了頭。
教室內漸漸安靜下來。
少年們終於意識到某件事。
他們稀稀拉拉的站起來,低着頭,開始默哀。
——那位教戰鬥課的老師,不會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