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
第二天。
霧島。
學院中心。
神聖犧牲廣場。
命運正在等待着。
昨天的那幾個女孩已經被蜘蛛吃掉,但此刻能前來參加試煉的,依然有着一百多名見習學員。
大家圍繞着廣場,小心翼翼的散開。
“那就是命運嗎?”有人低聲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錯,根據一些文獻的記載,那就是命運。”回答他的人也很緊張,但比他要好一些。
“難怪廣場要修這麼大。”另一人感慨道。
他們所討論的命運,正橫臥在神聖犧牲廣場的中央,懶洋洋的曬着太陽。
這是一頭前所未見的巨獸,看上去像是鱷魚,又像是一條龍。
人站在它面前,大小還比不上它一隻爪子上的指甲。
這隻巨獸微微裂開嘴巴,發出沉重的喘息,帶起一股吹拂整片廣場的風。
就算從遠處望去,也能清晰的看見它口中長了好幾排鋒利牙齒。
——看上去,似乎它的嘴裡全是牙齒。
最引人注意的,是巨獸的眼睛。
它的眼睛既不是圓瞳也不是豎瞳,而是一片濛濛白色。
看着它的眼睛,第一反應會覺得它是瞎了。
但若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那片白色是靈動的,充滿生命力的。
這就是命運的具現之獸。
它來自學院院長,是院長的一項天選技。
命運巨獸俯視全場,並緩慢的爬起來。
所有試煉者到齊。
試煉正式開始。
廣場上,並沒有導師出現,也沒有學院高層出現,只有這一百多個預備班的見習學員。
“沒有人嗎?我們該如何做?”一人忍不住大聲問道。
隆隆的聲音突然響遍全場:“我說,你難道沒有去過圖書館?”
說話的,正是那命運巨獸。
人們駭然對望。
“不好意思,我昨天才活過來,還請您解釋一下。”那人連忙道。
巨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唔,昨天才活過來啊,那就難怪了。”
命運巨獸望着廣場上一百多名見習學員,解釋道:“你們需要被我吃掉。”
不少人嚇的退了幾步,有一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命運巨獸失望道:“看來你們都沒去圖書館,這可不好,知識是能改變命運的東西,你們卻不鍾愛它。”
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屑。
四周一靜。
蘇雪兒不再等下去,走上前道:“我知道過程,請讓我先來。”
她每天都泡在圖書館,和命運巨獸相關的事情瞭解得一清二楚。
她已經做好準備。
不管怎樣,自己必須先上。
在所有人試煉結束之前,沒有導師會來打擾這個神聖的過程。
伊莎也不能。
這樣的話,一旦自己先進行試煉,就可以獲得寶貴的時間。
自己可以一邊等待其他人試煉,一邊思考對策。
——根據自己的試煉結果,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廣場中。
命運巨獸聽見了蘇雪兒的聲音。
它將巨大的頭顱湊過來,睜着白色眼瞳,望向蘇雪兒。
它的眼睛貼着蘇雪兒,不停打量。
蘇雪兒落落大方,毫不避讓的正對着命運巨獸的眼睛。
——這顆眼珠幾乎跟她一般高。
巨獸眼瞳被迷濛的白色覆蓋,這片白色急劇的變化、收攏、擴散。
這是書上所說的命運迷霧?
蘇雪兒心裡想着。
下一刻,命運巨獸的聲音震得她幾乎站不穩。
“不,你是難得的美味,應當最後吃。”
命運巨獸說完,一口咬住蘇雪兒身邊的一人。
它大口大口咀嚼着血肉,不顧那人發出的淒厲慘叫。
淋漓鮮血從它口中噴涌飛濺。
被無數尖利牙齒反覆刺穿身體、撕扯、咀嚼、來回碾碎,這是非人的痛楚。
對於試煉者來說,這是無比痛苦的過程。
這種驟然降臨的猛烈痛楚,甚至超越了地獄的刑罰。
圍觀諸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這一幕。
“恩……食之無味……,但終究是躲過了原本命運的人……”
命運巨獸突然停止了咀嚼,吐出一口血水。
血水凌空化作人形,重新落在地上。
依然是那人的模樣。
那人驚駭欲絕,瘋狂大叫着。
連續叫了一會兒,卻發現有些不對。
他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有一絲傷痕。
“我明明死了啊,真是神奇!”他喃喃道。
虛空之中,突然有一張牌浮現在他面前。
那人愣了一下,馬上欣喜若狂。
“我、我成功了!我重生爲天選者了!”
蘇雪兒好奇的湊過去,望向那張牌。
卡牌是灰色的。
隔得遠了,依稀只能看清上面有着一把兵器。
不少人露出羨慕的目光。
蘇雪兒撇了撇嘴,沒有在意。
——只覺醒了一張牌,而且是灰色的兵器牌,這是覺醒的最低限度。
隨着第一個人的成功,諸人開始躍躍欲試。
“下一個,你來吧。”
命運巨獸朝着一人嗡聲道。
這正是之前說自己剛活過來的那人。
命運巨獸張開口,不待對方反應,就將他咬住。
它大口咀嚼起來。
那人明明知道自己即將覺醒,依然忍不住發出了慘烈的瘋狂哀嚎。
“恩,資質還不錯。”命運巨獸一邊嚼着,一邊評價着。
它突然停止咀嚼。
吼!!!
憤怒的咆哮聲響起。
見習學員們嚇了一跳。
不少人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本以爲命運巨獸會將那人吐出來,誰知命運巨獸卻發出瞭如此震天咆哮。
“昨天才活過來?明明已經醒來好幾天了,還偷竊了不少東西。”命運巨獸的聲音就像天上悶雷。
“欺騙!偷盜!企圖矇蔽我!恩……”
它的聲音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暴虐。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命運巨獸喉嚨一動。
它將那個人嚥了下去。
那個人,被吃掉了。
全場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命運巨獸張着滿是鮮血的嘴,望向諸位試煉者。
“下一個,誰來?”它說道。
不少人畏懼的縮了縮身子。
一名英俊的少年站出來,道:“由我來吧。”
他的眼中寫滿了剛毅之色。
“哦?我剛吃了一個人,你還敢站出來?”命運巨獸感興趣的道。
英俊少年道:“別人怎麼樣,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因爲我必將覺醒,我必會飛快成長,最終成爲自己世界的掌控者——這纔是我的命運。”
“恩,不錯的勇氣和野心,那就是你了。”命運巨獸道。
它張開口,將少年吃下去。
百千利齒及身,來回的咀嚼撕咬,少年忍不住爆發出痛苦的嚎叫。
一會兒之後。
命運巨獸喉嚨一咽,將那少年吞了下去。
“下一個。”它沉沉說道。
人們面面相覷。
有人忍不住問道:“剛纔那個少年呢?”
“如你所見,被我吃了。”命運巨獸道。
那人怔住,旋即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你沒讓他覺醒?”
命運巨獸道:“這不能怪我,他自己沒有相應的資質,所以才死掉的。”
“死亡,也是一種命運。”它補充說道。
沉默。
大範圍的沉默。
一種叫做恐慌的情緒,在每個人心中滋生。
原來沒有資質也會死。
被巨獸咀嚼咬死,然後吞進肚子……
突然有一人大聲叫道:“開什麼玩笑,我——我不參加試煉了,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啊!”
他整個人都快瘋了,滿臉淚水橫流,額頭上滿是大顆大顆的汗珠。
踉蹌了幾步,他轉身拼命的往廣場外跑去。
巨獸鄙夷的看着這一幕,沒有管這個人。
虛空中,響起了許多竊竊私語的聲音。
“竟然有這種事。”
“好多年了,又見到……”
“這一批不行啊。”
“一個被命運眷顧的膽怯者。”
“這倒也少見。”
須臾工夫,似乎這些聲音達成了一致。
“就讓他當個清潔工,在島上老死吧。”
“恩。”
“同意。”
“同意。”
所有聲音消失。
與此同時,那個拼命奔跑的人腳下出現一個黑洞。
他突然掉入地下,消失不見。
黑洞很快也消失掉。
廣場上一片平坦,看不出任何痕跡。
直到這時,試煉者們才恍然大悟。
原來學院的導師們一直在場,只不過自己看不見。
興許各位導師都在默默的觀察着他們。
“還有人要退出嗎?”命運巨獸問道。
它等了一會兒。
沒有人出聲。
“那我繼續了。”命運巨獸道。
不管這些試煉者們心裡想着什麼,命運巨獸的吞噬再次開始。
一個接一個的試煉者被吃掉,然後化作千奇百怪的東西吐出來。
命運巨獸有時吐出一口血沫,有時吐出一口肉,甚至還吐出過一根骨頭。
不管它吐出來的是什麼,只要吐出來了,那個試煉者就必定獲得了新生。
當命運巨獸吐出一團水的時候,虛空中,響起了無數議論聲。
“快看,是水!”
“重生之後,魂命能形成水之預兆,真難得。”
“不錯的資質。”
“唔,這個人我想收爲徒弟。”
那團水很快化作一名見習學員。
他的面前,出現了三片樹葉。
試煉進行到這一刻,他是獲得天選物品最多的一人!
不少見習學員看着這一幕,聽着虛空中的議論聲,漸漸生起嫉妒與好勝。
接下來的試煉,再也沒有什麼岔子,進行的非常迅速。
最終,輪到了蘇雪兒。
命運巨獸的動作忽然變得輕柔。
它把頭伸過來,橫隔在蘇雪兒面前的地上。
“我知道你的父母,當年那場劫難,他們是爲霧島而死的。”
命運巨獸說着,聲音震顫着空氣。
四周虛空中所有聲音一靜。
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回憶。
命運巨獸繼續說道:“放心吧,如果你沒有資質,我會動用力量,讓你重生爲普通人,在霧島平安的過完一生。”
蘇雪兒認真聽着,直到命運巨獸說完。
幾乎是沒有經過任何思索,她露出一個純淨笑容。
“謝謝你,但若我真的沒有資質,請像對待那個少年一樣,吃掉我吧。”
“爲什麼?活着不是很好嗎?”
“不是這樣的。”
蘇雪兒道:“面對命運無力反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困守孤島,與其過這樣的生活,還不如讓我的靈魂歸去,讓我再回到眷戀的地方,去看一眼我所在意的人,就算是死亡,我蘇雪兒也沒有遺憾了。”
“這是你的遺言?”
“是的,假如我沒有資質。”
“我答應你。”
命運巨獸說着,張開了滿是尖利牙齒的大口。
蘇雪兒走入其中。
這一刻,整片虛空都屏住了呼吸。
蘇雪兒站在命運巨獸的口中,等待着萬齒噬體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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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害怕,她全身都在不停顫抖。
視線漸漸從明亮變得黑暗。
這是因爲命運巨獸正慢慢合攏嘴。
忽然,蘇雪兒眼中的懼意全部消散。
萬千利齒之中,她輕聲念道:“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