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訓炎纔回府,便得知了蔣銳被殺的事。
“蔣府可來人了?”趙訓炎邊走邊問道。
“沒有,蔣家一點消息也沒有。蔣岸倒是想來,被蔣家老太爺攔住了。”焦思邈道。
趙訓炎腳步微頓,轉過身來:“蔣家這是打算反水?”
“只怕有這個意思,楚其泰昨晚也死了,說是自盡。”
趙訓炎聞言,只諷笑了一聲:“他們倒是死得正好,你那裡辦的怎麼樣了?”
“等太子的粥棚一出來,我們就會行動,我已經安排了人混在了災民裡準備鬧事了,至於楊將軍那邊……”焦思邈思忖道:“會不會連累丞相府?畢竟楚家二小姐也馬上要嫁過來了,我怕會由此而牽連到您。”
“放心吧,如今死了個楚其泰,楚秉鬆有的是辦法保全自己,而且就算楊家到時候想拖丞相府下水,也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趙訓炎擡擡手:“去準備吧,照常進行。”
焦思邈擡眼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陰鷙一笑,轉頭離開。
此時的山莊中,楚姒見林清愚一直未歸,有些擔心。
“小姐,咱們去哪兒?”綠檀跟在楚姒身後。
“去見見側妃。”楚姒邊走邊道,她的肚子瞞不了多久,如果不趕緊行動,一定會被趙訓炎看穿,她要先出去才行。
蔣繁聽了楚姒的話,有些擔心:“你若是走了,萬一母親她們過來……”
“不會的,蔣銳死了,蔣夫人和寧夫人作爲長房嫡母嫡媳,現在都要回府。”楚姒道。
想起蔣銳的死,蔣繁也不知該說什麼,畢竟這裡牽涉到的不止是私人恩怨。
“那你能不能等她們走了,你再走?”蔣繁央求道:“萬一母親發現了端倪……”
“發現了什麼?”蔣繁的話還沒說完,蔣夫人便從外頭走進來。跟着的嬤嬤一臉恐慌。
“母親?”蔣繁有些驚訝,蔣夫人看了眼站在一側的楚姒,笑道:“楚小姐也在,聽聞貴府大公子過世,雖爲罪犯,但皇上已下恩旨,准許楚府人將屍首接回去安葬了,楚小姐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楚姒淡淡看着她,皇上不可能這麼快下旨,而且也不會就這麼輕易免了楚其泰的罪,他就算是死了,要安葬,也不會大操辦,畢竟他身負好幾條的人命。但蔣夫人好似很希望她趕緊離開的樣子,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不急,楚府的馬車過來還要半日,我先陪陪側妃。”楚姒道。
寧氏忙道:“要不我們把馬車借給你……”
“蔣家小公子不是也於昨晚被歹人所殺?想必二位也急着趕回去,楚姒怎麼能坐了你們的馬車呢?”楚姒又道。
見楚姒不肯先走,蔣夫人面色沉了沉,卻無話反駁。
“既如此,那我們就一道走吧,馬車先送你回丞相府,然後我們再回蔣府。”蔣夫人盯着楚姒道。
楚姒見推脫不得,便也不再拒絕,只回頭看着綠檀:“我不能留下陪着側妃了,你就留下吧,你素來機靈,可得把側妃哄開心了。”
“是!”綠檀亮聲應着。
寧氏跟在後頭,兩隻手緊緊絞着,不過楚姒只留下一個丫環,應該不會有事。
蔣繁見楚姒留下了人,心裡好歹也安了些,又跟蔣夫人說了幾句話,才由着她們都離開了。
出了山莊上了馬車,蔣夫人心裡怒氣難消。本打算借楚姒的手除了蔣繁肚子裡的孩子,竟不想她非但沒除掉孩子,還與她合夥來坑騙自己,若是叫蘇貴妃或是逍遙王知道了,定要大怒,那岸兒的前程也就毀了。
“快些回去,走小路就是。”蔣夫人沉着臉道。
“可是夫人,小路顛簸……”
“你哪裡這麼多廢話。”蔣夫人不悅道。
那,趕着馬車走小路,一路顛簸。
楚姒被顛得腰痠背疼,寧氏和蔣夫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尤其是寧氏,整張臉都變得煞白。
好容易到了丞相府門前,纔將楚姒放了下來,又客套的說了幾句,便匆匆原路折返。
綠芽忙上下照看着楚姒:“小姐,您沒事兒吧?”
“不妨事。”楚姒無奈笑着搖頭:“咱們走吧。”
“去哪兒?”
“救濟災民。”楚姒淡淡說着。
“可是蔣側妃哪裡怎麼辦?綠檀畢竟是個丫環……”綠芽有些擔心,楚姒卻很放心:“綠檀是個機靈的,放心吧。”楚姒說罷,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楚府,莞爾,轉頭離開。
蔣夫人跟寧氏又匆匆趕回了山莊,不過纔到莊子口就被之前那嬤嬤攔下了。
那嬤嬤對於蔣夫人騙自己離開蔣繁的屋子,去偷聽她們的談話很是生氣,如今見着也沒了好臉色:“蔣夫人不回去,怎麼又來了?”
“有東西忘記拿了,怎麼,還不許我進去尋了?就算不尋東西,我看看自己女兒總行吧。”蔣夫人道。
那嬤嬤笑笑:“那可不行,拿了太子命令的可以進去,但只能進一次,出來了就不許進去了。”
“這是什麼規矩,你們側妃知道嗎?”寧氏上前問道。
那嬤嬤笑起來:“知道,太子才下的規矩,二位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太子府問問。”
這擺明了就是不許她們進去!
寧氏溫婉的面上氤氳起些許怒氣:“你一個奴才,不要欺人太甚,我們蔣府雖如今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也是側妃的親孃家。”
“您說的沒錯,所以您有資格去問問太子。”那嬤嬤也是個人精,被騙了一次以後,便懶得再跟她們廢話了。
蔣夫人見此,知道這門是進不去了,可真要去問太子的話,那還得來回跑一趟,等回來,什麼也晚了。
“娘,這怎麼辦?”寧氏道。
蔣夫人看了眼門口穩穩站着的嬤嬤,微微咬牙,轉頭上了馬車回蔣府去了。
“娘,那這件事咱們要不要跟蘇貴妃和逍遙王說?”寧氏在馬車上問道。
蔣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先回去再說。”
今兒的天氣又陰沉了些,沒下雪,但寒風把地上的雪刮起來,滿天飛舞蹈白雪又彷彿進入了嚴寒的冬天一般,街上一片悽慘灰敗的景色。
太子的人都在愁京城裡的大米貴如黃金,可某個不知名的小巷子裡卻有三四輛馬車跑了出來。直接往楊府而去。
楊老將軍這會兒正在跟楊謙修和楊辭商量着賑災的事情。
“京城的米,咱們就是傾家蕩產,也買不了多少。”楊謙修勸着固執的想要把所有銀錢都拿出來的楊老將軍道,他若真是這麼做了,不就應了之前楚姒的那些話了麼。
楊老將軍知他在想什麼,哼了一聲:“丞相府如今大門緊閉,這難道就是正確的做法?他不顧百姓死活,可我看不下去,這外頭躺着的,哪一個不是活生生的人!”楊老將軍的話鏗鏘有力,下人們都很被感染,楊謙修卻是搖搖頭:“父親……”
“好了,別說了。”楊老將軍轉頭看着楊辭:“你去點人,立刻去離京城最近的州府買米來!”
“父親,辭兒這一出去,萬一有心人……”
“哪有那麼多心懷不軌的人,再說了,我行的正坐得端,去買米救災,皇上不可能不明白。”楊老將軍對於他的屢次勸說有些惱。
楊謙修則是着急的看着楊辭,楊辭也起身拱手:“祖父,你忘記了,上次城外那些死士的事情還沒查清楚呢,咱們此時帶人和錢出城,難免不叫人懷疑啊。”
“你也是個庸人不成,你去大街上看看,都是些老弱婦孺,都要活活被凍死了,難不成你們就忍心!”楊老將軍原來也是吃過苦頭的,所以對此格外的感同身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們怎麼狠得下這心!”楊老將軍看了眼楊辭:“既然你不願意去,那我親自過去!”說罷,起身就要往外面去,楊辭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楚姒,外面便來了人。
“將軍,有人求見,說是來報恩的。”
“報恩?”楊老將軍想起之前那個帶緯紗帽的女子,難道又是她不成?
楊辭則立馬想到了楚姒:“快請進來!”說罷,又看着楊老將軍:“祖父,您就稍微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她真的有法子……”
“能有什麼法子,難不成還能變出幾千石米糧來。”楊老將軍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坐下。
不多時,外面便進來一個身披素色麻布斗篷的婦人來,婦人眼神精亮,身形瘦弱但氣色不錯,一看就是個利落的。
那婦人見了禮,道:“老將軍,我家主子的恩沒報完,這次遣了小婦人過來了。”
“直接說吧,莫要耽誤我出城。”楊老將軍有些不耐煩。
那婆子笑笑,擡眼直視着老將軍:“小婦人過來,就是要阻止老將軍出城的,城外已經有人在等着您了,您若是出去,楊府就沒了。”
楊老將軍皺起眉頭來:“荒謬至極。”
紅姨也不着急,拍了拍手:“我家主子已經給您準備了十石米和一百件舊棉衣及一百斤的木炭,夠您今日所用。但我家主子也說了,楊府裡只要有人出了京城,她會把剩下的米糧全部都扔掉喂狗。”
“你們——!”楊老將軍聽到要把米糧扔掉,氣得不行:“你們主子呢,讓她親自過來。”
紅姨輕笑:“我家主子自是不會過來的,因爲她要仔細盯着不讓楊家人出城。十石米換算出來,也有上千斤了,夠您今日施粥所用,至於棉衣和木炭,我手上車馬不夠,也擔心被歹人所發現,便沒有將所有的運過來,等今兒夜了,我會再送些來。”紅姨說完。便告辭了,走之前還不忘叮囑:“楊府的人,可千萬別出城,我家主子說話,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楊老將軍看着她離開,深深吸了口氣。
“祖父,要不您就聽她的吧。”楊辭忙勸道。
楊謙修也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這些東西都分發下去,怕要不少人手,父親……”
“我明白了。”楊老將軍一擡手,似妥協了:“辭兒,你下去負責這件事吧。”
“是。”楊辭忙起身離開了,匆匆追出院外,紅姨還好沒離開,楊辭忙道:“你家主子……晚上會來嗎?有些事情我想請教她。”楊辭道。
紅姨似乎明白楊辭的心意,笑起來:“我家主子晚上不會過來,不過卻會去京華樓坐坐。”
“多謝。”楊辭忙拱手道謝,紅姨笑了笑,提步上了馬車離開了。
林清愚見到楚姒的時候。她正在京華樓後的湖邊,鄭雲也在,雲頌伊也在,不過雲頌伊這次下來,不是來玩的,是遵了嚴老大人的吩咐,去嚴家發命令的。
“你怎麼還不去?”鄭雲看着撐着臉坐在船頭的雲頌伊問道。
雲頌伊一臉愁苦:“我外祖父也不知在想什麼,竟讓我去,這不是要我的命麼。我那兩個大伯孃,一個個厲害的跟什麼似的,外祖父還說每房都撥出五千兩銀子呢,那豈不是要了她們的命?”
楚姒輕笑:“你祖父是在幫你呢。”
“幫我?”雲頌伊不解:“幫我跟兩個大伯孃結仇麼?”
“你若是把這錢都要出來了,既在外頭有了名聲,往後誰要娶你,都不能小瞧了你去。還一個,你若能把這錢要下來,以後你幾個大伯孃哪裡還敢欺負你們娘兩?供着你們都來不及,不然以她們的身份。還不得被人戳斷了脊樑骨,被人說因爲你拿了她們的錢救濟了災民,然後她們便懷恨在心折磨你們孤兒寡母的。”楚姒笑道。
雲頌伊一聽,眼睛也亮了:“理雖然是這麼個理,可是這錢我怎麼才能要到呢?”
“你祖父沒教你?”楚姒問道。
雲頌伊搖搖頭:“他今兒一早說了以後,便打發我自己出來了,我思來想去也沒個好法子,便來尋你了。”
楚姒啞然,一旁的鄭雲卻笑了起來:“嘿嘿,你這祖父倒是打得好主意,讓你來尋楚小姐。”
“他又不知我會來找姒兒姐姐……”雲頌伊說着說着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外祖父知道自己每次有什麼事兒一定會找楚姒的。
雲頌伊懵逼的看着楚姒,楚姒卻只笑笑:“教你個法子。”
“什麼法子?”
“明兒一早你兩個伯父下朝的時候,你直接過去,就跟他說,嚴老大人說的,每房都要拿出一萬兩銀子來,救濟災民。”
“把大伯二伯堵在朝堂門口這事兒我明白。可是這一萬兩,大伯孃就是死也不會出的……”雲頌伊不解,鄭雲只在一旁笑:“到時候你再讓她們拿五千兩,她們不就痛痛快快了?”
“哦……”雲頌伊瞭然的點點頭,起身朝楚姒像模像樣的一拱手:“多謝姒兒姐姐。”
楚姒輕笑:“不過剩下的五千兩你也得要過來。”
“跟誰要?”
“當然是嚴老大人。”楚姒莞爾:“既然他算計我,我也算計他一把。你回頭把剩下的銀錢要齊了,就留着做嫁妝吧。”
“外祖父可沒這麼多銀子……”
“把他那存着的寶貝當個一兩件也就有了。”楚姒笑道。
林清愚看着又開始使壞的楚姒,笑起來:“嚴老大人收集的那些寶貝可比親兒子都親,你讓他拿去當了,不是割他的肉麼。”
“就怕他不知道疼,成天攛掇伊兒來算計我。”楚姒的話沒有怒意,只帶着幾分打趣,衆人也都跟着哈哈笑了起來。
雲頌伊琢磨半晌,又跟着鄭雲去船尾學着釣魚了,楚姒這才道:“宮裡怎麼說?”
“昨兒趙訓炎去找淮陽公主了,你認爲皇上會怎麼說?”林清愚給楚姒的杯中添了熱茶,又將暖好的手爐遞給了她。
楚姒瞧着他這些小動作,心中微暖:“皇上再怎麼兒女情長。再怎麼覺得虧欠,可他終究是個好皇帝。”
“皇帝老了。”林清愚語氣裡帶着些許的惋惜,擡起頭眯着眼看楚姒,蕭索的背景映襯下,她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看不到一絲生氣。
楚姒淡淡望着遠方:“老虎縱使老了,也還有尖銳的牙齒,他不便的只是行動而已。”
林清愚的笑容越發大了:“皇上讓我不要插手此事,但我想,他應該不是想要考驗太子。”
“爲何這麼說?”楚姒不解。
林清愚輕笑:“因爲皇上至始至終,都不曾提過太子,他一直在說的,都是朝中爭鬥的事兒,他根本不關心太子這次會怎麼樣。”
楚姒微微皺眉:“那此次太子的事情,只能全靠自己了。”
“那倒不然,不是還有你和我嗎,咱們夫妻同心,還怕扶不起個太子?”林清愚笑起來。
楚姒面色微微泛紅,往後靠了靠,別開眼去看別處了,林清愚瞧她這般,也跟着彎起了眼睛。
下午城中都很平靜,城中的大戶們也都像模像樣的開了粥棚,楊辭讓人安排好施粥後,便帶着人在城中四處查看,以防有搶米糧之類的事發生。轉了一圈,見四處都很安生以後,這才急急往京華樓的方向去了。
焦思邈來回話的時候,趙訓炎已經接到了消息,楊家人根本沒有出城。
“以楊老將軍的性格,應該不會坐得住纔對。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趙訓炎想不通。
焦思邈過來以後,直接道:“我們混在災民裡的人,何時行動?”
“不急。”趙訓炎想了想,總覺得暗處有什麼勢力一直再跟自己作對,以前這股力量很弱,他也一直沒察覺,如今突然使力,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你先做些小動作,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焦思邈頷首,擡眼看了看趙訓炎:“屬下在外聽說……”
“聽說什麼?”
“聽說太子的那位側妃,好似胎兒一直沒掉下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焦思邈道。
趙訓炎面色微微沉了沉:“你去一趟蔣府,讓蔣岸來見我。”
“是。”焦思邈見趙訓炎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微喜,轉頭離開了。
趙訓炎待焦思邈一走,轉頭便叫了馬車,往丞相府而去。
京華樓後,楚姒見到楊辭時,略有些驚訝。
“你怎麼來了?”楚姒沒讓他看到林清愚幾人,而是直接提步引着他上了二樓雅間。
楊辭正奇怪這樓後還有這樣一處地方呢,見楚姒不願多說便也沒問,只道:“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楊府只怕……”
“事情還沒完呢。”楚姒站在窗邊,從這裡可以大致看到京城面貌。不少大戶人家已經開了粥棚,越來越多的流民也開始慢慢聚攏,面上都帶着喜色,似乎又有了生的希望一般。
楚姒看着,只覺得心中悲涼:“城外的流民,你們怎麼安排的?”
“你說不準許出城,所以我還沒想出怎麼辦,不過已經遞信給了太子,讓太子想辦法了。”楊辭道,看着楚姒憂心的樣子,微微上前一步:“姒兒妹妹,你不需要如此擔心的,就算真的發生你所說的事,皇上也……”
“好了。”楚姒打斷他的話,前世,他們可全都是死了的:“這次一定要聽我的,這次我會讓你們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要害你們。”楚姒眼眶微微泛紅。
楊辭見她如此。不再多說,只道:“你是怎麼預料到這些事的,聽你之前的話,好似上個月就已經在準備了,不然也沒法兒買下這麼多的米糧。”
楚姒輕輕嘆了口氣,笑開:“我跟被太子關進牢裡的假道士不同,我真的能看到未來,所以,你必須相信我,也要說服老將軍相信我。”
楊辭看着她認真的樣子,愣了一下,木木的點了點頭,不過對於鬼神之事……
楚姒知他還不是很相信,笑開:“你去給太子遞個信兒,這個道士最好及早審問,審問之前先告訴他一句話。”
“什麼話?”
“你告訴那道士,王員外家的閨女兒還在等着他回去呢。”楚姒淡淡道。
楊辭完全不明白楚姒在說什麼,但既然她這麼吩咐。他便點了點頭:“好,我今晚就過去。”
“最好是現在過去,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是那道士被人滅口,蔣側妃就白受這些苦了。”楚姒看着窗外道。
楊辭點點頭:“那我立即過去。”說罷,便忙下了樓,快馬加鞭往太子府而去。
其實楚姒原本還想再等等,最好能抓到那個去滅口的人,這樣就有了兩個人證。可是林清愚說皇上根本不關心此事,她便覺得,還是不要冒險爲上,若是那道士死了,就少了一柄插在趙訓炎身上的利劍了!
一匹快馬快速的在京城的街道上跑過,馬上的人面色兇惡,手裡的馬鞭不斷的抽打着街邊擋着路的人,甚至還有七八歲的孩子也被抽打的摔倒在地上,皮開肉綻,渾身鮮血。
那馬上的人半分未停。急急往那城外的溫泉山莊而去。
楊辭剛好過來,下馬將那孩子扶起:“沒事吧?”
那孩子的母親只抱着孩子哭,楊辭微微嘆了口氣:“你先帶着孩子去楊府,楊將軍一定會救他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那婦人忙跪地磕頭,楊辭瞧着可憐,本也想去追那人,奈何楚姒有吩咐,他不能耽擱了,便還是轉頭上了馬,直奔太子府而去。
趙煊逸一聽他的話,便直接帶着他去了大理寺。
丞相府這頭,楚秉鬆也正收拾好跟着趙訓炎一道出了門。
“當真要這麼做?”楚秉鬆邊走邊問道。
趙訓炎頷首:“我擔心有人要對我們不利,但此人在暗處,現在正是緊急關頭,我找不到這股力量是誰,所以不能留着任何把柄給那人。”
楚秉鬆一聽,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好。那我現在就去大理寺,把那道士解決了。”
“嗯。”趙訓炎頷首,忽然想到什麼:“對了,我聽聞楚大小姐已經從城外山莊回來了,可曾回府了?”
楚秉鬆微微皺眉:“好像沒有。怎麼了,難道她也參與進了這些事情?”
趙訓炎危險的眯起眼睛來,嘴角卻上揚了:“無事,你先去辦你的事。”
打發走了楚秉鬆,趙訓炎才心中欣喜了起來,她若真是這麼聰明,到時候也再想個法子讓她成爲自己的人,幫自己做事,那滋味,不知有多美妙。
“來人,去查查現在楚家小姐在哪裡。”趙訓炎道。
“是。”
趙訓炎想起楚姒來,眼中掠奪更甚,昨晚珍娘還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殺了楚姒。可是現在越看,他越覺得楚姒是一枚頂好的棋子,這樣好的玩物,他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殺掉……
夜晚的京城似乎格外的緊張,不斷有兒童的哭喊聲傳來,心裡有鬼的閉戶不出,心裡有謀算的則都開始趁着夜色行動,今晚,註定是個血腥的不眠夜。
楚秉鬆趕到大理寺說要替楚其泰收屍的時候,那道士已經被趙煊逸帶走了,楚秉鬆驚訝了一番,趕忙使人給趙訓炎去送了消息,而焦思邈這頭,則是直接下了令。
“殺掉三個。”焦思邈看着穿着舊棉衣棲宿在楊府門口擺放的炭火盆子邊的一家三口,冷冷道。
扮成流民的男子點點頭,手裡拽着匕首緩緩靠近,不多時,楊府門口先陷入了一片驚慌和尖叫聲之中……
楊老將軍外袍也沒穿。直接提着刀趕了出來,可是倒在門口血泊中的一家三口已經沒了聲息。
楊老將軍憋得眼睛通紅,看看眼前滿是怯意的流民,再看看地上已經被割斷了脖子的一家人,大喝一聲:“到底是誰幹的!”
流民中有一婦人怯怯道:“那人好像……好像說是楊府的人,不忍見大將軍傾盡家產,救助我們這些賤民,所以……”
那人的話還未說完,楊老將軍便大喝一聲:“牽我的馬來,我今天一定要抓住這個畜生!”
“將軍……”忙有人勸道。
楊老將軍冷眼瞪着他,眼睛漲得生疼:“你去不去!今晚但凡不服從命令者,以軍法論處!”他上戰場殺敵,那是無可奈何,可眼睜睜看着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就這樣死在他面前,他半分也忍不了。
他的馬兒被牽了過來,有個流民低着頭朝城門的方向指了指:“往那個方向去了,說城外還有一大羣流民,要通通殺掉!”
“混賬王八羔子!”楊老將軍咒罵一聲。便獨自駕馬而去。
趙煊逸這裡,道士也被他提到了地牢裡。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那道士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趙煊逸沉聲,正要用刑,楊辭便道:“王員外家的閨女兒還在等着你回去呢,你就這樣死了,你對得起她嗎?”
那道士明顯渾身一震,怔怔看着楊辭:“你、你怎麼會知道她……”這道士本也不是道士,只是個尋常的種地人,可自從某一日見過那王家小姐以後,便似失了魂魄一般,想法設法裝作道士混進了王府,還騙得那王小姐珠胎暗結,不過好在那王小姐的父親是個疼女兒的,知道以後,逼着她吃了墮胎藥,打算把她嫁了,可她卻誓死不嫁。王員外一怒之下,便打斷了她的雙腿,終年養在房間裡,不曾再見過人。當初他被王員外趕出縣城以後,便只得四處騙錢,等着回去迎娶她,可直到現在,二十年過去,他也沒臉再回去了。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你今天若是能實話實說,我還能讓你見見那王小姐,若是不然……”
“讓我死吧,我無顏再見她……”
“那你也想她死嗎?在地府相見?”趙煊逸忽然道。
楊辭訝異了一下,那道士則是大驚:“她爲了我吃了太多苦了,你們不要再動她……”
“那就實話實說!”趙煊逸神色清冷,若不是楊辭說此人知道大秘密,他根本無心親自審問他。
那道士猶豫再三,可唯一的軟肋被人拿捏住:“我願意說,但我說完以後,你們要幫我保住她的性命,然後殺了我。”
“好!”
楊辭正準備繼續往下聽,外面忽然來了消息。
“太子,少將軍,楊老將軍駕馬往城門去了。”
“什麼!”楊辭大驚,趙煊逸則是有些奇怪,楊辭怎麼這麼驚訝:“怎麼了,難道不能去城門?”
“城門外有人就等着我們出去,然後給楊府扣個帽子呢。”楊辭道。
“好,那你去吧。”趙煊逸道。
楊辭頷首,急匆匆便離開了。
趙煊逸見他離開,面色這才沉了下來。楊府的人是怎麼這般確定城外有人要下套的?楊辭又是怎麼知道套道士話的,難道這全都是楚姒告訴他的嗎?既如此,那楚姒又是怎麼知道的?
趙煊逸面色沉沉,轉頭看着那道士:“你與王小姐之事,你可曾與誰說過?”
“逍遙王知道,他就是用這件事威脅我的。”那道士道。
趙煊逸微微皺眉,既然只有逍遙王知道,那麼楊辭是怎麼知道的,或者說,楚姒又是怎麼知道的……
楊辭趕到城門口的時候,楊老將軍已經被攔住了,紅姨看着怒氣衝衝的老將軍,淡淡笑道:“老將軍不必太過生氣,你若是出了城,可就着了別人的道兒了。
如今爲了救濟災民,城門都是留了一半不關的。
楊老將軍寒聲道:“難道讓我眼睜睜看着他繼續爲非作歹嗎?”
紅姨微微搖頭:“這裡不是護城的官兵麼,您讓他們出去拿人不就是了?”
“對啊祖父,咱們犯不着出去。”楊辭道。
楊老將軍不滿的看着他:“畏畏縮縮,還是我楊家的兒郎嗎,你這樣子,如何上得了戰場!”
楊辭被訓斥,也不惱,又道:“祖父,您別忘了那人說的,只要咱們楊府的人出了城,可就沒有剩下的糧食了。咱們楊府就是傾盡家產,都不一定能買到那麼多物資呢。”
楊老將軍怒氣上涌:“指不定她們那主子也不是個好的,用這麼陰損的法子……”
“楊老將軍,我家主子若不是爲你楊府着想,也不必吃這麼多苦頭,你口口聲聲爲了百姓,怎麼如今說話半點不講情義?”紅姨也惱了。
楊老將軍自然是話趕話才這樣說的,但性子倔的很,半分不肯認錯。
“你走不走開!不走開休怪我不客氣……”
“你……”饒是好脾氣的紅姨也不知說什麼。
楚姒跟林清愚坐在轉角的馬車上,她早知道會是如此,只是沒想到趙訓炎的手段竟這般兇殘,用這樣的法子要把人引出去。
“讓他出去吧,不吃苦頭,老將軍這倔驢性子是不會彎腰的。”林清愚輕輕抓着楚姒的手,道。
“可是我擔心……”
“關心則亂,姒兒,你就是把他們護得太緊了。若是沒有半點可乘之機。那幕後黑手如何會伸出來?”林清愚道。
楚姒微微垂下眼簾:“我怕會害了他們。”她怕有一次見到楊府被滿門抄斬,若是這樣,她情願沒有重生。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緊了緊:“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可是皇上不是不允許你……”
“你認爲皇上的人能監視我?”林清愚笑起來,又將她攬入懷中:“不怕,不會有事的。”
楚姒聽着他這句話,微微合上眼睛,似下了決定一般,這才掀開了車簾,朝馬車外的人吩咐了一句。
城門處正僵持着,楊老將軍正打算直接衝出去,就見有人跑了過來,在紅姨耳邊說了幾句話,紅姨便側身讓開了。
“楊老將軍既然不信,便自己出去吧。但是我還是要提醒您一句,出去了,明兒糧食可就沒有了。”紅姨無奈道。
“哼。”楊老將軍冷哼一聲。提着刀便駕馬出去了。
紅姨轉頭看着楊辭:“少將軍,你回去吧,做好準備。”
“當真會出事嗎?”楊辭面色沉了沉。
紅姨輕笑:“這是主子說的,我瞧她還沒算錯過一件事兒,信不信由您,左右話我已經給您帶到了,便不多陪着了。”說罷,轉頭便走了。
楊辭見此,朝城門外看了看,嘆了口氣,調轉馬頭回去了。
楚姒看着沉沉夜色,夜風中似乎還有血腥的味道,而京城裡蟄伏的人也都在伺機而動,只等誰先冒出頭,便要一打盡!
此時的溫泉山莊裡,一個黑影跳上了屋頂,看着守在門口的嬤嬤,如鬼魅般繞到她身後。直接將她打暈了。
而後,黑影便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房門,往裡面而去。
他手裡的長劍似乎泛着綠光,看起來滲人的很,可往房間裡面走了一段,他便開始察覺出不對勁了。這屋子裡薰了濃烈的香,一個孕婦,房中怎麼可能薰這麼濃烈的香?而且這房間裡也安靜的很,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他再往前走了幾步,便覺得渾身有些發軟。
“有詐!”他剛喊出這句話,背後便有一張大撲了過來。他的第一反應是咬破藏在嘴裡的毒囊,可不等咬下去,背後一悶棍,直接讓他撲倒在了地上。
綠檀冷笑的看着地上的人,將他翻過來,找出藏在他嘴裡的東西,笑了笑:“還真是個不怕死的。”
屋外忽然燭火亮起,蔣繁匆匆而來。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出了一身冷汗:“果真有刺客。”
綠檀莞爾,想起那晚在蔣府,小姐讓她去準備的這些東西,本以爲是沒用的,卻不想這一會兒就派上了用場。
“直接殺了吧。”蔣繁惱怒道,誰都想要害這個孩子,蘇貴妃和母親她不能動,這個刺客卻不能留。
“不急。”綠檀笑道:“小姐吩咐了,抓着人,即刻送往太子府。”
“太子?萬一他供出……”
“側妃放心,他不是蔣府也不是貴妃的人。”綠檀道。
蔣繁更加驚訝,不止驚訝於這個黑衣人的身份,更驚訝於,楚姒居然這般聰明,已經到了能料事如神的地步。不過還好,她願意幫自己,也從沒想過入太子府。
“好。”蔣繁頷首。直接命人將人捆了,暗中走後門交代了山莊的護衛,直接送去了太子府中。
京城裡,尋常百姓都睡得香甜,可京城裡的大人物們都在屏住呼吸,等着這山雨欲來前的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