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的馬車一路往前跑,馬兒也似乎格外有力氣,半分未曾停歇,把後面跟着人累了個半死。
城門這會兒已經關了,待天色稍稍亮些,城門開了,楚姒的馬車這才又急急趕了進去,那些人本來跑了半夜,停了一會兒,早已是雙腿發軟,見馬車又開始跑,欲哭無淚的又跟了上去,卻是落後了一大截,好容易跟上時,那馬車卻是在逍遙王府門前來來回回幾次以後,這才拐了個角,穿過一條小巷子不見了。
“難不成跟逍遙王府有關係?”
幾人瞎琢磨着,卻沒力氣再跟了,打定主意回頭就去尋慧能彙報去了。
楚姒見甩開了這幾人,這才把楊辭又送回了楊府。要走時,楊辭有些擔心:“大妹妹,你當真要如此?”她跟那慧能所說的事兒,他現在想着還覺得太冒險。
楚姒莞爾,卻是放下了車簾:“今晚我再來尋你。”說罷,便讓綠檀又趕着馬車回去了。
待見得馬車走了,楊辭才面色凝重的回了府,才走入府中,便看到似乎在門口站了一晚的楊盈,驚訝不已:“盈兒,你不休息,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不站在這裡,怎麼看得到你跟別的女子一夜未歸濃情蜜意!”楊盈發了很大的火,看着楊辭頭上帶着的帷紗帽,恨得一把將它打落。楊辭一瞧,頓時也升起了怒火:“盈兒,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楊盈冷笑起來:“我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我怎麼就無理取鬧了,你平日裡不願意見我也就罷了,如今還深夜出去跟別的女人鬼混,楊辭,你是不是瘋了!”
楊辭看着她抓狂的樣子,不想跟她吵,彎腰去撿那帷紗帽,楊盈卻不依不饒了,一把推開楊辭,瘋狂的去踩那帷紗帽:“這上面有別的女人的香味你以爲我聞不出來嗎,我告訴你,你別想把它再帶在身邊!”
楊辭見她如此,面色冷沉,轉頭直接離開。
楊盈見他根本不搭理自己了,想要追上去,可楊辭回到書房,砰的一聲便關上了房門。
楊盈見此,開始在外面冷嘲熱諷,還不斷的拍門。楊辭坐在房中,聽着外面的吵鬧,只覺得心累至極,他甚至想,若是此次治水,他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也是件好事。
楚姒回到逐錦閣時,綠芽和小福兒都緊張的一宿沒睡覺,見到她回來了才安了心。
“昨晚有人過來嗎?”楚姒換了身素淨寬鬆的長裙坐在暖房中,傅大娘很貼心的端來了一早熬好的五味粥,中間加了三顆大棗,然後用蔗糖桂花攪拌吃,軟糯開胃。
小福兒跟綠檀一道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用早膳,綠芽笑道:“沒人來,本來聶姨娘打算帶着弘哥兒來的,結果被咱們的艾葉給薰出去了。”
楚姒聞言,想起弘哥兒如今是聶姨娘帶着了,笑了笑,楚秀秀這是自討苦吃,她也攔不住。
用過早膳以後,幾人又開始忙活着楚姒出嫁要準備的東西,她自己則是下去小憩了,畢竟她現在還是個‘病人’呢。
前院,楚蓁蓁跪了一宿,如今已經是腰痠背痛,早上讓人扶起,疼得她差點罵人,可好歹時常有人過來,她這才忍住了。
在靈堂旁的耳房裡,楚蓁蓁倚靠在暖榻上,面色發白,有氣沒力的問道:“弘哥兒呢,母親過世,他現在既然已經是嫡子,如何不來守靈?還有楚秀秀和楚黛兒,她們又去哪兒了?”
“弘哥兒被聶姨娘帶着呢,說是身子不便利,三小姐和四小姐昨兒進了宮,蒙皇后娘娘喜愛,到現在還沒回府呢。”丫環回道。
“她們倒是知道躲清靜,不過現在去攀附皇后娘娘有什麼用?大皇子已死,皇后孃家也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楚蓁蓁的語氣裡滿是鄙夷,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成爲高高在上的逍遙王妃,而楚秉鬆對自己的態度也明顯好了很多,她覺得很開心,似乎又要回到當初那個人人追捧她的時候了:“你去給我把煙雪叫來,如今府裡的事兒都是她管着,我卻是一整日沒見着人。”
“煙雪姨娘在前頭招待賓客呢。”丫環怯生生道。
楚蓁蓁不滿的看了她一眼:“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父親也正是糊塗,讓一個姨娘去接待賓客……”
“好似自昨日以後,今天過來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姨娘小妾,沒個正經的,自然由姨娘接待了,二姐姐這般生氣做什麼。”
楚秀秀的聲音傳來,楚蓁蓁手心沒得一緊,擡頭瞧見門口還來不及卸下滿身珠翠的楚秀秀,冷笑一聲:“我當是誰這麼清楚呢,原來是三妹妹,怎麼,在宮裡攀附皇后娘娘,很開心嗎?”
“當然開心!”楚秀秀咬牙切齒的笑着道:“娘娘還說我很合她眼緣呢,往後會常招我入宮去說話。對了,二姐姐還不知道吧,我聽宮裡有人在議論,停下來的選秀,只怕馬上又會重新開始呢。”
“是嗎?”楚蓁蓁想起她以前說的話,輕笑:“二妹妹不是還要跟我結成同盟麼,畢竟有一個王爺府做靠山……”
“逍遙王爺?”楚秀秀諷刺的笑了一聲:“我可不敢跟逍遙王府有什麼瓜葛,我是清清白白的人,可不是要造反的人家,二姐姐回頭可千萬別說我們姐妹關係親近,不然被人誤以爲我也要謀反,可就糟了!”
“污衊皇室是死罪……”
“死罪?”楚秀秀像是腦袋突然靈光了一般,笑看着楚蓁蓁:“我方纔說什麼就要判我死罪,難道就因爲二姐姐你不喜歡我所以要判我死罪嗎?”楚秀秀看着她吃癟的樣子,哈哈的笑了一陣,這才道:“哦對了,母親死了,我這個做女兒的,怎麼也要去上柱香,請求母親保佑二姐姐,畢竟大哥死了,母親也死了,誰知道下一個是誰呢……”楚秀秀誇張的笑完,扭頭就出去了,出來看到一直等着的楚黛兒,朝她笑了笑:“四妹妹,多謝了。要不是你告訴我這一招,我還出不了這口氣呢。”
楚黛兒淡淡笑着:“我們都是皇后娘娘選定的人,自然要跟你站在一邊。”
聽到她這麼說,楚秀秀越發滿意了,扭頭便頂着滿頭珠翠去給秦雪上香了,楚黛兒見此,卻是轉身進了房間。
楚蓁蓁正氣得不行,見她進來,自然也沒好臉色:“四妹妹來做什麼?”
“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二姐姐說聲節哀。”楚黛兒恭順謙和,楚蓁蓁卻瞭解她的秉性,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
楚黛兒並不惱,只輕聲道:“二姐姐莫跟三姐姐生氣了,如今三姐姐是皇后娘娘看上的,往後指不定就入了宮當了娘娘,不濟也能嫁給王侯,不說比二姐姐高一籌,卻也能平起平坐,她如今性子是銳利了些,待往後磨一磨就好了,你們若是撕破了臉,往後再見面豈不是爲難了。”
“我會怕她?”楚蓁蓁越發的不屑,斜睨着楚黛兒:“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就不用在我面前賣乖了,我左右馬上就要成爲王妃了,你們能不能成爲那人上人可還不一定呢!”楚蓁蓁說罷,起了身便端着架子讓丫環扶着直接出去了。
楚黛兒始終噙着笑意,如今這楚蓁蓁越生氣,她就越開心,因爲她在憤怒的時候,腦子最蠢,便也最好掌控,這樣一把劍,殺誰都可以。
楚秀秀上了香,連跪都沒跪便準備離開,楚蓁蓁過來便道:“來人,去給三妹妹拿個蒲團來,讓她跪在一邊守靈。”
楚秀秀面色沉了沉:“憑什麼叫我守靈,我看嫡子嫡女都不在,我一個庶女……”
“你一個庶女,也要管我娘叫一聲母親,我娘纔是正室,你該在這兒守着!”楚蓁蓁的語氣嚴厲起來,楚黛兒走過來,扯扯楚秀秀的衣裳:“三姐姐,咱們跪下吧。”
“可是大姐姐和弘哥兒都不在……”
“我這就去請她們過來!”楚蓁蓁看了看一旁的婆子,示意她們去按下楚秀秀,楚秀秀氣得腦仁兒疼,本以爲得了皇后的寵愛,能回來炫耀一番,竟沒想被楚蓁蓁摁在了這靈堂。
楚黛兒倒是不懼這些,乖乖在一旁跪下了,自己卸下了朱釵,放上了一朵白色的絹花,旁人過來的,都要誇一句她好,楚秀秀見此,也不再多說,心不甘情不願的在一旁跪下了。
楚蓁蓁見此,這才離開。
“小姐,咱們去哪兒?”丫環忙跟來。
“去找弘哥兒……”
“弘哥兒去了逐錦閣。”丫環忙道。
楚蓁蓁一聽,笑了起來:“那正好,兩個人我一起收拾了,左右這個弘哥兒也是個不會聽我話的。”說罷,便急急往逐錦閣而去。
楚姒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悄悄叫了綠檀過來,聽楚姒說了一番以後,笑着點點頭,忙又溜了出去,跟小福兒交代了幾句,小福兒聽完,也是一副興奮的模樣,扭頭便出去了。
聶姨娘這會兒正帶着弘哥兒在花廳等着呢,弘哥兒這兩日跟人學了幾招,在花廳便閒不住了,到處找丫環跟他練武,實則是他對丫環們拳打腳踢,屋子裡擺放的不少器皿都被打碎了。
小福兒匆匆過來,瞧見這場景,都要嚇哭了,一副哭腔看着坐着的穩穩坐着的聶姨娘:“姨娘,這些可都是我們小姐要陪嫁的寶貝,每一樣可都至少值二十兩銀子呢。”
聶姨娘一聽,眉心跳了跳,卻歉意的看着小福兒:“這也不是我弄碎的,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呢?你也知道,小公子我一個做姨娘的也不敢管啊。”
弘哥兒根本不聽他們的話,小福兒特意指着門邊的一隻金邊青花大肚瓶,道:“還好這個沒碎,不過它尋常也不容易碎,不然小姐醒了以後,可是要發大脾氣的,管他是誰在這裡呢……”
小福兒的話還沒說完,弘哥兒一聽‘不易碎’,就想試試自己的拳頭了,一拳便掃了過來,小福兒機靈的讓在一邊,那花瓶便砰的一聲砸了個粉碎。
“碎了——!”小福兒驚呼一聲,跪坐在地上就開始大哭:“小姐說了,這花瓶要是碎了,就要奴婢的命,聶姨娘,是你把小公子帶來的,你可要負責,這花瓶值一千兩銀子呢!”
“一千兩!”聶姨娘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什麼花瓶值一千兩……”
“這是侯夫人之前使人送來給小姐做添妝的,可是宮裡賞下的寶物啊……”小福兒抽抽搭搭的半晌,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侯夫人之前還使人叮囑了,說這是拿來給小姐撐場面的,往後還要完完整整帶回侯府去的,這可怎麼辦啊。”
聶姨娘也慌了,忙站了起來,忙看了看這屋子:“這麼貴重的東西,你們怎麼放在外頭呢……”
她話沒說完,小福兒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幾個小擺件:“還有那些,全都是寶貝,還好沒有全碎了……”
“哭哭啼啼的。”弘哥兒覺得小福兒哭得煩,見她往前頭一指,便撲了過去,一把又給掀落在了地,這下不得了了,小福兒的哭聲快響徹整個逐錦閣了。
綠檀忙從外頭跑了進來,大驚:“小福兒,你做什麼呢,怎麼把小姐的寶貝都給摔了!”綠檀的語氣嚴厲,衆人都嚇懵了,倒是弘哥兒絲毫不怕:“不就幾個小玩意兒嗎,聶姨娘可說了,我三姐姐如今備受皇后娘娘疼愛,你們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回頭讓三姐姐去跟皇后娘娘要一些給你們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聶姨娘一聽,腿都軟了:“小公子,我可從未說過這樣的話,你……”
“你該自稱賤妾!”弘哥兒不滿的看了眼聶姨娘:“我娘是秦雪,是正室,你不過是個妾,要自稱賤妾。”
聶姨娘愣在原地,臉色一陣煞白。
小福兒其實很想笑,可是還是得裝作嚎啕大哭的樣子:“聶姨娘,小公子都這樣說了,這屋裡林林總總少說也得幾千兩,你得賠……不然大小姐一會兒醒了……”
“我哪裡有錢賠?再說了,這些也不是我……”
“我們可都瞧見了,就是你指使弘哥兒砸的,這事兒告到老爺那裡去都有理。”小福兒道。
聶姨娘想起楚秉鬆之前交代過的不要招惹楚姒,她也的確沒打算招惹,只是爲了討好弘哥兒不去給秦雪守靈,這才帶着他來楚姒這裡躲一躲,沒成想竟惹了這樣的麻煩。
“聶姨娘,奴婢清算清算,跟您去拿銀子?您沒有,三小姐的嫁妝裡可是有吧……”綠檀也道,正好這會兒楚蓁蓁來了,瞧着這一屋子的隨便和哭得不行的小福兒,稍稍愣住:“這是怎麼回事?”
小福兒搶在聶姨娘開口前,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還不忘補上一句:“二小姐,如今小公子過到大夫人名下了,也算是您的親弟弟,您看着銀子是您出還是聶姨娘出,或是等小姐醒了,再去找老爺……”
楚蓁蓁算是鬧明白了,看了眼她:“大姐姐還沒醒來?病的很重嗎?”
“半睡半醒,房間裡有點小動靜就醒了,所以您要去看看嗎,奴婢正好把這件事跟小姐彙報了,畢竟這屋子裡林林總總,也損毀了不下八千兩的東西,小姐醒來,若是知道沒有人賠,一定會打死奴婢的……”小福兒抽泣着可憐兮兮的看着楚蓁蓁。
楚蓁蓁一聽,哪裡還有去叫醒楚姒的心思,只看了看聶姨娘,冷笑道:“今兒三妹妹回來,說很是得皇后娘娘喜歡,既然被打碎的東西是宮裡賞下的,那就讓三妹妹再跟皇后娘娘要一些補給大姐姐吧。”說罷,看着弘哥兒:“楚弘,跟我去娘靈堂前守着。”
弘哥兒這會兒也知道惹了大禍,也知道楚蓁蓁現在看似更強大些,便扔下聶姨娘忙跑了過來。
聶姨娘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看着楚蓁蓁和弘哥兒離開了。
小福兒又哭着瞧她:“聶姨娘,這銀子您看是現在給還是……”
“你們……你們說是八千兩就是八千兩啊,萬一是假的……”聶姨娘現在也沒了法子,八千兩啊,她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去哪裡找八千兩來給楚姒。
綠檀倒是利落,立馬讓人拿了賬目上來,一樣樣對一樣樣勾畫,算着算着,竟算出一萬多兩來。
聶姨娘只覺得頭有些暈,忙讓人扶着走到了門邊:“這不關我的事,你要銀子,就跟老爺說去吧。”說罷,也顧不得楚秉鬆會罰她罵她了,在她看來總比罰了銀子好,於是趁着小福兒不注意,扭頭就急匆匆的跑了,小福兒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失態。
待看着她們都被打發走了,小福兒這才哈哈大笑起來。
綠檀也嘿嘿笑着:“真是可惜了咱們這些好瓷器了,銀子肯定是要不回來了,哎……”
綠芽從裡頭走出來,笑道:“倒也沒什麼可惜的,這些東西都是記在公中賬上的,又不是咱們小姐的,反正也帶不走,碎了就碎了吧。”
幾人相視一眼,旋即哈哈笑起來。
綠檀眼珠子一轉,忙對綠芽道:“綠芽,你熟悉這些賬目,你把這些一條條列出來,銀子都列多些,咱們給老爺送去,氣死他,看他養的好兒子。”
“你真壞。”小福兒笑得直不起腰,綠芽卻忙點點頭:“誰讓她們不是想着欺負小姐就是要佔小姐便宜,這種不安好心的,活該他們倒黴。”
楚姒在裡間聽着幾人的對話,微微挑眉,不過聽方纔楚蓁蓁的話,楚秀秀跟她這樑子,算是結得深了,以她這性子,楚秀秀這般明目張膽的說自己得了皇后喜歡,楚蓁蓁是絕不會讓她得逞的。
楚姒沒猜錯,當天夜裡,她吃過晚飯,楚秉鬆纔到她院子裡來準備說今日白天之事,便聽到說楚秀秀出事了的消息。
“出了什麼事?”楚秉鬆站在房間門口寒聲問道。
來回話的婆子戰戰兢兢的擡頭看了他一眼:“說是三小姐今日在守靈的時候,不知怎麼了,忽然就把臉往火盆裡懟,好容易被人拉了起來,如今這臉怕是……”
楚秉鬆皺眉:“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不知怎麼了’?”
那婆子咬咬牙,噗通一聲跪下:“外人都傳,說三小姐守靈的時候,誠心不足,還污衊大夫人亡靈,所以被大夫人懲罰了……”
“胡說八道!”楚秉鬆直接一腳將她踹開兩三步,婆子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嘴角都泛出了血。見此,楚秉鬆這才轉頭又看了看一臉蒼白似還未好的楚姒,深深呼了口氣,森寒的盯着她:“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我聽說今日白天聶姨娘跟你有衝突……”
“衝突?”楚姒一副不解的模樣,小福兒忙跪了下來,道:“回稟老爺,聶姨娘帶弘哥兒過來打碎花瓶的事兒,小姐還不知道,奴婢們見老爺您沒吩咐,以爲您不高興,所以還沒敢告訴小姐……”
楚秉鬆眉頭死死擰起,半晌,見楚姒面無異色,扭頭又去看那婆子:“三小姐現在在哪裡?”
“還在靈堂,不少賓客還在,這會兒已經讓請了大夫了。”婆子道。
楚秉鬆死死咬牙,他好不容易讓楚秀秀有可以進宮的機會,聽說皇后那兒還蠻喜歡,他以爲勝算大了些,如今竟來了這一出。
“姒兒一道過來!”楚秉鬆寒聲道。
“女兒換了衣服就過去。”楚姒讓人扶着從暖榻上下來,站在一側道。
楚秉鬆瞧她似乎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面色沉了沉,什麼也沒說,扭頭便離開了。
待楚秉鬆走後,綠檀則忙道:“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啊,咱們過去會不會被扣屎盆子……”
“噫……”小福兒嫌棄的看了眼綠檀,綠檀挑挑眉,楚姒卻轉身往房間裡面走:“放心吧,這件事不論如何也扯不到咱們頭上。”不過她現在也不確定楚秀秀到底是誰動的手,看起來似乎像是楚蓁蓁,但不排除楚黛兒也有動手的可能,因爲照方纔這婆子所說,楚秀秀是無緣無故栽入那火盆,必然是被什麼操控了,許是藥,又許是——蠱。
“綠檀。”
“哎,怎麼了?”綠檀扭頭看着楚姒。
楚姒盯着她,道:“你可會南疆的骨笛?”養蠱之人,都會骨笛,用以控制蠱蟲,跟之前那個巫師大同小異。
綠檀怔住了,忙笑道:“小姐這話何意,雖然綠檀行走江湖,什麼都見過,但是這骨笛……”
“我懷疑楚黛兒下了手,所以想試探一番。”楚姒淡笑着解釋道,綠檀聞言,方纔還狂跳的心馬上安了下去。
“會一些,但是我的程度控制不了那些所謂的蠱蟲,讓它們難受的蹦出來應該沒什麼問題,反正很難聽就是了。”綠檀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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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兒也跟着哈哈笑了起來:“回頭我可好生把耳朵堵住。”
幾人笑鬧着,不再多提,楚姒幽幽看着忙垂下眼簾的綠檀,這丫頭,說是初入江湖也信得,畢竟天真
從這裡到前院,楚姒到的不算早,但也剛好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楚秀秀的兩個貼身侍婢已經被楚秉松下令打得奄奄一息了。
“還是不肯說嗎,到底三小姐是怎麼摔進去的?”楚秉鬆寒聲問道,聶姨娘在一旁跪着,早已經哭暈了幾回。
兩個丫環已經說不出話了,可是她們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楚姒看到坐在兩旁的楚黛兒和楚蓁蓁,楚蓁蓁神色愜意,眼含笑意,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緊張,楚黛兒則是面色平靜如往常,手裡端着茶杯淺淺的品着茶,看不出絲毫的傷心。
賓客們都被請回去休息了,但是如果楚秉鬆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來,楚府被惡鬼控制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開,倒是合了楚姒的心意。
楚姒纔過來,經過楚秀秀身邊,看了看她的臉,已經熱炭燒得已經面目全非,想來,她這一輩子也就是如此了。
楚姒淡淡在楚蓁蓁身邊坐下,默默掃視着在場的人,可大家的情緒都如同想象中一般並無二樣。
正在楚秉鬆準備下令把那兩個丫環打死的時候,屋外不知何處忽然想起一陣詭異的笛聲。
說是詭異,是因爲這曲調帶着明顯的異域特色,卻極爲不流暢,卡頓明顯,時強時弱,十分難聽,難聽到讓人想捂住耳朵。
楚黛兒端着茶杯的手一頓,擡眼直視楚姒,楚姒卻只做沒看見一般,淺淺拂開茶蓋喝茶。
正在衆人疑惑的時候,楚秀秀的衣襟中竟爬出了一條不過巴掌大小渾身光滑的無足軟體黑色長蟲。
長蟲似乎異常難受,聶姨娘嚇得愣住,倒是一旁的婆子膽大,一腳便踩了上來,那蠱蟲被踩冒出一股黑血,楚秀秀則像是終於透了一口氣一般,睜開了眼睛,如同缺氧的魚兒一般張着嘴大口呼吸着,可隨之而來的是臉上劇烈的疼痛,她開始大喊大叫,還是痛苦掙扎,屋子裡頓時一團亂。
“四妹妹身上的是什麼?”楚蓁蓁忙指着楚黛兒,楚黛兒似乎也很驚訝,因爲她經過之前一事,身上並沒有再帶蠱蟲了。
楚黛兒看着從腳下爬出來的一條同樣的蠱蟲,微微皺眉,忙讓人一腳踩死,這才跪在了楚秉鬆面前:“請父親一定明察是何人要害我跟三姐姐,若不是三姐姐先出了事,讓人查出來了,只怕下一個毀容的便是黛兒了……”對於楚黛兒來說,這蠱蟲根本治水雕蟲小技,但是別人不這麼以爲。
聶姨娘恨極了,回頭紅着眼睛看她:“四小姐,你之前就因爲養蠱一事被老夫人趕去家廟,如今爲何要自導自演還害了我的秀秀呢?”
楚秉鬆看着楚黛兒的目光也開始懷疑起來,楚黛兒想起什麼,忙擡頭去看身後方纔站着的丫環,可這個位子已經變得空空如也了,那丫環悄悄跑了。
楚姒也看到了她的動作,也瞬間明白,這次真的不是楚黛兒下的手,頂多是她挑撥的罷了。
楚姒偏過頭看了眼穩如泰山的楚蓁蓁,看着她眼裡得意的笑意,有些驚愕,怎麼會是她呢?她哪裡來的蠱蟲?
楚黛兒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淚水盈盈的看着楚秉鬆:“皇后娘娘才說了很喜歡三姐姐和我,回來以後,三姐姐便迫不及待的把這件事告訴了大家,父親,黛兒還指望着跟三姐姐相互扶持,怎麼可能害了她,而且黛兒就算再笨,若是真下手害了三姐姐,又怎麼會藏了一條一模一樣的蠱蟲在身上呢?”
楚蓁蓁聽着,皺了下眉頭。
楚秉鬆信了她幾分,但是卻也是不得不信,他現在就能用楚黛兒這一個女兒了。
“這件事我會徹查的。”楚秉鬆半晌才說出這麼一句,看了看還在大喊大叫的楚秀秀,不由有些厭煩:“來人,把三小姐擡回院子,讓大夫過來好生治療。”臉已經毀成這樣,永遠也不可能好了,這個楚秀秀,算是顆廢棋了,對於廢棋,他實在沒什麼耐心。
聶姨娘還想爭取一下:“老爺,能不能請御醫過來,皇后娘娘肯定……”
“行了,還提什麼皇后娘娘。”去找皇后娘娘是因爲合作,如今人都沒價值了,還談什麼合作:“我會讓人請京城最好的黃大夫過來,你仔細着照顧便是,這段時間就留在院子裡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不用再操心了。”楚秉鬆說完,揮了揮手便來了四五個侍衛,直接將楚秀秀擡下去了,聶姨娘只一個勁兒的哭,卻也知道什麼也改變不了了。
一場鬧劇結束,衆人看着楚秉鬆的處置方式,紛紛低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喘。
楚秉鬆大聲道:“這件事是因爲三小姐自己不小心而栽入火盆的,沒有什麼南疆蠱蟲,更沒有什麼惡鬼作祟,都聽明白了嗎?”
楚秉鬆的冷血無情大家都是見識了的,忙點了頭,楚秉鬆接着道:“誰要是敢透漏出去半個字,我就割了你們所有人的舌頭,所以你們現在把人都記住了,也給我盯住了!”
“是。”衆人戰戰兢兢。
楚秉鬆掃了一眼楚姒,知道這件事不是她操縱的,便看了眼楚黛兒:“黛兒,跟我去書房。”說罷,提步便直接離開了。
楚蓁蓁見此,起了身跺跺腳表示不滿,沒好氣的衝着旁人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把這裡打掃乾淨。”說罷,扭頭看着楚姒:“大姐姐,這會兒的病好了?”
楚姒淡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妹妹可聽說了今兒中午弘哥兒打碎……”
“我還要去給母親守靈呢,大姐姐不舒服就趕緊回去歇着吧。”說罷便急匆匆離開了。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越發疑惑。楚蓁蓁如今已經是無依無靠了,卻能找到南疆下蠱的人,到底是誰在幫她?
沒人注意外面難聽的笛聲是什麼時候停止的,綠檀來的時候,屋子裡的人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小姐,回去吧?”
“你幫我去看看,楚蓁蓁再跟誰見面。”楚姒道。
“您是說這事兒是二小姐……”
楚姒頷首,綠檀倒吸口涼氣;“她這也太狠了,活生生燒壞了人家的臉啊!”
楚姒輕輕呼了口氣:“先去看看吧。”楚蓁蓁完美的繼承了楚秉鬆的無情心狠,對於她來說,一個她根本就瞧不上的楚秀秀所受的苦難又算得了什麼。
綠檀咬牙,轉頭便潛入了夜裡,徑直跟了過去。
楚姒扶着綠芽的手出了院子,如今已經是四月天了,溫度回升了不少,可她依舊覺得冷,看着這黑沉沉的天色,看了一直站在角落沒出來的煙雪,轉頭離開了。
楚蓁蓁纔到靈堂,便吩咐衆人都退下。
“你們去外面候着,我想單獨跟母親留一會兒。”
丫鬟婆子們應聲退下,楚蓁蓁看了眼黑色的棺材,皺皺眉頭,轉頭便從側院離開了。
她小心翼翼的穿過穿花門,到了不遠處的一處破敗的房間才停下,敲了敲門。
“我來了,事情辦成了一半,你還得再幫我。”楚蓁蓁在外面道,她本意是想害了楚秀秀跟楚黛兒兩個人,卻不知爲何,那蠱蟲在楚黛兒身上居然沒有反應。
門微微拉開了一些,一隻手伸出來,一把便將她扯了進去。
“你……你要做什麼?”楚蓁蓁進來後忙掙脫開,卻被男子抵在了門上。
“你以爲我冒這麼大危險過來幫你,是爲了什麼?”焦思邈冷冷看着她,殘存的一隻手拿出一隻木盒子來:“這蠱蟲可不容易買,更別說要被你那南疆的四妹妹發現了我會是個什麼下場。她可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這條胳膊就是被她廢了的。”
“她廢了的?”楚蓁蓁有些驚訝,她知道楚黛兒心狠手辣,卻沒想到她居然能傷了焦思邈。
焦思邈將蠱蟲收起,一隻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不相信嗎?你知道爲何那蠱蟲在她身上沒用嗎?因爲她早就只萬蠱不侵身了,這樣的女人,除非砍下她的腦袋,否則,尋常的毒藥和蠱蟲都傷不了她。”
“那怎麼辦,她現在一定懷疑我了!”楚蓁蓁開始慌張,焦思邈卻笑道:“怕什麼,有我在呢,只要你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保證她傷害不了你。”
“真的嗎?”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焦思邈看着楚蓁蓁因爲跑得急而微微泛紅的臉,俯身便開始狂熱的吻了下來。
楚蓁蓁本來還想反抗,但想起自己的目的,想着以後還要焦思邈幫忙,便一把抱住他開始了主動。
綠檀追來的時候,聽到這裡面咿咿呀呀的聲音,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不過她還不能憑聲音認人,只能等他們辦完事以後,才瞧見楚蓁蓁羞羞答答兩腿發軟的出來了,而後便走出了焦思邈。
確認是焦思邈以後,綠檀便快速回去把消息告訴了楚姒。
楚姒聞言,反而笑了起來。焦思邈對楚黛兒恨之入骨,如今他們成了對手,自己倒是能先鬆口氣做點別的。
“準備好了嗎?”他們今晚要去見慧能。
綠檀頷首,楚姒這才又交代了綠芽和小福兒一番,轉頭出府了。
楊辭早早在候着了,不過他神色看着有些不對勁,上了馬車以後楚姒才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是楊盈。”楊辭不知該怎麼說:“她鬧着一定要跟來,我沒別的法子,便只好點了她的穴將她放在了房間裡,想來明日怕是又要鬧了。”
楚姒聽到楊盈的名字,也覺得有些頭疼,可如今楊辭已經跟人說了要娶她,若是不娶,害了楊盈,可若是娶了,就是害了他自己。
“她這樣的性子多是沒有安全感,加之楊老將軍和你,因爲覺得虧欠而縱容出來的,她如今也不過十五六歲,回頭你們好生溝通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吧。”楚姒無奈道。
楊辭頷首,卻是不願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只笑看着楚姒道:“大妹妹,今日咱們過去,那慧能會不會還設下陷阱?”
綠檀笑笑:“就這老禿驢的性子,肯定會的,所以我今日帶起了閹割的刀具,等逮到他,先把他變太監,然後再痛打一頓,下一次他應該就老實了。”
見綠檀說的輕巧,楚姒好似沒有很擔心的樣子,楊辭有些無奈笑道:“他有足足一天的時間準備,咱們就三個人,過去怕是有危險,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叫幾個人吧。”
楚姒莞爾,扭頭看着他:“你不是熟讀兵法嗎?”
“是,可是……”
“以前是紙上談兵,今晚就先拿他試驗試驗吧,就當攻城一樣。如今我們兵臨他們城下,他們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請君入甕,這時候我們應該怎麼做?”楚姒笑道,綠檀也開始動腦筋想起來:“殺進去?”
“他知道我們功夫厲害,所以一定準備了藥或者別的陷阱,硬殺進去不太可能。”楊辭微微搖頭。
綠檀皺眉:“那我們偷偷溜進去總可以了吧……”
楊辭想了想,依舊搖頭:“他那宅院就那麼點大,定然也做了準備了。”
“那怎麼辦。”綠檀攤手,楊辭忽然想到什麼,笑道:“既然咱們進不去,不如讓他們自己出來。”
“讓他們自己出來?在外喊話嗎?”綠檀的小腦袋又開始糊塗了。
楊辭和楚姒相視而笑,似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點點頭,在馬車進入鎮子前,便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