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的尋視了四周,胡憂一屁股做在一處草地上,邊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邊把幾顆剛找到的草藥放在身邊的石頭上,順手把匕首給拿在手裡。.com
在叢林裡已經躲了兩天了,胡憂不但沒有能回到令歸城,反而離它越來越遠。安融人這次看來是鐵了心要抓到胡憂,他們的搜捕工作,一刻也沒有停過,日夜都在進行着。
加上之前的一天,胡憂已經三天沒有睡過覺了。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相信遲早得翻臉。不過相比起小命來,胡憂現在可顧不了它們的感受,別管多累,他也不允許自己睡下去。
肋下被蟲咬的地方,非常麻煩。潰爛並流出惡臭的黃水,而且還有擴大的趨勢。使得胡憂不得不在有限的休息時間裡,抽出時間來處理它。
把收集來的草藥放到嘴裡嚼着,胡憂割開了肋下的衣服,用匕首一點點的清理傷口上的腐肉。刀子割在別人的身子,那是感覺不到痛的,割在自己的身上,那就不一樣的。用刀一點點的割自己的肉,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凌遲已經很慘了,還要自己動刀,想想都能把人嚇個半死。
沒一會功夫,胡憂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溼透了,如果離得近點,還能聽到牙齒被咬得‘咯咯’響的聲音。肋下的地方,下刀非常不方便,這使得胡憂的苦痛要更多一些。
割開外層的表皮,一股腥臭的黃水急涌而出,腫漲的感覺暫時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癢麻。這是一種打從心底涌上來的癢麻,癢得胡憂真想一刀紮下去,給自己來個痛快的。
疼還可以忍,癢卻非常難忍。不過此時,就算是難忍,也得忍着。
胡憂已經用盡了全力來控制手中的刀,可是它依然不聽話的顫動着,怎麼都不能準確的割開傷口上的肉。每個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本能,而胡憂在這一方面,要比一般人更強。用自己的大腦指揮自己的刀,去割自己身上的肉,這明顯是違反本能的行爲,手自然不願意的生出反抗。
這種本能的抗拒,不但沒有減少胡憂的痛苦,反而把胡憂致於危險之中。胡憂心裡非常清楚,這裡不是久留的地方。就算是安融人在不久之前,剛剛搜索過這裡,但是第二波,第三波的搜索,用不了多久,又會來。必須得抓緊時間,把傷口處裡好,馬上離開才行。
咬咬牙,胡憂一狠心,一刀紮在自己的大腿上。刺骨之痛,讓手穩定了下來,也許是它也怕了吧。對別人狠,不算什麼。能對自己狠的人,纔算是真正的狠。
從這方面來說,胡憂算得上是一個狠人。斷骨重接,匕首剜肉,不是鐵漢,做不到這些。
直到把嘴裡嚼爛的藥草敷在傷口上,胡憂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還沒來得急包紮,突然,胡憂的臉色一變,遠處傳來了呼喝聲,安融人又來了。聽這動靜,來的人還不少。包紮傷口是來不急了,得趕緊跑路出行。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胡憂貓着腰,一手緊緊壓着傷口,順着草叢往後退。之所以選擇在這裡處理傷口,那是因爲這裡的地形比較複雜,有幾個方向,可是讓胡憂開溜。
剛剛走出五六百米,胡憂就停了下來,前面有一隊安融人正往這個方向搜鎖着。連着換了幾個方向,都發現了安融人,這情況可不太妙。
“馬拉戈壁的!”
胡憂暗罵了一句,不用問都知道,安融人的斥候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線鎖,現在已經把這一帶封鎖了。
安融人的推進速度雖然不快,不過這樣的距離,被發現那也是遲早的事。
怎麼辦!
胡憂的眼睛四處瞟着,希望能找到一個藏身的地方。這次安頓人圍上來的至少有小兩千人,一般的地方,可是藏不了的。
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聲鳥叫,引起了胡憂的注意。一棵老樹上,有一個鳥窩。藏在樹上,那是不行的,不過樹下的那個爛泥潭,到是可以利用一下。
那片爛泥潭,胡憂之前曾經看過。那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小沼澤坑。不是很大,頂多也就和半個籃球場差不多。要來藏人,不是很理想,不過胡憂此時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深吸了口氣,胡憂往另一個方向跑出七八十米,故意留下了一點線索,指出一個錯誤的方向。然後小心的退回來,爬上樹,利用飛天爪,把自己盪到沼澤邊。做這一步,可要小心,別看這沼澤不大,大象掉進去都得死在裡邊。
仔細的計算好高度距離,胡憂把飛天抓上的細線,一頭綁在老樹的根部,另一頭,綁在自己的腰上。檢查過沒有問題之後,胡憂才慢慢的把自己沉進沼澤裡。
綁在身上的細線越來越緊,胡憂終於沒有再往下沉。此時的胡憂是整個人懸在沼澤裡的,與外界唯一的聯繫,就是那根細絲。那是胡憂的生命線,如果它出了什麼問題,胡憂就算是把自己給埋了。到那個時候,安融人是找不到他了,不過他也再沒有命出來。
沼澤裡的壓力非常大,那些臭泥漿,死命的往胡憂的鼻子,耳朵裡鑽,就連菊花似乎都感覺很有壓力。最慘的還是那些傷口,雖然胡憂已經草草的包紮過,但是他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有泥漿已經灌進去了。
靠着那根用來喂藥的竹管,胡憂維持着緩慢的呼吸,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塊石頭,就算是感覺到泥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拱動,他也不敢去理會。希望別再有什麼不開眼的蟲子,再給咬上一口才好。
沼澤裡的世界,非常奇妙。在這裡,整個天地,似乎就只剩下了胡憂一個人。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裡流動。最神奇的是胡憂居然能感覺到右手心的那個戰斧紋身,在隨着心跳的頻率而跳動着。
血流越來越慢,胡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他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
猛然間,右手心劇烈的跳動了幾下,胡憂知道,是安融人到了。隱隱的,他可以聽到上面的聲音,知道這次來了不少人。
綁在身上的細絲猛的顫了一下,胡憂身上的冷汗都下來了。還好,過了好了一會,都沒有感覺有人要拉那根細線,耳邊也傳來了馬嘶的聲音。看來不是有人發現了那根線,而是有人把馬綁在了樹下。
老樹下長着不少雜草,胡憂此時只能祈求那馬不是很餓,別把那些草全給吃了。要不然,一根被拉得筆直的線,很容易引起安融人的注意。只要有一個人發現了那條生命線,胡憂這條小命,也就算是交待在這裡了。
安融人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在這裡安營。胡憂沒敢出去問一聲,只能默默的玩着扮石頭的遊戲。
又過了一會,耳邊嘩嘩的傳來水聲,還不時有水滴經竹管滑進胡憂的嘴裡。熱的,騷氣很重。
馬拉戈壁的,有人在上面撒尿。撒就撒吧,你他祖母的別往竹管裡灌呀。不知道下面有人嗎?
胡憂在下面腹誹着,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別說是撒尿,就算是拉屎,他也得忍了。現在胡憂唯一可以做的,只能幻想着正在幹這事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雖然有些變態,但是這麼想,多少能讓他的心裡好受一些。不然一想到那些甘露來自男人呃還是別想的好。
睡意越來越重,之前睜着眼睛,還能硬撐着,此時閉着眼睛,一不小心就會睡過去。現在這種情況,是萬萬不能睡的。一但真睡過去,那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胡憂一直不斷的提醒自己,絕對不能睡。可是情況似乎越來越糟。身體是越來越冷,睡意卻越來越濃。三天沒睡,真是難熬呀。
破爛而飄着黑煙的城頭上,不死鳥特戰隊的士兵們,默默的吃着手裡的饅頭,目光不時瞟過那個新來的長官。那個穿着一身金甲的傢伙,是軍團長蘇門達爾的兒子,人稱少將軍的齊拉維。兩天前,安融人停止攻城之後,他就接管了這裡,不死鳥特戰隊,因爲他的到來,也改編成了不死鳥**團。
部隊的規模擴大了,隊裡很多人也都得到了升官,不過卻沒有誰能高興得起來。因爲他們原來的指揮官胡憂偏將,失蹤了。
沒人知道胡憂偏將去了哪裡,士兵們只知道,那個肯用自己生命來掩護大家的司令,那個士兵們能把命交給他的胡憂大人,被軍團長叫去之後,就沒有回來過。
有人猜胡憂被秘密安排了任務,有人猜胡憂應該是升了官,調到別處。士兵們都儘可能的往好處猜,因爲他們誰都不想說出心裡的那個答案,他們不希望這裡面有什麼陰謀,他們都希望胡憂還活着。
哲別幾次想衝到城主府質問蘇門達爾胡憂的消息,都被候三給硬攔了下來,爲這事,他們還大大出過手。不只是哲別,很多士兵都想要去打聽胡憂的消息。只要能得到胡憂大人的消息,哪怕是死,他們也願意。
如果不是候三用堅定的語氣告訴士兵們,胡憂大人總有一天會再回來,再帶領大人一塊殺敵,不死鳥**團,也許早就兵變了吧。
這兩天,軍中一直留傳着一個消息,說安融人之所以停止了進攻,是因爲他們的三皇子林正風被人一箭射穿了脖子。消息上說這箭是齊拉維射的,不過不死鳥的士兵都不相信。
這裡面的疑點很多,首先齊拉維跟本沒有那種箭法,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去進行行刺。最重要一點是安頓人現在正全力抓捕那個刺客,而齊拉維卻在這裡。以上這些都不說,如果真是齊拉維刺殺的林正風,爲什麼沒有直接傳告全軍,而是要散部這些小道消息呢。這太詭異了。
相比起那種無稽的消息,不死鳥士兵們都在心裡猜着那個刺客會不會是胡憂。首先胡憂的箭法大家都清楚,全完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林正風被刺的前一晚,胡憂去見蘇門達爾就沒回來過,計算起來,時間很符合。胡憂有能力,也有時間做這個事,現在又沒有回營,弄不好,安融人抓捕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這個猜想,誰也沒有說出來。士兵們只要相互用眼神交流,就知道這些同生共死的戰友們,和自己想的是一樣的。
鋼針無聲的插進肉裡,胡憂猛的清醒過來。這已經是第七針了,唯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不睡過去。
可惡的安融人,居然真的在這裡紮營,他們難道不知道,此地已經有主了嗎。
在心中盤算着時間,胡憂悲哀的發現,現在最多是晚上十點多的樣子,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
泡在沼澤裡這麼久,腿部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了。綁在腰上的細線,也已經勒進了肉裡,胡憂不敢肯定,這細細的繩子,什麼時候會把自己切成兩半。
咬牙又硬頂了兩個多小時,胡憂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燙。以胡憂十幾前江湖醫生的經驗,他知道,自己正在發燒。
三天沒有睡覺,大量的體力消耗,又泡在溼冷的爛泥裡這麼久,不死就算是很不錯了。發燒,很奇怪的事嗎?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胡憂從小就知道,自己的運氣不是很好。可是這一次,真可以說是背到家了。日子本來就難熬,現在居然又來個發燒,這真他祖母的是——太爽了!
隨着時候的推移,胡憂的呼吸越來越熱,五臟六腑似乎要燒起來一樣。與之相反,身上卻越來越冷,精神也已經進入了半迷離狀態。胡憂咬着牙又紮了自己幾針,卻已經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
無限淒涼的滋味,涌上胡憂的心頭,前世今生所有的事,如電影一樣,在胡憂的腦子裡回放着。
“咔!”
胡憂的牙咬得太緊,把用來呼吸的竹管給咬啐了。
難道這次真要死了嗎?胡憂一時萬念俱滅,面對將要來到的死亡,他居然第一次顯得是那麼的從容。
全身上下,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啦。此時別說是怕安融人發現,就算是想自投羅網,也沒有可能了。
這樣安靜的死去也不錯,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莫名其妙的來,又悄悄的消失,只可惜我的帝皇夢,始終沒能圓呀!
就在這個時候,胡憂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圖畫。圖畫正中,是一個個身穿寶甲,身背玄黑弓,右手握着一把戰斧的人。他的身後,有一面大大的帥旗,旗上畫着一隻全身燃燒着黑色火焰的神鳥。帥旗的下面,躬立着一排威武的將軍,將軍之後,是無數的士兵。
那人
‘轟!’
圖畫在出現的瞬間就炸開了,胡憂感覺全身火般灼痛,一股火熱從左手的戒指竄出,化成千絲萬縷,奔涌於各個大小脈穴之中。火熱還沒有過去,右掌心一股奇寒,殺將出來,向火熱撞去。
一寒一熱,在胡憂的體內纏鬥,胡憂只感覺全身經脈,似乎全都爆炸開來。小胡憂此時也被激怒而暴漲。
什麼斷骨重接,什麼切肉療傷,相比起胡憂現在的痛苦,那些跟本就不算什麼。水深火熱已經不足以形容,也許只有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行,才能略微表達胡憂此時的境遇。
在此安營的安融人,跟本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不遠處的爛泥裡。領頭的一夜未眠,還在分析着胡憂可能的動向。他們哪裡知道,如果胡憂這次死在沼澤裡。那他們的計劃再怎麼周詳,也還是一輩子都找不到胡憂。除非他們沒事把那個沼澤給刨了。
竹管被咬碎,胡憂此時已經不能呼吸,不過巨大的痛苦,已經讓他忘記了去注意這些。他很希望自己能夠暈過去,這樣死前也能平靜一些,不用受這麼痛苦的折磨。可是長期以來鍛鍊的毅力,卻得到了超限制的發揮。他不但沒有暈過去,反而無比的敏感,每一條神經正在經歷什麼痛苦,每一個細胞正在受到怎樣的撕裂,他都知道。
這樣的痛苦,胡憂不知道承受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又或更長,這些對於他來說,都完成沒有意義。他只想知道,這樣的痛苦,什麼時候結束,有沒有結束的可能。
日月交替,一天又一天,又是一個註定了不會記入史冊的七天過去了。岸上的安融人早就已經離開,沼澤裡的胡憂,卻依然沒變化。至少從外表上看,和七天前,是一樣的。
然而,真的沒有變化嗎?
不。
變化很大。
就在剛纔,胡憂突然發現,那些火熱、冰冷都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舒爽。一種從裡到外,包括大腳指在內的舒爽。比躺在美人的懷裡更舒服,比**精華更爽快。
胡憂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