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暴發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去問人們願不願意接受。無論是戰爭還是其他的任何事,那都是小部份人決定,大部份人去做的。有名名言對戰爭的形容很貼切——戰爭是下級軍官和士兵的絞肉機。
在戰爭中戰死最多的,永遠都是下級軍官和士兵,官越大的,越不容易死,而正是這些官大的人,決定什麼時候開戰,要怎麼打,打到什麼程度。
朱大能不是一個可以決定戰爭什麼時候開始的人,至少這一次不是他決定的,但是他必須去反擊。戰爭從來都不會給人們選擇的機會,它是說來就來,不管你接不接受,它來了就是來了。
“朱將軍,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呢?”陳大力終於認不住開口問道。朱大能已經在那裡自言自語一個多小時了,他是一句話都沒有聽清楚。
“嗯。”朱大能似乎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或是他並不習慣陳大力叫他將軍。朱大能略大陳大力半級而已,又是那麼多年的戰友,平時陳大力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
“嗯什麼?”陳大力感覺朱大能今天有些不太對勁,不像往日那麼雷厲風行了,到有幾分像女人,婆婆媽**。
朱大能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陳大力呀,這一戰咱們不好打呀。”
情況已經查明,他們這次面對的,是五百個黑俠。五百個呀,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黑俠就可以和一個秦明打平手,五百個黑俠就相對於五百個秦明的戰力,那得有多可怕。還好他們只是有秦明的戰力而沒有秦明的腦子,不然不但是這一戰不用打了,整個天下的所有戰鬥都不需要打了,跟本就沒有半點勝算嘛。
“確實不好打。可這次你是全軍的指揮,再難打也得打呀。”陳大力完全同意朱大能的判斷,他這會終於知道朱大能剛纔在那裡嘀嘀咕咕什麼了,他那是壓力太大,給自己減壓呢。
“是呀,再難也得打呀。”朱大能拍拍自己的腦袋,道:“只是我現在,心裡一點底都沒有。這話要是讓士兵聽去,唉,整個部隊馬上就得散掉吧。”
呼了口氣,朱大能繼續說道:“陳大力你是知道的,我和胡憂同一天入伍,同一天穿上的軍裝。我不怕對你說,剛入伍那會的胡憂,真的是什麼都不懂,樣樣都不會,我不知道要強他多少倍。”
“也有人問過我,這麼多年一直做胡憂的手下,我會不會不服氣。老實說,天下沒有誰會覺得自己不如人家,我也一樣,直到昨天,我的心裡都有一絲不服胡憂。可現在……”
朱大能的臉上的回憶變成了苦笑,繼續道:“可現在,我真是不服不行呀。今天要是換了胡憂在這裡,不說是五百個黑俠,就算是一千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而我呢,你看看我這熊樣,唉,想贏又怕輸,我天生就不是做一號主將的材料呀。”
陳大力很認真的聽着朱大能大段的心裡話,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朱大能說在心裡對胡憂也有一絲不服。在聽朱大能述說的時候,陳大力也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是同樣也在心裡對胡憂有不服氣的地方。他是找了又找,最後並沒有找到。
陳大力和朱大能不一樣,朱大能是和胡憂正常入伍的,他們面對的是同樣的環境,同樣的機會,胡憂成功而朱大能沒有胡憂那麼成功,多少也有些運氣的成份。如果當年第一天入伍就被提升爲小隊長的是朱大能而不是胡憂,也許更成功的就應該是朱大能了。
畢竟當時的朱大能確實比胡憂要強很多,胡憂最初獲得的知識,幾乎全都是朱大能教的。如果沒有朱大能支撐着胡憂,胡憂怕是連小隊長都無法做好,而如果一開始就是朱大能當的小隊長,胡憂就算是再聰明學得再快,怕也只能給朱大能說說主意什麼的吧。
朱大能是有理由保留那一絲不服的,陳大力卻沒有。他從當兵開始就不是自願行爲,他是因爲犯法而被充的軍。在胡憂不顧他奴軍身份,爲他治箭傷的那一刻開始,陳大力就已經把自己的命賣給了胡憂。
“少帥確實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陳大力有感而發道。
朱大能同意道:“是呀,有他在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他不在,我這心裡總是空空的。”
陳大力道:“朱大能,其實你並不比少帥差,無論從哪一方面都不差。你只是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其實你知道少帥爲什麼強嗎,我記得有一次,我們的情勢也很困難,他曾經對我說: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從頭再來。聽我一句,別想那麼多,好好指揮,你沒有問題的,以前不是都已經證明過了嗎!”
朱大能點點頭,他又何嘗不知道‘從頭再來的道理’,可這是胡憂的部隊,不是他的部隊,全拼光了,他怎麼向胡憂交待。
陳大力深深看了朱大能一眼,搖搖頭,他知道朱大能需要時間自己好好靜靜,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凡事都要做到最好,這一次黑俠的強大,讓他再也無法壓住,而失去了往日的信心。
漢唐的士兵並不知道他們的主帥這會心裡亂成了麻,但是西門玉鳳卻看出了一些端倪。
“大姐,朱大能的行軍佈置有問道呀。”西門玉鳳再三分析了敵我態勢圖,終於忍不住向紅葉彙報道。
“我知道。”紅葉點點頭。朱大能的佈置不當,她之前已經看出來了。
“知道你爲什麼還讓他這麼幹?”西門玉鳳對紅葉的做法很不理解。從紅葉把全部的軍權交到朱大能手上那刻開始,她就不是很理解紅葉爲什麼要那麼做。
紅葉苦笑道:“不讓他那麼幹,那得怎麼幹。五百個黑俠的戰力,足可以把我們全都吃掉,換了你,你有辦法嗎?”
西門玉鳳沉思了好一會,才真正地明白了紅葉這麼做的真正含義。
“大姐你是準備讓朱大能來背黑鍋的。”
紅葉搖頭道:“不能這麼說,其實我是在賭。”
“賭?”這個字從胡憂的嘴裡聽到西門玉鳳並不會奇怪,可從紅葉的嘴裡聽到,西門玉鳳就不得不吃驚了。紅葉是一個非常穩重的大姐,凡是都是謀定而動,動則必成,她什麼時候也學會賭了?
“是的,我在賭朱大能能行。朱大能的能力不輸胡憂,臨戰反應更是在我們之上,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他都不行,那我們任何一個人上都不行。”
西門玉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利用這一次的重壓,把朱大能的能力全都逼出來,把部隊帶着絕境。”
紅葉嘆息道:“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漢唐現在就剩下這麼點底子,胡憂離開的時候把他們交給我,我就得想辦法幫胡憂保全。我現在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就是這樣做。”
西門玉鳳緊握着紅葉的手,道:“大姐,你是對的。希望朱大能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我們看來贏定了。”李雲興高興的說道。前後不過是半天的時間,他對勝負的理解就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半天之前,李雲興怎麼都不相信艾薇兒只靠一千五百名士兵就可以玩出什麼huā樣,而現在,艾薇兒只不過是出動了五百士兵而已,就已經連穿漢唐三道防線。這要一千五百名士兵全都上,那是什麼情況?李雲興現在都有些後悔設計把胡憂困死了,在戰爭中把胡憂給活生生抓到那纔有意思呢。
李雲興會這會想,當然有他不瞭解真正情況的原因。他以爲蕾娜塔帶來的一千五百士兵都有那種變態的戰力,事實上他並不知道,真正能打的就那五百殺出去的,他更不知道那五百士兵基本上都不能稱之爲人,而是正真的戰爭機器。他們沒有痛覺,沒有死亡的意識,有身體而沒有靈魂,除了殺人,他們什麼都不會。
“城主的信心終於回來了。”艾薇兒呵呵笑道。艾薇兒是真心的高興嗎?
也許吧。
這是艾薇兒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指揮作戰,戰爭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特別是在擁有絕對實力在手的時候,艾薇兒甚至都不需要研究什麼戰術戰法,只是輕輕鬆鬆的下道命令,一個字的命令——殺。
“嘿嘿,看女王這話說的,我一直對女王都是最有信心的。你看我把全裡的兵全都拉出來就知道了呀。”李雲興討好的笑着,能屈能伸纔是真男人。現在艾薇兒手中的力量明顯強大過他,耍橫那不是找死嗎。
艾薇兒瞟李雲興一眼,點頭道:“這是當然,我也是一直都對城主有信心的,很有信心!”
第三六八陣地,這是漢唐的第四封鎖線所在。開戰只半天的時間,漢唐已經被敵軍連破三道防線,還好前方指揮還得得當,防線雖破,卻並沒有產生大量的士兵傷亡,大部份的士兵都退到了第四防線,準備再一次阻擊敵人。
“我的乖乖,這些都是什麼人呀,只剩下一條腳都要撲上來殺人。”
說話的是風清陽,漢唐軍一個普通的士兵。他是從第二防線撤回來的,第一次與黑俠交手,對他的心理影響非常大。他也算是老兵了,在戰場上混了兩年多,這還是他第一次遇上砍掉了雙手還撲上來的敵人。
“噓,小聲點。”邊上的戰友拍了風清陽一下,提醒他不要亂說話。
風清陽看了眼站在陣地最前邊的冷雨夜,縮縮腦袋,沒敢再出聲。他一向不是很看得起女兵,對女將軍更沒有好感,不過這個‘一向’從今天開始都改改了,因爲他的心裡很清楚,這一次要不是冷雨夜在最前線指揮作戰,他們不可能在防線被敵人突破之後還有命撤到這裡。
浪天災難之後,胡憂手裡的主要力量來自三個方面,一是孤兒軍,一是包括親衛營在內的原屬部隊,最後一支就是冷雨夜的皇陵禁衛軍。其中又以實力完全沒有受損的皇陵禁衛軍最爲強大。
冷雨夜爲了加強個部隊的戰力,主動把皇陵禁衛軍打亂放到各支部隊之中,這可是全天下都沒有幾個將軍可以做得到的事。今天她會出現在最前線的陣地,也是主動要求的。
冷雨夜也算是胡憂的親信,黑俠的強大她是非常的清楚。她知道靠普通的士兵,利用陣地死守黑俠是絕對不可能頂得住的,她來,就是盡最大可能減少士兵的傷亡。
到目前爲止,冷雨夜做得非常的出色,但她並不開心,因爲她心裡非常的明白,戰線可以一退再退,可總有退無可退的時候,再這麼打法,漢唐軍早晚得讓人家左一口,右一口的全部吃光,到那個時候,她現在所做的事,還有什麼意義嗎?
“冷將軍,你也累了一天,先休息一會吧。”被紅葉特意派給冷雨夜做護衛的大鳳在邊上勸冷雨夜。
冷雨夜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我休息的時候,艾薇兒是個聰明人,蕾娜塔也是戰爭高手,她們是絕對不會讓我們有喘息機會的。用不了多久,她們就會再次進攻。
大鳳雖然只是護衛,可她從小就跟在西門玉鳳的身邊,這些年來看到過的戰場怕是比去過的城鎮都多,她完全同意冷雨夜的看法,可她被沒有應對的辦法。聽到冷雨夜的話,她就不再出聲了。
“不行,我得去找朱大能將軍,他這樣指揮有問題!”冷雨夜突然站起來,身處交戰最前線,她能更清楚的看到命令的混亂。朱大能下達的命令多出現前後矛盾的情況,再這次下去,全軍都得完蛋。
“冷雨夜將軍,總部有新命令傳到。”
幾乎在冷雨夜站起來的同時,傳令兵匆匆而來。
冷雨夜接過最新的命令,仔細看了好一會,才暗暗點頭,看來這趟不需要去了,朱大能已經恢復過來。
“這樣還能再玩玩。”冷雨夜收起命令,喃喃自語着。從朱大能的新命令,她看到了與之前不一樣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忙,這會最閒的,怕就只有胡憂、秦明和唐渾三個人了,連獨眼都有事做,他正在划船。
獨眼這個船劃得很不安心,他是雲城的老人了,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一個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沒有水流圖跟本就無法離開雲城,就算是強行離開,那也是死路一條。而他們現在,就沒有水流圖,他這心怎麼能安得下來呢。
“少帥,我們還是調頭吧。”獨眼終於忍不住對胡憂說道。
胡憂奇道:“爲什麼?”
“這水太平靜了,與我以前出來遇上的都不一樣,再這樣下去,我怕……”
獨眼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不過所有人都明白他後面的話是什麼。
胡憂呵呵笑道:“你怕我們都會被突然而來的暗涌給吸進水裡?”
獨眼咬牙道:“是的,多少年來,從來沒有誰可以在沒有水流圖的情況下,離開雲城成功上岸,我們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
地胡擺擺手道:“獨眼呀,看來你還沒有完全瞭解情況。我來問你,水流圖是不是人畫的?”
“當然是。”獨眼對這一點到是非常的肯定,因爲從來都沒有聽說有鬼幫人做事的。
“那不就行了。既然水流圖是人畫的,那也就是說,早有人掌握了這些暗流的規律,有規律給你做,你怕什麼的。風平流靜不好嗎,難道一定要大風大浪你會覺得安全?”
“我……”獨眼一時接不上胡憂的話,就他們這條几人坐的小船,風平浪靜都有可能出事呢,真要來大風大浪他們還不得全得下河餵魚。
唐渾拍拍獨眼,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安心劃你的船就好,陛下他已經掌握了水流的動向,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希望是那樣吧。”獨眼聽到這話,多少安心一心,不過他還不能完全放心。因爲他不太相信胡憂纔來雲城向天,就可以完全掌握水流的情況他,哪怕胡憂有那麼多傳奇故事。
胡憂看獨眼不再說話,也不再理會他。現在擺在胡憂面前的,是艾薇兒和李雲興的陰謀,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能想通,李雲興有什麼信心去打漢唐軍大營。
“還記得黑俠嗎?”秦明突然問胡憂。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隱隱感覺艾薇兒有可能和黑俠有關。”
胡憂皺眉道:“艾薇兒和黑俠怎麼可能有關係?”
對黑俠,胡憂比秦明更瞭解一些。他心裡很清楚,黑俠是人與科技的結合,那不是艾薇兒可以掌握的。
秦明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這其中的理由,只是純感覺而已。”
“你的感覺到是挺特別,不過,我覺得那沒有什麼可能性。”
其實這會胡憂已經有些相信秦明的感覺,可從他的心裡,不願意與艾薇兒戰場相見,在答案沒有擺在他面前之時,他選擇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