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對弩弓的興奮,馬車繼續上路。這一次,應爲有西門玉鳳的面子和紅方正的暗中幫忙,胡憂不用與大隊將官一同回青州,但是這回軍的限期,是已經定死了的。逾期不歸,等同於逃兵。胡憂如果是撞在這條之上,就連西門玉鳳也保不了他。
一輛馬車四個人,算起來也就王二一個隨從,還是魯遊的。相比起其他將軍,多少寒酸了一些。不得不說,這是軍部有意難爲胡憂的結果,要不然,他至少可以帶上朱大能或是哈里森,也不用做個光桿司令。
不過胡憂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他不是一個講究排場的人。江湖生活十三年,什麼事他沒有見過,去年從天德哥倫比亞軍校趕回青州,沿路何止幾千,還要途經好幾個國家,他也不是單人匹馬,回到青州。這次坐有馬車,身邊還有美人伺候着,再加上一個巧器大師在旁,再他看來,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生活了。
胡憂四人是中午出的帝都,一早上都在魯遊的藏金樓裡搬魯遊的家當,之後又急急出城,連頓午飯都沒有吃上。
趕路加上胡憂在路上試弩弓,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車過小集市的時候,正好路邊有家兩層高的小酒樓,酒樓名爲杜康,依河而建,頗有幾分景緻。
王二看到這個杜康酒樓,心裡就轉開了。王二是小從在帝都下層長大的,之後又做了藏金樓的跑堂,幾年下來,也練就了幾分眼色。他從魯遊和胡憂之間的對話就知道,今後自己的主子,很可能就是胡憂。
對於胡憂,王二的心裡是有幾分敬佩之意的。胡憂的故事多在青州,帝都流傳還不多,王二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胡憂身上的軍服,他可是知道。
王二記得很清楚,胡憂第一次來藏金樓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隊長而且,而這纔不到兩年的時間,胡憂身上的軍服,就已經變成了督將服。
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只有三十人士兵的小官,變成手掌幾千人的大官。那意味着什麼?
在王二看來,那意味着胡憂如果不是世家子弟,就是一個非常了得的人。無論是哪一樣,都證明胡憂這個人,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坐下這輛西門玉鳳專屬的馬車,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人們都說,男人最怕入錯行。其實這話不對,一個人最怕的是什麼,不是怕入錯行,而是怕跟錯人,站錯了邊。
哪怕是你得以進行一個最吃香的行業,跟了一個沒有前途的上司,你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他自己都混得那麼慘,又能給你帶來什麼?只能把你帶向更慘。
王二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跟上胡憂這麼一個很有前途的人,自然也就想着,怎麼在胡憂的面前表現一翻了。以他現在的地位,別的也做不了,唯有在小細節方面,做出一些表現。
王二看這杜康酒樓還算不錯,覺得是他表現的機會,於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大着膽子,回身俯下腰,敲了敲車門,恭聲道:“胡憂少爺,前面有一間杜康酒樓,看來不錯,你看是不是停車吃飯。”
要不怎麼說王二機靈呢,只看他不管胡憂叫將軍,而叫少爺,就能說明他的心思了。我們都知道,叫將軍,可以是下屬,也可以是尊稱,這是一種對外的稱呼。而叫少爺就不一樣了,這大多是府內的稱呼,就算是稱其他人爲少爺,那也有一種相熟的成份在裡邊。王二這麼叫胡憂,那是告訴胡憂,要尊他爲主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咱們是自己人。
馬車車廂裡,胡憂正在研究着弩弓,有牛筋和馬尾毛做弩弦之後,弩弓的成本就大大的降低了。雖然比起天蠶絲做的弩弦,這馬尾弦的威力要小了不少,只能大約達到三百五十步左右。不過這也已經比普通弓箭強了五十步,而且體積小得多,攜帶方便,還具有突然性,只要大量裝備部隊,戰力是可以看得見的提升。
按說這應該能讓胡憂很滿足了吧。
可是胡憂只是興奮了一陣之後,他就又開始琢磨了。都說人心不足,胡憂也算是一個人心不足的人。他是見過槍炮的人,只是一把弩弓,怎麼可能讓他滿足。
做槍炮當然不可能,胡憂此時琢磨的是怎麼能讓弩弓做到連環發射。機關槍和手槍的威力那可是不一樣的,單發的弩弓和能連環發射的弩弓,威力也同樣差別巨大。
弩弓連環發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胡憂以前在電視裡見過。可問題是他不懂得製作原理,他一個跑江湖的混混,怎麼可能掌握那種高深的機械動力原理。
胡憂在想着怎麼跟魯遊說,被王二打斷,他皺了皺眉,拉開車門上的一個氣口,往外看了一眼,想起大夥直到現在,連午飯都沒有吃,於是點頭同意道:“好吧。”
這一路之上,紅葉給準備有乾糧,大可不必停吃飯。不過胡憂考慮到魯遊的年紀畢竟有些大了,就算他的腸胃功能沒什麼問題,但是他的身體,畢竟不再年輕,這要一路之上,餐風露宿,弄病了,損失可就不大了。
像魯遊這樣的人才,可不好找。就算有,胡憂現在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在去收服一個。人家既然跟了自己,總得善待人家纔是。
再說紅葉一個女兒家,多少也有些女兒家的私事要處理的,這老在馬車上,也不是個辦法。總得也給她一點空間。
王二看胡憂答應他的提議,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他覺得自己這一次,做了一件漂亮的事,應該能在胡憂的心裡加上分,這對今後的發展,也是大大有利的。
王二心裡很清楚,胡憂將致督將,身邊肯定已經有了一批心腹之人。他這麼一個新人,想要在胡憂的班子裡出頭,就必須要做出更多的努力。
王二小心的在杜康酒樓門前,把車停下,伺候胡憂下車。胡憂雖然已經官致督將,不過這下車有人伺候,他也還是第一次。軍中可沒有這麼多講究,以前騎馬他都是直接跳下來的。
給王二遞過一個讚賞的眼神,胡憂學着王二的樣子,向紅葉伸出了手。紅葉看到胡憂的動作,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把一隻玉手,交到胡憂的手上。
胡憂做戲沒有做全套,王二是扶着他下馬車的,他卻是抱紅葉下來了。把紅葉抱下來之後,胡憂才仔細的打量起這個杜康酒樓來。
黑漆的木質招牌,高掛於正門之上,草書的‘杜康酒樓’四字,方正而有氣勢,算得上不錯的手筆,至少比胡憂那幾手雞爬要好得太多。
由於戰亂的關係,有錢人大量涌入帝都,造成了帝都病態的繁華。這個離帝都不遠的小集人氣也不錯,從大門往裡看,裡面人頭攢動,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音,還挺熱鬧的。
胡憂拉着紅葉,當先上了二樓,王二扶着魯遊,緊跟於胡憂的身後。胡憂揀了個臨街能看到河景的乾淨座頭坐下,紅葉坐在胡憂的身邊,魯遊坐在了胡憂的對面。
王二沒有坐,他見酒保來沒有過來,就自己擦起桌子來。他剛擦沒有兩下,酒保就滿臉賠笑的跑了過來:“讓小的來,讓小的來,哪敢勞動客官動手。”
王二笑笑道:“沒事,在家裡也做慣了。你這裡可有什麼拿手的好酒好菜,可供我家少爺品賞?”
胡憂大有深意的瞟了王二一眼,暗道這小子有幾分機靈。沒有學着那着高門惡奴大喝小叫,卻自己抹桌子,讓酒保自己跑來,這可不是什麼人都懂的。對於王二‘我家少爺’這個說法,他沒有開口,任得王二發揮,想多看看他還有什麼本事。
酒保聽得王二的問話,略有幾分得意的說道:“客官你這可算是問着了。小樓這裡有剛宰的肥豬,河裡現抓的鮮魚,還有大蝦。如果少爺想嚐嚐野味,我們還有山雞,野兔,麻雀可是大補。酒嘛,自然是杜康了。
我們這杜康酒呀,可是大大的有名,我可不是瞎說,有詩爲證。嗯,那個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酒保說得興起,居然還弄出詩來。王二偷眼看了胡憂一眼,看胡憂並沒有不耐之色,也就沒有打斷那酒保,直等酒保說完,他纔開口道:“看你說得到是不錯,不會是光說不練吧。”
酒保急道:“那怎麼會,小樓的酒菜,在這一帶可是大大的有名。各位客倌想要吃什麼,儘管點,小樓保證能讓各位滿意。”
王二這次沒有再答酒保的話,而是轉向胡憂,一臉恭敬的問道:“少爺,你看想吃點什麼?”
胡憂拿起茶懷,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我對帝都的菜式不是很熟,你看着辦吧。”
“是,少爺。”王二得了胡憂的話,又才轉向酒保說道:“我說着,你記一下,給來個水煮魚,溜紅肉,小麻豆腐,鮮菇湯..........”
王二一共點了六個菜,一個湯,兩瓶杜康酒。不一會,酒保就給上了菜。胡憂只看了一眼,就暗暗點頭。王二點的這幾個菜,有暈有素。有辣的,有淡的,有鮮的,有乾的,既照顧的紅葉女孩子口味比較淡的習慣,也照顧到了喝酒人的喜好,還順帶照顧了魯游上年紀,吃不了太硬的特性。果然是一個機靈了小子。
“王二,你也坐下一塊吃吧,此去青州,路途遙遠,還得辛苦你了。咱們從今往後,就是自己人了,你也不用太過拘謹。”胡憂指指邊上的椅子,示意王二坐下。
“是,少爺,王二記住了。”王二連連點頭,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
杜康酒樓這菜做得確實不錯,胡憂心情挺好,吃得味道十足,紅葉也不時點頭,大是稱讚。
菜用過半,酒保又給送上白花花,熱氣騰騰的米飯。這也是王二給安排的,爲的是照顧胡憂和魯遊喝酒的習慣。胡憂曾在藏金樓裡用過飯,當時胡憂就是先吃菜,最後用飯,王二深深的記住了。
用過了飯,剛把碗放下,酒保的茶也就到了。胡憂喝着茶,看了眼那些已經見底的碗盤菜碟,在心裡暗暗的點頭。
飯菜酒的分量都是剛剛纔,夠吃卻又不浪費,上飯和上茶的時間,也算到了一個非常合理的時候,一切拿捏看似平常,卻又透着智慧和觀察。這王二確實是有幾分本事。胡憂自問,,如果換成自己來做,也就是這樣了。
胡憂在心裡暗暗的思量着。他現在已經官致督將,可以自建府帳。身邊確實需要一些機靈的人來分管各個方面的事物。
由於奴營的特殊關係,胡憂身邊沒人的不便,還沒有顯露出來。不過他不可能一直在奴營,又或是說,他不可能任着自己部隊的錢糧用度,一直掌握在他人的手裡。
到時候,一但拿回這些權力,胡憂要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身邊無人可用的問題。曼陀羅帝國不設文官,可是這文官的工作,總得有人來做吧。
管戰馬的司馬,管錢糧的司庫,主管參贊謀劃的,應付突然事變的,總攬軍政大計的,保全民生的。還要有謀士,術士,方士.......軍隊營壘、糧食和財用的收支情況何處不要人呀。
這些文員,都得胡憂自己去找。候三他們,全都是武將,朱大能雖然懂一些後勤,但也用不上。現在胡憂是把這些全丟給紅葉,可是他不可能一直把這些壓給紅葉,現在事情還少,紅葉可以應付,以後事情越來越來多,紅葉就算有八隻腳,也幹不了這麼多呀。
人才呀人才,無論什麼時候,都得需要人才啊。
嘆了口氣,胡憂的思緒又回到王二的身上。這小子確時不錯,很機靈,可是他能不能用重呢?
這一點,胡憂在心裡,多少有些疑慮。因爲在王二的身上,胡憂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王二的一言一行,幾乎與他沒有什麼不同。
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胡憂現在自己也是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才行。
“再觀察一段時間吧,路搖知馬力,時間會給出一切答案的。”胡憂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時間也不早了,趁着天黑之前,胡憂打算再趕一段路。雖然這次回青州,軍部給的限期,還是很充足的。但是出門在外,誰能預料到路上會發生什麼意外的情況。抓緊一些時間,總是沒有錯的。
喝掉手裡的茶,胡憂剛想起身下樓,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狂亂的馬蹄之聲。胡憂擡眼看去,只見遠處十幾匹快馬,正在大路上飛馳。是一羣傳令兵,隨着帝國的軍情越發緊張,這樣的傳令兵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百姓對這些傳令兵並沒有什麼好感。不是因爲他們總是帶來壞消息,而是他們每一次出現,總是橫衝直闖,所過之處,總是雞飛狗跳,。
特別是那些傳加急令的更是蠻橫,跟本不管路上是不是有人,他們都照衝過去。說起來,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爲帝國嚴令了號令到達時間,時過不到,那就是違令。違令者死,帝國的軍法在這方面,絕對是無情的。
“呀”身邊的紅葉突然驚叫着指着前方,一臉焦急之色。
胡憂順着紅葉的手指看過去,猛的扔下手下的茶杯站起來。
只見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不知怎麼的,突然從路邊走出來。而她的線路,正好和那隊傳令兵交集。
騎兵的速度很快,五十多米的距離,瞬間已經不過二十米了。而他們和小孩子之間,剛好隔着胡憂他們的那輛馬車,相互之間,都沒有發現對方。
可以遇見,最多十秒鐘之後,小女孩就會和傳令的騎兵部隊撞在一起。而他們相撞的結果,跟本不用去多想。
沒有人來得急去救那個小女孩
胡憂想都不想的瞬間拉出換日弓,拉弓引箭,一道寒光,直奔小女孩而去。他當然不是要射殺小女孩,他射的小女孩的手臂。這是他瞬間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他要利用箭的衝力,把小女孩子帶回路邊去。
這樣做,也許會讓小女孩失去一隻手臂,但是沒有手,總比沒有命強。兩害取其輕,這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
當然,胡憂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射殺那些騎兵。但是這招更危險。先不說射殺傳令兵會給胡憂帶來多大的麻煩,弄不好就是判國的死罪
單說那些傳令兵有十多人,只射下一個,不見得就能救到小女孩,後面的騎兵衝上來,不但那個被射下馬的傳令兵會被馬踩死,小女孩也同樣會成肉泥。
所以以一條手臂的代價,來換一條命,雖然有些殘忍,卻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叮。”
一聲輕響,胡憂例無虛發的箭,沒有如胡憂所料,射入小女孩的手臂,把她帶離危險的境地。
胡憂的箭,在空中閃過一道弧線,打着滾的,掉在了地上。
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