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一見你的師傅吧,這個事對他的打擊也許比你更大。”良久,胡憂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進生聽到了胡憂的話,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是跟本就沒有聽到胡憂的話一樣。
胡憂沒有在說什麼,他知道李進生此時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不錯,在這個事上,董得武的處理方式確實是有些太過偏激。如果不是他命在把李進生和樑玉婉光着身子從休息室裡拖出來,也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
但不要忘了,這事一開始是李進生的錯,而他確實有理由因爲樑玉婉的死而恨董得武。可是現在,樑玉婉並沒有死。她不但是沒有死,反而和其實的男人成家生子,也就是說她並沒有在這個事上受到太大的傷害。
如果僅僅只是因爲董得武命人把李進生從休息室裡拖出來,李進生就恨死董得武,不但是不顧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更是要親手毀掉董得武畢生的心血,這樣算起來,李進生就有些太過份了。
雖然這些事並不是單純發生的,完全是因爲一件壓一件而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可是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已經知道真像,而樑玉婉又沒有死,李進生還有理由繼續和董得武爲敵嗎?
“我還有臉去見師父嗎?”李進生說到‘師父’一詞的時候,聲音明顯的發顫。從小到大,這個詞他不知道叫過多少次,可是這幾年來,他真是一次都沒有叫過。這個詞在他的心裡從神聖變成骯髒已經很久了,而現在,它應該是什麼顏色的?
如果當年李進生不是被恨衝昏了頭腦,以他的才情,完全可以感覺到樑玉婉的死是有問題的。可是他並沒有對樑玉婉有任何的懷疑。也就是說。李進生寧願去相信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也不願意去相信從小把他養大的師父。
只這一點,李進生就沒臉見董得武。
“你覺得他會恨你嗎?”胡憂嘆息道:“一是爲師,終身爲父,天上間有哪一個父親會恨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再怎麼錯,那也不過是打一場罵一場而已,打過罵過之後,孩子依然是孩子。”
李進生又沉默了。他覺得胡憂說的話是對的。記得小時候,他也經常調皮惹禍,可是每一次師父在罰過他之後。都會親自幫他把禍事解決。而沒過幾天,師父就又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在李進生的記憶裡,師父有女兒,但是師父花費在他身上的精力要遠遠超過花在自己親生女兒的身上。很多時候,師父真的是同等於父親的。
可是這一次與以前並不一樣。聽說師父還因爲這事而病倒了,而他不但是沒有去看過一次,甚至還曾經親口說過‘扒不得他早點死’這樣的話。
這樣的弟子,師父不會原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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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是你的,師父也是你的。我要說的也就這麼多了,要怎麼去處理,那是你的事了。”胡憂不再勸李進生。做爲是一個男人,李進生應該爲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他應該有自己的決定。
“請等一下。”李進生從沉思之中清醒過來,叫住胡憂。
胡憂停下來,拿眼睛看着李進生。
“還沒請問你高姓大名呢。”李進生勉強的笑笑道。那笑看起來,真的不比哭好看多少。
“我叫胡憂。”
李進生想了想道:“我們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就直接叫你的名字吧。胡憂,我求你一件事行嗎?”
“說說看。”胡憂回道。這是他的習慣,在不知道人家要幹什麼之前。他從來都不會事先答應。承諾是不可以輕易許下的,特別是那種也許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承諾。
“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見師父。”李進生終於說出了他的請求。雖然了並不知道胡憂和董得武是什麼關係,但是胡憂爲金牛武館出頭,而且還知道這個秘事,那麼他和董得武就必然有一定的關聯。
“你想我陪你一起去?”胡憂問道。
“是的。我一個人真的沒有勇氣再踏入金牛武館。”李進生這會滿嘴都是苦澀。金牛武館,那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呀。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胡憂想了想點點頭道。先不說陪李進生去見董得武會得到什麼好處,撇開這些不談,胡憂也不願意看到一對師徒各自悲傷。這個事如果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解決辦法,那無論是李進生還是董得武這輩子怕都不可能在再真正開心起來。
金牛武館就在黑牛武館的對面,李進生每次去黑牛武館的時候,都會看到金牛武館的大牌子,但是這幾年來,他一次都沒有踏入過金牛武館。
再次站在這裡,李進生的心情極度的複雜。
“走吧。”胡憂拍拍李進生的肩膀,他多少能明白李進生此時的心情。是人都會犯錯,誰的一生不做幾件操蛋的事呢。記得當年浪天城災難的時候,城毀人滅,胡憂連死的心都有了。相比起胡憂當時的經歷,李進生和董得武之間的事,應該算是小事。不過在李進生和董得武眼裡,這絕對不會是小事。所以他們的心情和當年的胡憂是差不多的。
“嗯。”李進生沉重的點點頭。這會他覺得自己的腳有千斤重,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走出一步。
一步一步,李進生從來都沒有這麼沉重過。
胡憂看李進生那個樣,暗自在心裡點頭。李進生的表現告訴胡憂,他對董得武這個師父還是非法看重的。如果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董得武,那麼他就不會那麼難過。
只要不有心就好。如果連這份心都已經沒有了,那麼胡憂所做的這一切也就全都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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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就在李進生鼓足了勇氣準備走進金牛武館大門的時候,門裡走出來一個氣呼呼的女孩子。
“師妹。”李進生略有些艱難的叫道。
這個對他怒吼的女孩子正是董春嬌。李進生比董春嬌大上幾歲,記得小時候。董春嬌總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師兄師兄的叫。兩人雖不是親兄妹,卻比親兄妹還要親,那感情好得就算是得知父親把武館傳給李進生,董春嬌都覺得是應該的。
“師妹?我可當不起。怎麼,黑牛武館的大館主親自登門,是要來砸場子,還是拆招牌呀。”董春嬌冷嘲熱諷道。
這一次的事件,對董春嬌的傷害也是非常大的。一夜之間,她就被逼得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變成那麼大一間武館的主事。
父親一病不起,曾經最敬愛的師兄又想盡各種的辦法拆臺。董春嬌真是支撐的非常的辛苦。
在開頭的那段時間,董春嬌夜夜都淚流滿面直到天明。後來,她告訴自己哭是沒用的,這個世界的人很多,但是沒有人能幫到她。她必須自己靠自己。
感謝磨難吧,是它讓人成長。如果沒有那些經驗,董春嬌怕是直到現在都還是一個無知少女。
“師妹,我是來見師父的。”李進生並沒有因爲董春嬌的話而生氣。董春嬌完全有理由有資格生氣。
“請問誰是你的師父?”董春嬌冷冷的說道。
“我……”李進生一時被頂得說不出話來。董得武是他的師父,從小到大培養他的師父。可是他對師父做過什麼。那一次。他從金牛武館走出去的時候,可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宣佈董得武不再是他的師父,而他也不再和金牛武館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話董春嬌記得,李進生自然也記得。那樣的話他都已經說了。而且不只是說,這些日子來,他還不斷的打壓金牛武館,這是一個徒弟應該做的事嗎?
“這其中是有誤會的。李進生今天過來,是要解開這個誤會。大家都是一家人,昨天的錯不應該再帶到今天。徒使大家都傷心呀。”胡憂在一邊幫話道。
“昨天的錯,哈哈哈……”董春嬌大笑道:“你當初爲什麼不對他這說樣的話?胡憂,你不用幫這個人說好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再進金牛武館一步,除非是我死!”
“師妹,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你也應該恨,今天在這裡,我就先求得你的原諒,再去見師父他老人家!”李進生說着,雙膝倒地,咚的一下跪在武館大門外。
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李進生這會已經不在乎了。因爲師父的恩情比黃金更重,這一次錯的確實是他,錯就要認,這是當年師父說過的。
“你就算是跪死在這裡,我也不會原諒你的。”董春嬌丟下句話,轉身進了武館,她的眼睛已經紅了,再呆下去,她怕眼淚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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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進生這都已經跪了大半天了,不會有事吧。”何富強透過玻璃看了外面一眼,又把目光給收了回來。
“讓他跪跪也是好的,這是一個教訓。”龍風不在意的說道。當年在特殊部隊的時候,做錯事的懲罰可不單單是跪,就這麼跪着對特殊部隊來說,那真不算什麼。
“放心吧,應該不會太遠了。”胡憂喝了口茶隨意道。
“你怎麼知道?”花玉辰不解的問道。胡憂可是和他們一樣都坐在這裡沒有動過。她什麼都沒有看出來,胡憂卻一臉很有把握,這讓她很是想不通。
“剛纔你沒有看到董春嬌嗎?”胡憂問道。
“看到了,她也沒去和李進生說話呀。”花玉辰更是不懂了。
“我問你,董春嬌一共出來過幾次?”胡憂並不準備馬上給花玉辰答案。在這裡那麼無聊的,怎麼也得給自己找點事做吧。
“那麼五、六次吧。”花玉辰回憶道。他們所在的角度很好,無論是董春嬌出來,還是李進生的下跪。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
“那不就是了。如果董春嬌不在意李進生,她爲什麼要出來那麼多次呢。”胡憂笑道。
“可是她就算是出來那麼多次,也沒理會李進生呀,你怎麼就知道李進生不用再跪多少了?”花玉辰不服氣道。大家都是一雙眼睛,看到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憑什麼胡憂就能看到那麼多,而她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很簡單,因爲董春嬌出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我這裡有個統計,你看看就知道了。”胡憂隨手把記事本遞給花玉辰。
“你居然還記這個?”花玉辰被胡憂弄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她還以爲胡憂拿着個記事本在那裡幹什麼嗎。怎麼都沒有想到,胡憂是在記錄董春嬌出來的時間。
“有些東西,記下來沒壞處。”胡憂呵呵笑道。
通過胡憂的記錄,花玉辰確實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來董春嬌出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第一次是時隔了兩個小時,而最近的一次,不過是時隔二十分鐘而已。
這都不算,胡憂還記錄着董春嬌觀察李進生的時間,最後一次,董春嬌足足站了有五分鐘才離開。而之前,她不過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就算是你有記錄,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除非你能說出董春嬌什麼時候會讓李進生進去!”花玉辰把記事本丟回給胡憂。其實這會她對胡憂已經是服氣了,可這面子還是有些過不去。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憑什麼胡憂就比她強那麼多嘛。
“這個嘛……”胡憂笑笑道:“如果董春嬌五分鐘之內再出來一次,那就是李進生進去的時候。”
“你說真的?”何富強把胡憂和花玉辰的對話全都聽在了耳朵裡,這會終於忍不住插話道。
“應該差不多就是這樣吧。也許都不用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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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還真是不用五分鐘,幾乎就在胡憂的聲音剛落下。董春嬌就再一次走了出來。李進生在這裡跪着是**的痛苦,她在裡面呆着,那是精神上的折磨呀。
董春嬌幾乎是從記得那天起。就一直都當李進生哥哥一樣的看。李進生對她真是很不錯的。記得小時候,因爲董得武的工作忙,經常無法接董春嬌放學,每天這個時候李進生就會出現。
李進生和董春嬌並不同校,準確來說,他們兩人的學校相隔挺遠的。可是每天放學的時候,李進生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董春嬌的學校門口。如果董得武來接董春嬌,他就不現身,如果董得武工作忙來不了,他就會出現接董春嬌回家。
這事一開始董得武和董春嬌都不知道,在董得武偶然發現之後,接董春嬌放學的工作也就交給了李進生。而無論是颳風還是下雨,李進生都沒有讓董春嬌久等過。
有一次,李進生甚至爲了趕着去接董春嬌而差點被車給撞到。
過去的一點一滴,不斷的浮現在董春嬌的心頭。其實在這個事上,她真的是完全無關的嗎?
不是的。
如果不是董春嬌去報的信,如果不是董春嬌在董得武煽風點火說了那麼多壞話,董得武也不會氣成那樣。怕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了。
這事本身與董春嬌無關,但是她在其中加了油,煽了風,使得整個事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
董春嬌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些,可那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做過。如果說這個事董得武有錯,李進生有錯,那以董春嬌也同樣是有錯的。
她的錯,錯在年少無知,錯在她的嫉妒。她怕樑玉婉會搶走李進生呀。
“你起來吧。”董春嬌終於來到李進生的面前。李進生已經在這裡跪了超過十個小時,李進生的腳疼,她的心也不好受。
“師妹,你原諒我了嗎?”李進生問道。十小時一動不動的跪着,他的腳都已經麻了。可是他並不覺得痛苦,因爲他確實是做錯了,做錯就應該受到懲罰。
“如果父親原諒你,你就還是我的師兄,如果父親不原諒你,那我也不會原諒你的。”董春嬌本準備了不少的話,但是在開口的瞬間,那些話他全都說不出來了。
剛纔在武館裡,董春嬌也有在心裡問自己。她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恨李進生。
可是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那真是恨嗎?
董春嬌不知道。她只知道李進生那樣跪着,她很難受。
“師妹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求得師父的原諒,哪怕是死!”李進生肯定的說道。
人可以錯,但不能一錯再錯。這件事,已經傷害到了那麼多人,也是徹底解決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