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轉眼而過。
鐵城,遙遙無期。
距離沒有改變,路卻變遠了。
這條路林子卿曾經是走過的,那時候,沒這麼難走。
現在,幾乎是每一個腳印都帶着血。
“可惡的傢伙,可惡!”
林子卿一樣極力的保持自己的風度,可是他發現,自己的風度越來越脆弱,他想要罵娘,當着所有部下的人罵。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這麼可惡的對手,那簡直就是一羣混蛋。他們在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下埋放炸彈,拆毀一切能看到的橋樑涵洞,他們甚至拆掉了路牌……
就在十分鐘之前,一挺吃錯了藥的機槍在山坡上向行進的帝國部分瘋狂開火,付出極大的犧牲才衝上山坡,發誓要將可惡敵人碎屍萬段的士氣憤怒的發現,開火的是一隻被拴在機槍扳機上的兔子。沒等士兵踩死那兔子泄恨,地雷響了,又十幾個士兵懵懵懂懂的成了烈士。
這應該算是烈士吧,如果這十幾天來倒在行軍路上的近五千帝國士兵能算烈士的話。
十天前,林子卿損失士兵的數量是一千,十天後,損失的是五千。敵人的效率在提高,他們在實戰中學到更多卑鄙無恥又行之有效的戰術。
林子卿絕對不承認那是戰術,在文武界千年的戰爭史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戰爭方式。戰爭。應該是光明正大的,應該是飽含榮譽的,而不是卑鄙的。
“傻、逼纔會那麼想。”胡憂嗤之以鼻。
胡憂不是一個職業軍人。在二十歲之前,他從未對戰爭有過任何的準備,是命運把他丟入這個戰爭的泥潭,讓他只能在裡邊撲騰。
什麼光明的,正大的,這在胡憂的眼裡一分錢都不值。他只知道兵不厭詐,只知道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纔是戰爭的本質。戰爭永遠都是血腥的。暴力的,從來就沒有光明過。又何來什麼光明的戰法。
“我們距離鐵城還有多遠?”砸掉手中的茶杯,林子卿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暗想着早應該試試的。
林戰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來,從師十年。他從來沒見過林子卿這樣。永遠講究風度的他居然用粗話罵了進來報告壞消息的士兵,還砸了最心愛的茶杯。
“還有五百公里。”林戰不改再用‘天’來做計量單位,因爲他無法確定每天的行軍速度。
說起行軍,那全是淚呀。百萬大軍行進本就不易,再遇上那死纏爛打,又撕又咬的可惡傢伙,那就更難,就說昨天吧,在不下雨的情況下。全軍才行進了五公里,那些可惡的傢伙,不但在公路上挖坑埋炸藥。居然還拉屎。按這樣的速度,五百公里還得走一百天的。
林戰敢打賭,他要說還有一百天的路程,林子卿能把那已經砸成碎片的茶杯再撿起來砸到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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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大志,不死鳥軍團特九團上校團長。碎玻璃計劃開始之後,他手裡剩下一百人。算得上一塊比較大的碎玻璃。
離開銅城總部,黃大志領部隊越過鐵城。本意也是給林子卿找些麻煩,可他發現自己動作慢了,友軍幾乎已經包攬了所有能想到的活。
看友軍一個個都有不小的戰績,黃大志眼睛紅的跟兔子一樣,手下的士兵更不用說,一個個叫囂着也去埋地雷、挖路基、拉屎……
黃大志覺得那太沒創意,要就不做,要做就做大的。
“什麼是大的?”士兵一個個瞪眼看着黃大志。特九團在不死鳥軍團中被好事者稱爲狼崽子,他們從來不怕事大。
“燒糧草!”黃大志能穩穩坐在特九團老大的位子,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在百萬軍中燒敵人之糧草?
士兵眼睛都發綠,不是怕,是太有創意了,要真能玩這麼一把,就算是拼了命不要,那也值了。
可怎麼燒呀,人家總不會擺好糧草潑好油,讓你去點火吧。
“老大,你說怎麼幹吧。”
知道自己沒長那機靈腦子,士兵乾脆不去想,等黃大志拿出章程,他們按着去做也就是了。
“挖個坑。”黃大志說道。
所有人都發愣,黃大志這說的是什麼,聽不懂呀。
不懂不要緊,黃大志細一解釋,大家就都明白了。
黃大志這個坑不是隨便挖的,那得算準了敵人可能安營的方位,最好是能算準敵人糧草的堆放地,然後再挖這個坑等着。等晚上夜深人靜,從坑裡爬出來,潑上火油點上火——大功告成。
“就是這麼簡單。”黃大志哈哈大笑。這樣的創意在他看來比那些個在大樹下面埋炸藥把樹炸倒砸着幾個士兵或車輛高級太多。
“老大,這個坑,不好定位吧。”有士兵小聲道。
說得真是挺簡單的,可這真要成事,那可就太難了。單是挖坑藏起來不讓敵人發現就不容易,還要把坑挖在人家的糧草旁邊,這其中太多的不確定,萬一那坑上正好是敵人的崗哨怎麼辦。
“這有什麼的,哥幾個都跟着我,我一保定他個七八不離十。”一個士兵把嘴撇到耳朵根道。
黃大志看他開口,嘿嘿笑得更壞了。
這開口的士兵也姓黃,不過和黃大志沒什麼關係,不是親戚也不是本家,而是一個偷,人稱黃三炮。
黃三炮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偷,他是一個盜墓的。一手打盜洞的絕活,那是要哪打哪,都不帶修正的。
軍中知道黃三炮有這手活的人不多。黃大志是最清楚的人之一。在入伍之前黃大志是個警察,和黃三炮一抓一逃鬥過好幾年,戰爭暴發,黃大志脫下警服加入了不死鳥軍團,因爲有勇有謀,幾次升職,一直到現在的特九團團長。而黃三炮則是去年才加入的,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兵。
正是因爲對黃三炮的本事太瞭解。黃大志纔敢定燒人糧草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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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黃大志有點意思。”胡憂看完剛剛傳回來的文件,一臉笑意。
“是不是看到了你當年的影子?”紅葉一句話就道破了胡憂的心思。
可不嗎,黃大志這次乾的,正是以前胡憂幹過的。挖地道燒人家的糧草。雖然只燒了個幾百車,卻足可以讓林子卿暴跳如雷。
這可是在百萬大軍的眼皮子底下乾的呀。對軍心士氣打擊那個大,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好久沒幹這樣的事了,還真想去回味回味。”胡憂呵呵笑道。
碎玻璃計劃不過是剛剛開始,已經讓胡憂收穫不少的驚喜。這再次證明人的創造力是很豐富的,只要給予足夠的空間,想像的翅膀就能無限的翻飛。
第一次的成功給了黃大志一干人等極大的鼓勵,在不損失一兵一卒的情況下在百萬軍中燒人糧草的快感讓他們跟本停不下來。一羣狼崽子眼睛冒着綠光盤算着故技重施。
招不怕好,有用爲靈單呀。
“下次。咱們燒他個大的。”士兵們一個個摩拳擦掌。
“你們說,哦們要是挖個地道埋個炸藥把林子卿的大帳給炸了,那是不是比燒糧草更酸爽?”一個士兵突發靈感。
瞬間。空氣安靜下來,連黃大志的目光都轉到黃三炮的身上。
這事要幹成了,那可是頂天的大功呀。
黃大志已經決定了,只要黃三炮點頭,豁出這條小命不要,他也幹。
“那不可能。”黃三炮搖頭道:“林子卿的身邊肯定有高手護衛。我挖洞的技術雖然不差,卻做不到完全沒有聲音。跟本不可能近到林子卿的邊。”
“哦。”
衆人一陣失望,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氣氛。炸不到就炸不到吧,每天燒林子卿一堆糧草,氣也能把他給氣死,這叫鈍刀子拉肉——凌遲!
又一個杯子成了碎片,這個杯子是新的,才換上不到十分鐘。十分鐘前被砸的那個杯子還在地上,沒人敢在林子卿盛怒的情況下去收拾。
什麼風度,林子卿已經不講究那些了,再不發泄發泄,他怕自己還沒到鐵城就會被氣死。
也不知道怎麼的,看到林子卿這樣,林戰突然感覺一絲解脫。連林子卿都吃了這麼大的虧,林戰輸給胡憂似乎也算不了什麼。人家有本事,自然也就該是贏家。
“去,給我下令,對糧草進行嚴秘保護,再發生類似事件,讓後勤部拿頭來見!”
林子卿已經不知道用什麼心情來形容,從前天開始,已經連續三天糧食起火了,每次幾十車是不怎麼多,可士兵會怎麼想,今天人家能燒糧草,明天人家就能燒人,誰不擔心一覺起來自己成了碳?
林子卿開始有些理解林戰爲什麼會輸了。雖然林戰沒遇上過這次麻煩,但他們的敵人是一樣的,那個叫胡憂的傢伙真是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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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鐵城的王庭威已經聯繫上了好些個碎玻璃小隊,他們在合作幹一件事——埋炸藥。
上次的鐵城大戰毀掉了不少的建築,更多的是倒了一半剩一半的,王庭威的目標正是它們。
林子卿要兵進銅城,鐵城是必經之路。王庭威要讓這些倒掉一半的建築再立新功,讓它們全砸在林河帝國那些士兵的腦袋上。
一開始是王庭威一個小隊在幹,慢慢的,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整個鐵城在他們的努力下已經初步變成巨大的炸彈城。這還不夠,他們還要讓這座城變得更加的可怕。
“隊長,你說林子卿會想到我們在這裡埋炸彈嗎?”一個士兵問道。在他看來,如果林子卿能想到,那他們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王庭威擦了把汗,問道:“現在你是知道的,你拆一個給我看看。”
士兵一愣,頓時反應過來。對呀,林子卿就算是想到又怎麼樣,除非他不走這裡,要不就必須得面對。這些建築擺明了就是裝有炸彈,他能做的不過是派人來拆。
“拆就炸死他,看他有多少。”想通這點,士兵又快樂的繼續他的偉大事業。
同樣是士兵,林河帝國的士兵是不快樂的,換了是誰,每天這麼提心吊膽的活着,都不可能開心得起來。
他們真是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要知道這可是百萬大軍呀,和那些個號稱多少多少的勢力不同,他們是貨真價實的百萬大軍,武器武備充足,實力強大。按說敵人應該聞風喪膽,落慌而逃纔對,怎麼的提心吊膽不是敵人,而是他們自己呢。
行軍到現在,林河帝國士兵個個心裡都窩着火。他們最想做的就是和敵人真刀真槍的拼上一仗,就算是戰死,也比現在這樣吃不敢吃,睡不敢睡的強呀。
“再忍忍,等到了銅城,就有他們好看的!”老兵安慰新兵道。
這同樣也是安慰自己的話。
敵人的招無恥而無賴,不過畢竟不是正面大規模對決,要想把百萬大軍全都死那是不可能的。
再難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只要到了銅城,他們就玩不出什麼花樣了。
“銅城!”林子卿在地圖上再加一個大大的x,他已經決定,就算是胡憂跪下來求饒,他也不接受投降。他要把這些天的惡氣全撒在胡憂的身上,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反悔做人。
“銅城。”林戰看林子卿赤紅着雙眼瞪着地圖上的銅城,沒由來的身體一顫。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感覺這事怕沒那麼簡單。
胡憂會在銅城和他們決戰嗎?
派往銅城的探子總是一去不回,現在手頭上關於銅城的信息還是幾個月之前的,幾個月,能改變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林戰不敢去想當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到達銅城時會看到什麼樣的影像。
也許是連林子卿都預料不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