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克輸了,輸得失魂落魄。他不是長勝將軍,在過往的戰鬥中他也有輸過,可是他從沒想過這次會輸,而且是輸得那麼一敗塗地。
“陪我喝一杯。”
渾渾噩噩中,不知道誰的這話,馬拉克機械性的跟着聲音的主人麻木進行。
他確實需要一些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
一大杯雜糧酒被推到馬拉克的手邊,大喝了一口,被嗆着,再喝,一氣喝光,極烈的酒被讓馬拉克全身熱得像點燃的蠟燭,又或許是烤鴨。
“再來一杯?”那聲音再次響起,有些耳熟,也許是因爲酒的關係,馬拉克的眼睛開始聚焦,他看清了對面坐着的人。
是的,是他——胡憂。
“少帥。”馬拉克瞬間如離家多年的孩子再次看到母親。
“給你講個故事吧……”胡憂喝了口雜糧酒,那炙熱的辛辣讓他皺了皺眉,而後像打通六脈一個的舒爽,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愉悅的跳動。
馬拉克靜靜的聽着,他知道胡憂是一個藏有很多故事的人,不過十年來,胡憂從沒給他講過任何哪怕是半段故事,這次是第一次。
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胡憂講的是關於天風大陸的故事,那是封印在他靈魂中的記憶。無論再過去多少年,他都不會忘記哪怕一個片段。
故事裡有胡憂,有秦明,有紅葉,也有朱大能和候三,他們都在故事裡,都是故事的主角。
故事裡的情節讓馬拉克迷茫,感覺像是真的,可又像是編的。這世上真存在着另一片名爲天風的大陸嗎?
馬拉克不知道,他已經睡去,最後的一點意識已經沉入胡憂的故事中。這個故事似乎還沒有講完。
“我一直以爲你並不是很喜歡馬拉克。”劉伯度旁聽了胡憂的故事。
不只是劉伯度,事實上不死鳥軍團的高層全都在,胡憂的故事並不只是講給馬拉克聽的。
馬拉克在不死鳥軍團中確實不是那麼起眼,但那並不代表胡憂不喜歡他。這次他能成爲九大方面軍之一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任何一個地方,總有些人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而並不引人注意,馬拉克就是其中的一個。有攻堅任何的時候是馬拉克帶人上,打掃戰場時也總能見到馬拉克的身影。他是不死鳥軍團中的清道夫,有他在不覺得。缺了他卻是不行。
更多的人關心的是天風大陸的故事,連紅葉都很奇怪胡憂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把天風大陸的事說出來。
這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可還是秘密。
胡憂之所以會說,是因爲胡憂已經意識到天風大陸、文界,武界是三爲一體的,以前他只是單純的認爲只有天風大陸是鏡像世界,而經過多方面的分析,這三個世界是鏡像世界的三個組合部份,文界和武界合併成文武界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紅葉、黃金鳳、秦明、候三、朱大能等人的來到,則又是另一個證明。
這些還只是胡憂認識的人,也許還有更多的人已經從天風大陸到了文武界。只不過他們默默無名,不爲人所知罷了。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天風大陸會向文界和武界的合併那樣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天風大陸的故事等於是變向的公佈了胡憂迷一樣的身份來歷。曾經有無數的人調查過胡憂的出身,但誰都拿不出讓人信服的答案,現在,胡憂主動的揭開了這個謎團。
候三和馬拉克的對抗演習對整個軍團的影響極大,胡憂的故事則提前化解了未來突發變化可能會出現的恐慌。就此,不死鳥軍團的重塑已經基本完成。
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也漸漸拉開序幕。
這年秋天,前沿傳回消息,聯合帝國先頭部隊共計二百萬大軍預計十天後前入武界。戰事如人們所預料的步步而來。
這對不死鳥軍團並不是個好消息。秋收再有幾天就要開始了。這是大農場計劃的成績,也是整個軍團,乃至武界東部地方所有民衆的心血,更是從今年秋天到明天秋收之前所有人的主要糧食來源。
聯合帝國在這個時候對不死鳥軍團發動進攻顯然是經過計算的。他們在時間上拿捏得非常的好。就看準這個時間是胡憂絕對要爭的,放棄就等於餓肚子,不,不只是餓肚子,那是要餓死無數人的呀。
“我們絕對不能沒有這些糧食!”劉伯度在高層會議上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聯合軍來勢洶洶,我們難道要硬扛?”
發言者絕對不是怕死。而是從全局考慮。敵人的先頭部隊就有二百萬,後續肯定還有更多的部隊。不死鳥軍團不怕打仗,可被人牽着鼻子的仗怎麼打?
碎玻璃計劃的成功確實是讓不死鳥軍團從一百萬發展到五百萬的規模,可快速膨脹帶來的新問題是新兵太多,有經驗的老兵只有五分之一,戰鬥經驗嚴重不足和武器裝備嚴重缺乏是兩大問題,再有就是糧食問題,人多自然也就吃得多,吃不飽就無法打仗,在天風大陸的黃龍道,胡憂就親自經歷過士兵吃野菜打仗的悲慘,規模大了聽着是強大,可如果不能解決跟本問題,敗得還要更快呀。
“糧食必須完全收割!”
胡憂終於還是定下路線。不死鳥軍團不可能再到別的地方弄到糧食。這些糧食絕對不能放棄。
在不死鳥軍團,胡憂的決定就是最終的方案,放棄糧食已經不在考慮之中,接下來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保住這些糧食了。
只保住就算了嗎?
胡憂的繼續發言讓大家看到了胡憂的決心。文武界已經爭戰多年,所有人都苦不堪言,是結束的時候了。
說這話的時候,胡憂同時想到了天風大陸,那裡也同樣打了那麼多年,無論是哪裡,都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
打!
胡憂最後給出一個字。
打一場徹底解決問題的決戰,無論是輸也好,贏也好,轟轟烈烈的打他一場。打完了。也就完了。
“我去。就算是把命拼掉,也要確保秋收完成!”馬拉克紅着眼睛叫道。
馬拉克這頭一開,請戰之聲此起彼伏,這些年爲了保存實力。他們是一退再退,現在後退已無路,難道還要再退嗎?
會議直開到第二天的清早,第一個接到命令出發的並不是馬拉克,而是畢克林。畢克林也是九大指揮官之一。不過他的人馬是九個指揮官中最少的,只有五個師,大約也就是五萬人左右。要說對整編有意見,畢克林比馬拉克更有吵鬧的理由。
畢克林轉投胡憂的時候帶來了幾十個團,總人數在當時的不死鳥軍佔到一半,而現在,他才分到百分之一,難道不應該吵鬧嗎?
他沒有,因爲他知道胡憂調給他的是什麼兵。
五個師怎麼了,畢克林這五個師可全都是百戰老兵。在軍團老兵人數只有五分之一強的情況下,這簡直不敢想像的事。武器也一樣,畢克林的五個師獲得的全都是自動武器,彈藥更是不用說,不但平均是其他方面軍的五倍,胡憂還給畢克林部特批隨用隨補的指令直接下到後勤部,換而言之,只要後勤部還有一顆子彈,畢克林就可以去領走,而理由只需要說剛打掉了一顆就行。理論上來說。畢克林甚至可以扛走後勤部所有的子彈儲備,因爲誰都不知道他用掉多少子彈,這是跟本不可能查實的。
畢克林所部很明顯的是胡憂特意打造出來的尖刀,兵貴精而不需多。手掌五萬精兵,武器彈藥充足,畢克林還有什麼好吵的,難道說腦子進水了?
這次,正是尖刀出鞘的時候了。
會後,胡憂把畢克林留下來。
“這次的任務不輕鬆呀。老什麼困難,你只管說,能解決的,我們儘可能的解決。”胡憂拍拍畢克林道。
畢克林是老將了,風格一向沉穩,用他胡憂很是放心。
“全軍最好的資源都已經在我這裡,困難什麼的,就不用提了,我只有一個要求。”
“說。”
“將在外……”
“明白。”胡憂不等畢克林說完就一口答應。都是領兵的人,胡憂明白的。打仗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來自內部的制約。尤其是在前線打仗,最怕的就是上層遠隔戰區下達不適合當時前線情況的命令。很多時候,往往是一個命令就累死整條戰線。畢克林不懷疑胡憂的指揮判斷能力,可前方和後方的情報是不對等的,戰場又瞬息萬變,弄不好指令還在路上,情況就已經發生改變,不按命令行事是抗命,按命令行事又是往火坑裡跳。
“我不會給你任何的戰鬥指令,只請求你拖住敵人,讓我們完成秋收!”
畢克林重重點頭道:“我不改說一定能完成,但我把話放在這裡,除非我死,否則在田頭地裡不會看到一個敵人!”
這是用生命做出的承諾,這是一位老將的誓言。
“謝謝!”
除了這兩個字,胡憂已經說不出別的。
畢克林領命而去,胡憂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久久沒有收回。
這一別,也許就是永遠。
五萬對二百萬,還要拖住至少一個月的時間,這不是一場好打的仗,也只能是畢克林,換了其他人,怕是想都不敢想。
“他會怎麼打?”劉伯度沉吟道。做爲指揮部的主要負責人,他沒給畢克林任何的戰略指導,因爲這是一場無法事先做出任何判斷的戰鬥,只有一線指揮官才知道要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方法去打。
“我也很好奇,不過相信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一個月,這也許是畢克林生命中最艱難的一個月。”
一個月,這是用生命拼回來的一個月。畢克林出兵的當天,胡憂發部全軍搶收的命令,命令要求無論是官還是兵,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加入秋收。
動員全軍很容易,以胡憂的威信,就算是刀山火海,從者也必定爭先恐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你想搶收,可作物還不到時候呀。
大自然有它的規則,春種秋收,需要多少天的生長期就一定需要多少天,時間不到,那是不行的,時間超過也不行。
胡憂諮詢了多位專家和有經驗的農民,他們給胡憂的答案几乎相同。
十天,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必須再等待十天才能開始秋收,現在就動手,不但浪費人力物力,還會毀了糧食,顆粒無收。
“十天呀,難道就這麼幹等!”胡憂急得不行,也又沒有任何的辦法。人不能與天鬥,這十天不想等也得等呀。
“當然不是乾等。我們可以把責任區劃分好,什麼地方應該從什麼位子收起。還有車船,交通怎麼弄,收得了糧食要運到什麼地方……”
黃金鳳對這方面太熟悉了,上來就給胡憂說了一大通。
“我不是這個意思。”胡憂苦笑搖頭道:“我想說的是這十天我要幹些什麼。”
怎麼收糧食當然不需要胡憂去管,有黃金鳳的後勤部就足夠了。胡憂現在痛苦的是自己的活。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黃金鳳翻翻白眼,道:“打仗是你的事。”
“你應該已經有全盤的計劃了吧,這一戰,你要怎麼打?”最瞭解胡憂的還是紅葉,她從胡憂派畢克林到前線就知道胡憂已經有了整個的計劃。
“我想去光明城。”胡憂說出了他的想法。這暫時還是秘密,不過紅葉問起,再絕秘他也會說。對紅葉,胡憂是不需要有任何保留的。
“一個人?”紅葉猛的緊張起來。一個人殺到光明城的事胡憂可做得出來。這前他不就已經做過一次了嗎。
“不,是領我的兵!”
紅葉疑惑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你要領一百個師殺進光明城?”
“是的,之前我已經說過,這可能是最後一戰了。咱們所有的主要敵人都在光明城,端了光明城,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那有超過一千部隊!”
“是的,我知道,不過我到之時,應該就沒有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