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渭水之旁。
張良一路匆匆,趕來咸陽已經是十幾二十天之後了,這會子漢王劉邦率領着大軍已經到達彭城一帶。
張良沒有任何的遲疑,立即前去拜訪留守關中的丞相蕭何。
“子房先生,伱總算是來了!”蕭何見到張良的時候,心情別提有多激動了。他雖然貴爲漢國丞相,可是在張良面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架子。現在劉邦一走,將這個爛攤子完全交給自己,壓力着實不小。何況劉邦大軍在前方的戰事也讓他憂心忡忡,現在張良到來,至少有個人能保住自己分擔,能給自己出出主意。
張良嘆道:“韓國那邊的事情都要處理完,才能順利的離開!”他雖然心念劉邦,但那會他畢竟還是韓王的臣子,官居司徒,哪裡是能說走就走的。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不同了,漢王劉邦出兵直接裹挾了中原衆多諸侯,其中就包括了韓國。連同韓王成自己都可以說是劉邦的臣子了,至於張良就更不必說了。所以,此番張良前來關中就可以長久地留下來,真真正正成爲漢王的高級謀士,全心全意輔佐漢王幫助劉邦出謀劃策。
從過往的種種看,張良的智謀高遠,對劉邦集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劉邦和蕭何都曾經感嘆過,要是當時張良在關中,那麼這大軍出關的事情就能多個人商量了。
蕭何開門見山地問道:“子房先生,想必伱已經聽說漢王率領大軍出關的消息了。伱以爲此事如何?勝算幾何?”
這些日子蕭何一直爲此事憂心忡忡,見到張良的時候就希望這位智謀高深的謀士幫着分析一下,也好心裡有個底。
張良略微遲疑,輕輕搖頭道:“打仗的勝敗的事情。我說不好,但是漢王此舉確實過於匆忙,風險很大啊!”
蕭何一聽,心中的憂慮更加濃重了,張良說的很委婉,卻也道出了事情並不樂觀。一件張良,漢王,連同自己都不看好的事情。他的結果是否已經可以預見呢?偏生漢王……似乎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有些鬼迷心竅了,當然這些話他不能隨便說出來。
蕭何問道:“這可如何是好?萬一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蕭何沒有說下去,但是擔憂已經寫在他的臉上了。
張良淡淡一笑。頗爲苦澀,沉吟道:“我想,有必須要先見見一個人!”
蕭何心念一動,擡頭問道:“伱是說韓信?”
張良輕輕點點頭,他之所以先前來關中。而不是直接出前軍大帳找劉邦,目的就是爲了見韓信。此次要真出了什麼事情,對策和轉機也只能在這裡尋找了。
前來拜訪的時候,這位年輕的元帥正賦閒在家。坐在池邊釣魚。他現在雖然還擔任着漢國兵馬大元帥的職務,但是大軍幾乎都被劉邦帶走了。平日裡只不過是做些訓練新兵的事情,也着實閒得無聊。
釣魚的時候。韓信的思緒飄的有些遠,飄到了崤山一動,飄到了淮河之畔。
想當初,在淮河之畔掉鱸魚,心愛的她下廚做出鮮美的菜餚來。想當初在河水之畔釣魚,劫難難忍,是那位素不相識的她給上了一晚熱羹,讓他渡過最艱難的時候。
一個有情,不可辜負。一個有恩,當須報答。
離開的時候,他韓信曾經發誓,一定是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一定要封侯拜將,裂土封王,榮歸故里。給她最風光的婚禮,讓她成爲別人羨慕的尊貴夫人。
現如今,這個約定已經完成了一半,韓信很清楚,用不了多久,這些事情都會一一做到的。誓言一定會完成,承諾一定會做到。也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好嗎?韓信曾經動過派人回淮陰的念頭,但是有些擔憂和顧慮……
正在此時,親兵來報,蕭丞相到訪。
“請蕭丞相到前廳稍後,我馬上過去!”隨後韓信放下魚竿,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往前廳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隱約聽到裡面有人疑惑道:“怎麼韓元帥府上都親兵護衛,不見侍女呢?”
“是的,確實如此,韓元帥心愛之人尚在淮陰,韓元帥對其思念甚深,所以……”
“哦,原來如此!”張良恍然大悟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深沉的笑意。一個對女人如此忠貞的男人,只要待他以誠,他會如何回報呢?
韓信在後面聽到對話,心頭不禁一酸,剛纔的顧慮瞬間拋諸腦後,毅然決然做出一個決定來。隨即大踏步走了出來,見到丞相蕭何身邊站着一位中年謀士,第一眼就給人學識淵博,深不可測的感覺,而且此人身上帶帶着濃重儒雅風範。天下之大,能讓漢國丞相陪同,出現在這裡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張良也在上下打量着韓信,雖然之前已經想象過對方的形象,但是如今……當真應了那句俗語,百聞不如一見。
韓信給張良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輕,沒想到這個獻上奇謀妙計,轉瞬間平定關中,打得雍王章邯措手不及的的人物竟然如此年輕。看來當真是英雄出少年,西楚霸王項羽二十七八,越王尹旭二十出頭,面前的韓信也不過才二十五六的樣子。
三個人卻都是這世上少有的英才,也是當前的風雲人物。想到這些,張良不禁疑惑起來,這韓信入巴蜀應該和越王尹旭有關係的,只是不知道具體如何?想必只有漢王劉邦最爲清楚了。
心念一動,張良頓時就釋然了,他明白漢王劉邦爲何會自己率軍親征,而不是任用這位年輕的元帥了。原因顯然易見,着實讓人有些無奈。現在自己是管不了那麼多了。有很多事情必須要找韓信交換意見,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個印象就是從容淡定,在韓信身上,張良看到了與常人不一樣的從容不迫。可以想象。或許這就是他能夠輕鬆指揮大軍,立下如此功勞的緣故吧!還有那眼神之中的那一股英氣和自信,腹有兵甲,運籌帷幄不過如此。
此子不凡,這是張良最後的定論。
“韓元帥!”
“張良先生!”
完全不必要介紹,彼此已經猜到了對方身份,蕭何忍不住一笑:“好,我省事了!”
三人皆是一笑。韓信道:“好了,坐吧!”
至此,漢初三傑第一次碰面,或許也算得上是一個歷史性時刻吧!
韓信道:“不知蕭丞相和張良先生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兩位重量級臣子前來。必然是有事情,韓信開門見山直接詢問。
蕭何道:“韓元帥,不瞞伱說,我們是擔憂漢王那邊的戰事,想過來請教一下韓元帥對此戰的看法?漢王有幾成的勝算?”
韓信露出一絲苦笑。淡淡道:“想必張良先生已經有高見了!”
張良也是一笑,說道:“韓元帥,此事事關漢王安危和漢國未來?所以張良有話就直說了,漢王此舉過於匆忙。只怕風險有些大啊!軍事上的事情,在下不是很懂。所以前來請教韓元帥!”
韓信道:“好吧,既然如此。當着兩位我也沒什麼隱瞞的!漢王如果漢王只帶領了我們自己的二十萬兵馬,也還不要緊,即便不能取勝也能夠從容撤退。可是現在中原衆多諸侯的軍地全都攙和進來,這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中原諸侯可以說都是望風的牆頭草,現在跟着漢王一道出兵,那是的因爲項羽大軍在齊楚邊境上,漢軍勢大,他們沒有選擇。不得不說,他們在骨子來還是畏懼項羽的,如果項羽大軍回援,難保他們不會畏懼逃走,或者臨時倒戈。
兩位當知道臨陣倒戈,將士逃跑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這是誰也承受不起的。所以說,漢王那邊現在是危險重重,只是還沒有顯露出來而已。”
韓信在軍事和作戰上的造詣是沒有人懷疑的,此事聽他這麼一說,蕭何和張良的心都是一沉。他們雖然不是很懂軍事,但是都是有見識的聰明人,這些事事情自然是能夠想到的。
同時,他也都清楚,韓信只說出了一部分的原因,還有一個不好開口的緣故。那就是漢王劉邦這會子春風得意,可以說已經有些驕傲自大了。有道是驕兵必敗,如何能讓人放心呢?奈何漢王沒有一丁點的察覺,勸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蕭何沉聲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韓元帥現在還有辦法解救嗎?”
韓信嘆道:“除非漢王現在回師撤兵,但是箭已離弦,想要收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這樣做了,或許能夠保全住漢國的兵力,但是漢王必將威信大失,從長遠來看並不好。而且即便是退兵,怕是也來不及了。
爲今之計,如果能趕在項羽之前拿下彭城,憑藉着彭城高大的城牆來守衛,或許還能抵禦一段時間,然後再想辦法從容應對。”
“拿下彭城談何容易啊?漢王雖然現在手中大軍衆多,可是彭城城池高大,還有彭越率領的不少兵力鎮守,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來怕是有些困難。”對此蕭何頗爲擔憂。
韓信道:“所以彭越纔是眼下的關鍵人物,聽從此人起於定陶一帶,頗有實力,現在天下紛亂,像他這樣的人物未必沒有別的什麼心思。他現在守衛着彭城和西楚國西部的大片土地,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若是他死守城池,最終城破了他必死無疑,即便是守住了,項羽能給他什麼封賞?封他爲王?分出西楚國的土地給他?
顯然不可能,若是這時候,漢王能開出更高的價碼來,難保他彭越不會動心啊,他纔是關鍵!還有,就是漢王要將爲義帝復仇,誅殺項羽的叛逆的口號喊的更高,這樣才能爭取到天下大義。之前雖然也有呼喊,可是進軍太快,這方面的聲勢和準備明顯不足。”
聽韓信這麼一說,蕭何和張良的都有些明白過來,韓信的意思這是要策反彭越。
蕭何道:“想要說服彭越,怕是隻能封他爲王才行!”
韓信輕輕點點頭:“不錯,就目下的形式而言,封王對漢國是很有利的。新的諸侯是漢王冊封,他們感恩漢王,我們就多了一個盟友,項羽就多了一個敵人。”
張良思慮深遠,立即就想到了這件事的利弊,說道:“此事可以考慮,若是此舉能夠說服彭越,自然是最好不過,那麼就能輕鬆拿下彭城。給他的封地最好是大梁一帶,給足他甜頭,這樣纔有足夠的誘惑讓他動心。
一旦有了自己的地盤,他就會想着維護自己的地盤,而且這個勢力大道足矣讓項羽忌憚。大梁現在是西楚國的地盤,要是給了彭越,相當於在我們和項羽之間多了一個緩衝。即便是項羽大軍反攻,這樣我們是否更加能從容佈置,從容應對。”
當然了,張良也意識到,從長遠看封彭越爲王可以說是弊大於利,甚至可以說是飲鴆止渴。今日開了這個先例,將來再有人歸附或者是立功,是否也該冊封爲王呢?最嚴重的後果是將來,一旦劉邦得了天下,要採用何種體制呢?
從項羽的教訓來看,分封諸侯做霸主隱患太多,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要建立一個統一的帝國,那麼這些諸侯王又該如何辦呢?他們能否一直乖乖地聽話?漢王又能否對他們放心?說不定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張良的目光落到了韓信身上,是否會有一天,漢王也需要封他爲王呢?他又是否能做個安心的諸侯王呢?張良不知道,將來的事情是無法預料的。但是就現在而言,似乎沒有別的地辦法讓彭越心動,頗有些無可奈何。
蕭何嘆道:“如果能說服彭越,順利拿下彭城,對漢王也是很有利的。畢竟漢王的父母兄嫂和子女都在項羽的手中,若是順利救回他們,也能少些後顧之憂。”
當初項羽同意劉邦入巴蜀,但是要以其親人作爲人質,恐怕劉邦着急出兵彭城,也和此事有些關聯。
蕭何又道:“不過,此事事關重大,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還是要請示過漢王之後才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