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想要開口勸一勸,卻被程沐予搖頭阻止,都已經這樣了,倒不如讓他喝個痛快。
阮懷彥喝得大醉,程沐予和江子明兩個把他弄到牀上躺下,三人這才離開了宅子了。
“我送你們回去。”程沐予道。
“不用了,這麼晚了,你趕緊回王府去吧。”
程沐予聞言搖了搖頭,“今天這樣的日子,最不想在王府裡呆着。”
清溪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程沐予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含笑道:“我沒事的,都已經習慣了。”
一旁的江子明看了一眼程沐予的手,眼睛裡有着明顯的不贊同的神色,但卻並沒有開口說什麼。
清溪和江子明兩個回到江府的時候,府裡的人都已經休息了,他們也沒有驚動旁人,各自靜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宋素綺問了他們兩句,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自那天之後,阮懷彥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好像那晚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清溪知道阮師兄正在嘗試着淡忘這件事,他跟杜小姐之間是徹底沒可能了。
到了這個月的月末,又是清溪去泠音閣的日子,因爲月中的時候清溪沒有出現,所以今日來泠音閣的客人特別多。就算第二曲聽不到,總是能聽到第一曲的。
第一首曲子撫完,清溪坐在房間裡喝茶,卻全然不知今天來的客人中有兩個她的熟人。
宋雲深早就聽說這泠音閣裡新近來了一位很厲害的琴師,當時聽到的時候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爲大家只是誇大其詞罷了,但說的人多了,他也漸漸生出了好奇心,想要來一探究竟。
此時他已經聽完了第一首曲子,只覺後悔,自己應該早點來的,原本並不是大家誇大其詞,也不是這泠音閣故意搞出來的噱頭。他敢說這一曲是自己有生以來,所聽到的撫得最好的一首曲子。
“好了,各位,我們還照原來的規矩來,踏月姑娘的第二曲,價高者得。”
因爲大家都知道踏月姑娘的規矩,一不以真容示人,二不與客人說話,所以參與競價的大都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單純衝着她的曲子來的。
其他人開始喊價,而宋雲深只是按兵不動,他在等,等其他人喊得差不多了,他再出手。就在這時候,一道聽起來很耳熟的聲音突然響起,“一百二十兩。”
不止宋雲深,就連其他人都一起看向喊價的人,因爲這聲音聽起來很明顯是女人的聲音。
是白先生!宋雲深驚了一下之後,連忙起身走到白先生身邊,給她見了一禮。白先生看到宋雲深也有些意外,不過隨即笑着道:“原來雲深你也在這裡,你也是衝着踏月姑娘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縱然你是我的弟子,我也不會讓着你的。”
雲深?宋家的少爺宋雲深?他稱呼這女人爲‘先生’,那她豈不就是明瀾書院裡的先生?對於十分清楚清溪身份的翟秀文來說,眼下這個狀況,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來。”她擡手招來一個小廝,低聲對他道:“你先在這裡幫我盯一下,我上去看看。”
“是,小的知道了。”
翟秀文快步上了樓,徑直走向清溪的房間,把樓下的情況告知了她。
清溪聽完之後,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後道:“先看看情況吧。如果最後勝出的是雲深表哥或者是白先生其中的一個,秀文姐姐就把他們兩個都請上來。如果不是,就請他們稍留一步。”
“好,我知道了。”
翟秀文下去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最後勝出的是白先生。
“不知先生是否介意跟宋少爺一起?踏月姑娘說了,既然二位是師徒,一起上去也可以。”
宋雲深聞言很是意外,這踏月姑娘不是一次只見一位客人嗎?
“當然不介意,”白先生笑着道:“我還要多謝踏月姑娘爲我破這個例呢,也省得別人說我欺負自己的徒弟。”
宋雲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翟秀文引着他們二人上了樓。清溪坐在帷幕之後,看到外面人影晃動,知道是他們進來了,一時還真有些緊張,畢竟簾幕之外的兩個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
青禾照例出去詢問他們二人有沒有指定的曲子,二人都說沒有,全憑踏月姑娘自己的心意。
清溪想了想,這纔將手搭在琴絃上,手腕下沉,琴音平靜沉穩,好像萬里無波的水面,陡然間,琴音上曳,於平靜的水面掀起巨浪,如游龍一般暢於水面之上,最後風吹波息,消散於無形,水面重歸平靜。
白先生聽完這一曲,心中五味雜陳,都說自己琴藝高超,卻遠不及帷幕之後的女子,她想,在整個朔寧國內,只怕都找不出幾個琴藝能超過她的人。而且,據傳言說,這位踏月姑娘還跟年輕,不過是個小姑娘。如果真是如此,那她該是何等的天才!將來琴藝又將進益到何種地步。
“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踏月小姐可是從延庭而來?跟延庭唐家可有什麼關係?”天下琴藝高超之人大多出於延庭唐家,這位踏月姑娘是不是也跟唐家也有什麼關聯呢?畢竟以前從未聽說過他們朔寧有這麼個琴藝高超的人物。
宋雲深聞言也是探究地看向帷幕之後,她跟延庭唐家……有關係?
白先生問完之後,又連忙道:“我知道踏月姑娘的規矩,是不與客人交談的,我只是好奇一問而已,如果踏月姑娘不願回答的話也無妨。”
就在這時候,青禾從帷幕之後走了出來,對白先生道:“姑娘讓我來回先生的話,她與延庭唐家並無關係。”
“這樣……”
二人走出雅間之後,翟秀文已經在外面等着他們了,“白先生,這是您方纔給的銀子。”
白先生見她把銀子遞過來,卻並沒有伸出去接,只是奇怪地看着翟秀文,“這是什麼意思?”
“踏月姑娘說,白先生之名,她仰慕已久,今日之曲全當相贈,斷不能收先生的銀子,還請先生將銀子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