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

陳家一門子兄弟,從陳和這個老大,到末尾最小的老十八陳尉,除了皇帝陳毓,兄弟十來個齊齊聚在一起。

陳朝規矩,皇子王爺沒有聖意一概不可離京,在京中各部擔任職位,輔佐皇帝,所以除了年幼夭折的幾個,趁着端午都聚在一起熱鬧。

別管心裡如何想,私下裡關係如何,這個時候看着也是兄友弟恭,一派和樂。

陳毓這個皇帝還是很不錯的,有魄力有手段,沒有虧待這些兄弟,卻也不會給這些兄弟一絲擴大野心的機會,有些兄弟手上的權利,還不如他朝中的大臣,這些年大家看得明白,老老實實做自己的王爺侯爺,沒什麼好爭的,爭了那龍座上的天子也萬萬不會讓你討得半分好去。

陳家的男人,年紀最小的十八也有一半妖孽的天分,少年人才是最不可小覷的。

陳玘陳尉和這些哥哥們可沒什麼好說的,龍舟比賽已經開始,陳玘看得無趣,給各位兄長告罪,拉了陳尉就出去透氣了。

難得不用埋頭在山一樣的公務裡,可是要好好的放鬆一下。

兩人打馬沿着繁江的支流順流而下,不多時便走到了附近的農莊上,看慣了京中各種精巧雅緻的景色,鄉野廣闊的田園景色也別有一番風味。

兩兄弟乾脆下馬慢行,一邊欣賞一邊談笑,陳尉無意瞥到前面的一個身影,臉上露出一抹好玩的笑意出來,擡擡下巴對陳玘道:“十六哥,你瞧那是誰?”

小小的身影,不知怎麼跑到了田間,在田壟上搖搖晃晃的走着,衣服上沾了點點泥巴,神情帶着一抹焦急,好像在找什麼,很快看到了兄弟兩個,愣了愣,然後露出一絲不樂意來,走到路上後,不情不願的朝兩兄弟走過去,行禮:“侄兒見過十六叔,十八叔。”

正是陳文治。

走進了兩人看得就更清楚,陳文治衣襬鞋子都沾了泥污,手上還拿着一支碧玉蝴蝶簪,玉質普通,可做工精緻可愛,陳玘好奇的問道:“文治,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手裡的簪子是送給哪家姑娘的?”

他語氣輕慢,帶着調笑的意味,只把小小的孩童說了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反駁:“不是……不是送人的……”

“哦,那就是給你自己用的?”陳尉故意逗弄道。

這碧玉簪子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東西,陳尉這樣曲解,擺明了是有意讓陳文治難看,陳文治年紀小,認可不傻,聽出他話裡的侮辱之意,奈何對方是自己的長輩,陳文治只能憋着,抿着嘴脣不說話。

陳玘眼珠子轉了轉,略帶責備的對陳尉道:“十八弟,不要胡說,文治豈會用這姑娘家的東西!”然後口氣一變,好不溫和的對陳文治說道,“文治,方纔十六叔問你的,你還沒有說呢。”

陳文治不知對方心懷鬼胎,毫無戒心,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兩人。

原來他是和書院的同窗到此處,這些公子哥心血來潮,突然想要嘗一嘗農家風味,誰知走到此處,碰到同樣陪着小鈴鐺四處玩的陳謙。

程端瑞和陳謙向來不對付,笑嘻嘻的打趣陳謙是隻會圍着女娃娃轉圈的大婆媽,陳謙刺了他兩句,程端瑞居然想要和陳謙動手,他哪裡是陳謙的對手,被陳謙胖揍一頓,滿臉淤青。

同行的只好先放下原先的計劃,把面目慘不忍睹的程端瑞帶去看大夫,萬一被陳謙打出什麼毛病,陳謙是沒有事的,就怕他們這些同行的被遷怒。

這支碧玉蝴蝶簪原本是陳謙買給小鈴鐺玩的,兩個人打架的時候沒注意到,把小鈴鐺手裡的簪子甩了出去,別人沒注意到,眼尖的陳文治倒是看見了,於是便告訴了陳謙。

陳謙在附近沒找到,小鈴鐺的樣子又似乎全然不在意,陳謙就沒再找。

陳文治後來想了想,又折了回來,尋了大半天,終於找到,打算等回府了之後就還給哥哥。

當然,陳文治不會講的這樣詳細,只是說小鈴鐺的簪子丟了,他想要碰碰運氣,纔過來找的。

因爲不想讓人知道,陳文治沒有和其他人講,自然也沒有車架馬匹,正在苦惱要走很長的路才能回去,就碰見了陳玘陳尉兩人。

陳玘心裡有了計較,面上不露聲色,彷彿對這個侄兒非常着想一樣,關心的說道:“路途有些遠,你一個人回去,十六叔不放心,若是你有些什麼事情,我也不好和大哥交代,這樣吧,你不如先跟我到十六叔附近的莊子上,等一等再和我們一同走,如何?”

陳文治還沒說什麼,陳尉先不耐的哼了一聲:“還想什麼,走吧!”

陳文治腦子還沒有想清楚,被陳尉一聲喝,嘴巴里下意識的說出答應的話,迷迷糊糊的,就這麼把自己送到了狼口。

……

話說陳謙走到半路,終是有些不甘心,那支碧玉簪子,可是他大爺兩世爲人,第一次親自挑選,花了大心思,要送給一個人的,小鈴鐺捂在手裡都沒暖熱,就叫程端瑞這小子給弄丟了……他下意識的把自己也是罪魁禍首之一給忽略掉了。

陳謙扭過頭問小鈴鐺:“小鈴鐺,剛纔我給你的簪子,你喜歡嗎?”

小鈴鐺好像漸漸的能聽懂親近的人講的話了,只是反映還是很遲鈍,她看着陳謙不說話,陳謙也不急,他知道,當小鈴鐺看着一個人長時間不講話的時候,就是她在努力想着如何迴應你的時候。

陳謙耐心的看着小鈴鐺,他一旦把視線從小鈴鐺的臉上移開,小鈴鐺想到一半,或者正要回答的話,你恐怕永遠也聽不到了,看見的只是這個女孩沒心沒肺的忽略你,自娛自樂的場景。

回想一件東西,還要回答對這件東西的喜愛程度,這對於小鈴鐺來講,有些困難,不過陳謙一直認真的盯着她看,好像對她的回答非常在意的樣子,小鈴鐺眨眨眼,想啊想啊。

“嗯……”她回答的很慢,歪歪腦袋,又露出她那總是給人一種羞澀安靜感覺的單純笑容,“喜歡。”

原諒她,跟着葉琛,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好東西,雖然在王府住了一段時間,不過除了衣食住行外,誰也沒有在意過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和其她小姑娘一樣,也是需要打扮的,天生就對精巧可愛的東西從心底喜歡,哪怕她傻了也是一樣的。

陳謙摟着小鈴鐺蹭啊蹭啊,“吧唧”一口親了一下,傻樂,太可愛了小鈴鐺~~

“啊……唔……”身後,柳木手腳麻利的捂住小青的嘴巴,少年的臉紅紅的,瞥向一邊的田野。

小青掙扎不開,兩隻圓滾滾的眼睛裡要冒出火來,好哇,她小青別的不懂,陳謙這叫什麼她還是清楚的很——登徒子!

敢非禮小鈴鐺!

“嗚嗚……”放開!她掙扎,眼睛惡狠狠的瞪着柳木。

少年的訕訕的放開,小青一得解脫,先踩了柳木一腳。

柳木悄悄動了動被踩疼的腳,瀰漫着紅暈的臉上顯得有些侷促,訥訥的看着小青,眼裡有些抱歉。

小青頓時沒了脾氣,她最不善的就是和這種老實人打交道。

看着平日總是給人陰鬱之感的陳謙,每每在小鈴鐺身邊,彷彿是由陰暗走到了陽光之下,帶着一些傻氣,毫無心機,拼命的想要湊在小鈴鐺身邊,因爲小鈴鐺的一點回應,就喜不自勝,好像得了莫大的甜頭一般。

小青有些苦惱,發現自己剛剛還想上去在陳謙臉上揍一拳頭,這個時候居然什麼都不想做了,真是奇怪啊。

“小鈴鐺,我們回去找!”陳謙改變了注意,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才行。

他做出決定,心裡豁然通透起來,高高興興拉着小鈴鐺往回走。

小鈴鐺看着他高興,也跟着嘻嘻笑。

四人騎上馬,回到剛纔的地方去找簪子,把那一塊地方細細的找了一遍,除了陳文治留下的腳印,什麼也沒找到。

陳謙皺着眉頭:“有人把簪子撿走了。”有些泥溼的田壟上留下了陳文治踩下去的淺淺的坑,在路上也有一些還沒有乾透的溼泥,印記消失的地方,有一片馬蹄踩下的紛亂蹄印。

“上馬!”陳謙把小鈴鐺抱上馬駒,自己坐在後面,對小青和柳木道,“先到我十六叔的莊子上問一問。”

他摸摸小鈴鐺的腦袋,小鈴鐺看不見他,歪歪腦袋,喊:“謙謙。”

“嗯,小鈴鐺,我們一定能找到的。”陳謙保證到,第一次親自挑選送給小鈴鐺的簪子,怎麼也要找到,一定要有個好的開始,嗯,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