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寶山旅地下指揮部劉毅將手中的電文遞給嶽維漢,神情凝重地道:“旅座,軍令部剛剛回電,堅持要我們死守徐州,直至最後一兵一卒!”
嶽維漢看完電文,哂然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說罷,嶽維漢又大步走到懸掛牆上的巨幅軍用地圖前,道:“參謀長,關於突圍方案你們參謀部擬定得怎麼樣了?”
“準備了幾套方案,不過都不理想。”劉毅苦笑道,“通往城外的十幾條交通線(地道)已經全部被日軍的重炮以及航空炸彈所摧毀,短時間內要想重新打通絕無可能,強行突圍也是機會渺茫,徐州城外可是聚集了日軍五個精銳師團。”
嶽維漢也是蹙眉不語,小鬼子的五大師團的確不好對付。
楚中天突然道:“旅座,索性掘開大堤,跟小鬼子同歸於盡得了!”
“胡扯。”劉毅訓斥道,“真要掘開大堤,黃淮流域四十幾縣上千萬百姓怎麼辦?”
嶽維漢卻是神情微動,旋即回頭向劉毅道:“參謀長,我倒是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旅座,不行啊,這絕對不行!”劉毅頓時急道,“我們當兵打仗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百姓安危?你忘了我們守徐州的初衷了?當初你之所以主動請纓、警備徐州,不就是爲了黃淮流域四十幾縣上千萬百姓能夠免於生靈塗炭,流離失所麼?”
“參謀長你別急。”嶽維漢擺了擺手,道,“我又不是真的要掘開大堤。”
“咦?”劉毅恍然道,“旅座的意思是虛張聲勢,迫使日軍從徐州撤圍?”
“對頭!”嶽維漢重重一拍地圖,道,“參謀長你想,日軍五大師團全是機械化部隊,其重裝備必須依靠鐵路或者公路才能實施機動,一旦黃河決堤,徐州附近所有鐵路以及公路都將被淹,並將徹底化爲沼澤,到時候小鬼子的重裝備將泥綽深陷,寸步難行!”
劉毅興奮地道:“如果日軍知道我們要掘開黃河大堤,打算與他們同歸於盡,就絕不敢再逗留在徐州外圍,至少他們的重裝備得提前後撤至安全地帶,日軍失去了重裝備,其戰鬥力下降何止兩個檔次?這樣的話,我們突圍的成功率將大幅增加!”
嶽維漢又道:“問題是怎麼讓日軍知道這個消息?並且信以爲真!”
“要做到這兩點其實不難,我們只需發送明碼電報,通知黃淮流域四十幾縣的上千萬百姓緊急疏散即可,小鬼子再笨也能猜到我們想幹什麼。”劉毅說此一頓,旋即又搖頭道,“不過這麼做的後果太過嚴重,更會讓旅座你揹負一世的罵名。”
“這個肯定不行,擾民的事我們堅決不能幹!”嶽維漢道,“不過你這麼一說卻也提醒了我,我們何不立即電告長官部及總參謀部,請求上峰批准我們掘開黃河大堤,這樣的話,就能將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日軍也能及時得到消息。”
“唔,這個辦法好!”劉毅擊節道,“爲了引起日軍情報部門的警惕,我們可以連發數道急電,反覆向上峰請示,小鬼子的情報人員只要不是傻瓜,就一定會引起足夠的重視,至於上峰會怎麼想,那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呵呵。”
“好,就這麼辦!”嶽維漢最終拍板道,旋即又道,“另外,爲了儘可能地減少傷亡,命令全旅立即收縮防線,再讓2團把刺刀營、獨立營接應回來,火車站已經沒必要再守了,而且,放棄火車站還可以讓日軍高層更加相信我們要水淹徐州!”
“是!”劉毅啪地立正,旋即轉身匆匆走進了隔壁的電訊室。
…………蕭縣,日軍第三軍司令部。
畑俊六大將正和岡部中將探討戰情,騰田智少將忽然大步走了進來,旋即猛然收腳立正道:“大將閣下,將軍,剛剛電訊處報告,寶山旅與武漢方面的電訊聯絡突然變得頻繁,其情形極爲可疑,似有重大行動!”
“哦?”畑俊六大將皺眉道,“參謀部有何判斷?”
騰田智少將道:“參謀部認爲有兩種可能,一是寶山旅行將突圍,二是中國援軍即將到來,綜合特高課以及航空兵提供的情報,援軍到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參謀部認爲,寶山旅很可能是在向武漢方面請示,準備突圍!”
岡部中將忽然問道:“騰田君,你個人的判斷呢?”
騰田智少將道:“我個人認爲,還存在第三種可能!”
說罷,騰田智少將即大步走到懸掛牆上的巨幅地圖前,道:“兩位將軍請看,徐州方圓上百里幾乎都是平原地形,距離徐州北門不到三公里就是黃河,黃河在中國素有‘地上河’之俗稱,因爲她的河牀要明顯高出地平線。”
“嘶……”岡部中將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凜然道,“騰田君,你的意思是說,中國人要孤注一擲掘開黃河,水淹皇軍?”
“哈依!”騰田智少將猛然低頭,語含凝重地道,“縱觀中國五千年的文明史,其實就是一部漫長的戰爭史,其中水淹致勝的戰例就數以百計,兩位將軍,這是一個將水淹戰術推行到了極致的古老民族,大日本皇軍不可不防!”
岡部中將凜然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皇軍必須立即從徐州撤圍!”
畑俊六大將皺了皺眉頭,道:“中國人若真掘開黃河,淹的可不僅僅只是徐州城外的大日本皇軍,徐州城內的中國軍隊也絕難倖免,黃淮流域數十縣上千萬中國百姓也將遭受滅頂之災,中國政府當真下得了這個決心?此舉可是嚴重違背國際公約!”
騰田智少將肅然道:“中國人有句成語,叫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而中國領袖蔣也完全是個冷血的政治人物,他最先考慮的永遠都是以其本人爲代表的統治階層的利益,因此我認爲,他完全有可能下令掘開黃河。”
畑俊六大將顯然還不相信,或者說是下不了從徐州撤圍的決心。
因爲從徐州撤圍是要冒風險的,一旦日軍主力真的從徐州撤圍,而中國人又沒有掘開黃河,則勢必會給寶山旅留下突圍的空隙,一旦寶山旅真的突圍成功,那麼畑俊六大將的軍旅生涯就絕對要終結了,大本營和石原次長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結果!
騰田智少將明顯猜到了畑俊六大將的顧慮,道:“大將閣下,既使這只是中國人在虛張聲勢,寶山旅也絕對逃脫不了全軍覆滅的結局!皇軍五大主力師團就算是後撤五十里,也依然能對徐州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寶山旅要想成建制地從包圍圈裡突出去,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分頭突圍,則更是給了皇軍各個擊破、分別圍殲的機會!”
“如果有漏網之魚呢?”畑俊六大將皺眉道,“如果抓不住嶽維漢呢?”
“漏網之魚肯定難免,但小股殘兵漏網已經不足以掀起風浪了,無論是對於大日本帝國來說,還是對於中國人而言,只要寶山旅大部被殲,就等同於全部被殲了!”騰田智少將說此一頓,又道,“至於能否活捉嶽維漢,其實並不重要,大本營參謀本部需要的其實只是全殲寶山旅,以挽回國內、國際上的惡劣影響。”
畑俊六大將凝思片刻還是下不了決心,又向岡部中將道:“岡部君,命令特高課抓緊時間破譯中國人的密電碼,此事關係重大,絕不能草率做出決定,我必須知道寶山旅和中國高層之間往來電文的確切內容!”
…………當畑俊六大將正在舉棋不定時,蔣委員長卻在大發雷霆。
凌晨四點鐘,蔣委員長剛剛躺下還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國府侍衛長王世和給叫醒了,在蔣夫人不滿的嘀咕聲中,蔣委員長匆匆披衣起牀,來到了起居室外,只見第五戰區總司令長官李上將,總參謀部正副總長何應欽還有白崇起已經神情凝重地站在門外了。
一看這架勢,蔣委員長就知道出大事了,國軍三大員同時出現事情能小?
很快,蔣委員長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從昨晚十點鐘起,寶山旅就跟抽瘋了似的,一次又一次地向長官部還有總參謀部發報,電文字句雖各不相同,內容卻只有一個,翻來覆去說的就是一個意思——寶山旅要掘黃河了!
“娘希匹!”蔣委員長頓時氣得暴跳如雷,“嶽維漢他想幹什麼?他想幹什麼!?不肯爲國盡忠,不肯死守徐州也就罷了,頂多就是個逃跑將軍,可真要掘開了黃河,萬一淹了黃淮流域數千萬無辜百姓,這個歷史責任他承擔得了嗎?”
白副總長撇了撇嘴,心裡腹誹不已,蔣某人可真夠無恥的。
李上將卻是眉頭深皺,心裡更是感到困惑不已,以他對嶽維漢的瞭解,嶽維漢絕對不可能去掘黃河,既便是蔣某人下令,他也絕對不會執行!否則當初在南京,嶽維漢也不可能爲了七十萬難民而捏造蔣某人的令諭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