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閒院宮。
日軍參謀總長閒院宮載仁在書房裡接見了陸軍大臣東條英機。
聽完了東條英機的陳述,載仁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岡村寧次已經不再適合擔任華北方面軍的司令官了?”
“哈依。”東條英機猛然低頭道,“岡村君更善於治安肅正戰,而畑俊六明顯更善於指揮正面會戰,現在,華北地區正面臨着中等規模的太行會戰,而華中地區卻急需進行大規模的治安肅正戰,卑職以爲,兩人最好進行對調,以各展所長。”
“喲西。”載仁欣然點頭道,“那就按你的意思調整吧。”
“哈依。”東條英機再次猛然低頭,諂聲道,“殿下英明!”
…………土門要塞,抱犢山主碉堡。
地下二層作戰大廳,嶽維漢剛剛與李青龍等軍官握手寒喧罷,大廳角落裡的電話鈴就急促地響了起來,一名作戰參謀上前拿起話筒,聽了沒兩句話便啪地立正,旋即又回頭向嶽維漢道:“總座,參座電話!”
“參謀長?”嶽維漢心頭一跳,急上前接過話筒。
“總座嗎?”話筒裡傳來了劉毅熟悉而又焦急的聲音。
“我是嶽維漢。”嶽維漢沉聲道,“參謀長,出什麼事了?”
話筒裡,劉毅以略帶焦躁的聲音說道:“總座,小鬼子向蒼巖山區空投了傘兵!”
“你說什麼?空投傘兵!?”嶽維漢聞言頓時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歷史上,日軍在執行南下戰略械掃東南亞時,的確曾經大規模地使用過空降兵,這個嶽維漢是知道的,不過那時日軍的空降打擊的都是平原地形的目標或者大城市,至於向山區空投傘兵,只怕連美軍和德軍都不具備這樣的素質吧?
以日軍傘兵的訓練水平,山區空降能有一半活下來就不錯了!
所以,嶽維漢從未想過日軍會對太行山區實施空投,這太瘋狂了。
岡村寧次這老鬼子看來真是瘋了,這明顯就是不惜代價強行空投了,陰謀,這肯定是個陰謀,這老鬼子又是不惜代價強攻土門要塞,又是不惜代價強行實施山區空降傘兵,這肯定是爲了掩飾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這些念頭在嶽維漢腦子裡一閃即逝,當下又問劉毅道:“參謀長,現在你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工業區各大工廠沒有遭到破壞吧?181師控制住局面了嗎?”
“總座放心,181師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劉毅沉聲道,“小鬼子突然對蒼巖山區實施空降雖然出人意料,可他們終究還欠些火候,千餘人實施空降,倒有一半摔死或者摔傷了,剩下的五百多鬼子兵也都被幹掉了,咦……”
正說着,劉毅忽然驚咦了一聲,嶽維漢也從話筒裡聽到了淒厲的警報聲。
當下嶽維漢心頭一沉,問道:“參謀長,出什麼事了,怎麼防空警報又響了?”
“小鬼子的傘兵又對蒼巖山區實施了第二次空降!”劉毅在電話裡罵道,“這些狗日的,敢情都着急回東洋島投胎呢,總座你放心吧,181師已經調整了部署,野戰總醫院、後勤總倉庫、軍火庫以及各大工廠全都已經嚴密保護起來了。”
“參謀長,你也要注意安全!”嶽維漢道,“狗日的空降兵一旦從天上落下來,那肯定是撒得到處都是,讓馬佔魁的行動處調動所有的力量,絕不能讓一個小鬼子漏網,一定要全部肅清,以免威脅到山區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是。”電話那頭的劉毅轟然應諾,旋即掛斷了電話。
李青龍湊上前來,關切地問道:“總座,出什麼事了?”
“沒事。”嶽維漢掛下電話,淡然道,“青龍,說說你的看法吧。”
“我覺得岡村寧次這老鬼子肯定是在刻意地掩飾什麼。”李青龍的獨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嶽維漢,以非常篤定的語氣說道,“咱們39集團軍跟這老鬼子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幾時見他這麼傻吃虧過?”
嶽維漢點了點頭,沉吟道:“那你說,岡村寧次在刻意掩飾什麼呢?”
“不好說。”李青龍道,“不過,終歸是對咱們太行根據地不利的行動。”
“總座,旅座,你們說岡村這老鬼子會不會讓小鬼子在挖坑道?”旁邊的土門要塞警備旅參謀長楊加茂忽然說道,“然後對咱們的土門要塞實施工兵爆破?”
“這不能吧?”李青龍道,“當初茅總師設計土門要塞時,就已經考慮到了敵方可能會採取工兵爆破,並且也設計好了反制措施,岡村這老鬼子如果真打算採用工兵爆破的方式來爆破咱們土門要塞,那不是找死麼?”
楊加茂道:“可岡村這老鬼子不知道這些啊。”
“還真有這可能。”嶽維漢卻覺得楊加茂的分析很有道理。
“真要是這樣的話,小鬼子的坑道很可能已經接近咱們的外圍戰壕了。”李青龍道,“因爲從今天上午開始,鬼子航空兵和重炮旅團的轟炸火力度更大了,投入進攻的鬼子僞軍也比以前更多,現在幾乎是以團爲單位進行集羣衝鋒了。”
“這就全對了。”嶽維漢凜然道,“命令前沿陣地,加強監聽。”
“是。”李青龍啪地立正,旋即轉身走到大廳角落拿起了電話筒。
…………石門,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平田正判大步走進了岡村寧次的辦公室,旋即猛然收腳立正道:“司令官閣下,空降聯隊第二傘兵大隊已經實施了空降,不過,長谷川大佐報告,在空降的過程中,仍然有四百多名英勇的皇軍將士摔死或者摔傷。”
“知道了。”岡村寧次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樣子。
平田正判想了,又道:“司令官閣下,第一傘兵大隊對兩處戰術目標的試探性攻擊全部遭到了支那軍的頑強抵抗,其中進攻草帽頂附近目標的兩個傘兵中隊更是集體玉碎,長谷川大佐判斷,支那軍的兵工廠很可能就隱藏在那裡。”
“喲西。”岡村寧次欣然道,“命令長谷川,繼續加強進攻。”
“哈依。”平田正判猛然低頭,旋即轉身挎着軍刀揚長而去。
…………土門要塞,抱犢山主碉堡。
楊加茂擱下電話,向嶽維漢和李青龍道:“總座,旅座,前沿陣地報告,由於地面的爆炸聲、槍聲太過密集和猛烈,因此無法有效監聽到地下的異響,要不然這樣,等天黑了小鬼子停止轟炸以及進攻之後再實施監聽?”
“你傻啊?”李青龍沒好氣道,“天黑了小鬼子肯定也不挖了,怎麼監聽?”
嶽維漢沉吟片刻後向李青龍道:“監聽不到就算了,爲防萬一,現在就開閘放水吧!”
當初設計土門要塞時,嶽維漢就曾向茅亦升總工程師提出過工兵爆破的問題,茅總師就在抱犢山和海螺山的山體內各設計了一個大型蓄水池,通過大功率水泵站將微水(韓信背水一戰的微水)河水一級級地抽到近百米高的兩大蓄水池中。
然後再設計兩大泄洪閘以及排水道,直通要塞外圍的地底水網。
日軍如果真的採用坑道掘進的戰術來爆破土門要塞,國軍只需要打開閘門,將兩大蓄水池裡積蓄的高位水源傾泄下去,就一定會在日軍挖掘的地下坑道里造成透水事故,到時候在地底施工的小鬼子能有幾個活着回到地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是。”楊加茂啪地立正,旋即走到大廳角落又拿起了電話,朗聲道,“我是楊加茂,總座有令,立即打開閘門,放水!”
…………土門要塞外圍,地層深處。
岡村寧次專門從國內請來的地道專家土屋太郎正帶着隨從在坑道里巡邏。
作爲早稻田大學水利工程系畢業的高材生,土屋太郎對於坑道施工還是很在行的,對於坑道作業的各種危險因素也瞭如指掌,在關東軍裡服役時,也曾經主持過好幾個大型煤礦的開採和挖掘,也着實排除過不少險情。
很快,土屋太郎一行就來到了坑道的盡頭。
幾十個只穿着“丁”字兜襠褲的鬼子兵汗下如雨,正躡手躡腳地揮舞着鏟子,小心翼翼地進行挖掘,另有幾十個鬼子正用工兵鍬將前面鬼子剷下來的泥土裝上平板車,然後肩拉手推,連車帶土送往幾公里外的地道出口。
“大家注意,不要發出大聲。”土屋太郎拍了拍手,大聲提醒正在埋頭挖掘的那幾十個鬼子壯漢道,“以免讓支那人聽到聲響。”
“哈依。”幾十個鬼子兵同時起身,猛然低頭。
“繼續幹活。”土屋太郎揮了揮手,幾十個鬼子兵又繼續揮汗如雨地挖掘起來。
土屋太郎滿意地點了點頭,當即帶着隨從穿過橫向挖掘的岔道,準備前往巡視第二條坑道,這次岡村寧次這老鬼子可真是下了狠心了,一口氣命令日軍挖掘了六條坑道,從五公里外的隱蔽處同時開工,齊頭並進,直指土門要塞地底要害!
岔道剛剛走到一半,土屋太郎忽然停下了腳步,旋即猛然擡頭。
戴在土屋太郎頭上的礦燈霎時就照亮了低矮的坑道頂部,隨行的鬼子也紛紛擡頭,望向土屋太郎的頭頂,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進入視野的除了一根根的木頭外,就只有黑褐色的土層了,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土屋太郎的瞳孔卻是瞬間急劇收縮!
土屋太郎驚恐地發現,坑道頂部的土層裡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珠。
倏忽之間,一滴冰涼的水滴從坑道頂上滴落,正好滴在土屋太郎的鼻尖上,頓時間,土屋太郎轉身就跑,同時無比淒厲地大叫起來:“透水了,快跑啊……”
隨同前來的幾個鬼子兵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就這麼片刻的耽誤,一小塊溼嗒嗒的泥巴突然從坑道頂部掉落下來,旋即一股水箭從坑道頂上激射而下,在礦燈的照耀下,那股水流顯得又細柔又清轍,看上去似乎毫無威脅,可那幾個鬼子見了,卻同時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下一刻,那幾個鬼子轉身就跑,直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就在那幾個鬼子轉身跑的瞬間,又有十幾道水箭從坑道頂部的不同位置射了下來,緊接着,一大塊土層從坑道頂部塌了下來,十幾道涓涓細流也瞬間幻化成了一股可怕的洪流,奔騰着,咆哮着,沿着橫行挖掘的岔道洶涌而去!
…………石門,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平田正判匆匆走進了岡村寧次的辦公室,氣急敗壞地道:“司令官閣下,正在挖掘的坑道發生了透水事故,六道坑道已經全部被淹,正在坑道里加緊施工的五百多名帝國勇士還有土屋太郎一行數人,都未能及時逃生,現在生死不明!”
“什麼!?”岡村寧次霍然起身,難以置信地道,“這不可能!”
說此一頓,岡村寧次又氣急敗壞地道:“這絕不可能,土屋太郎可是地道專家,六條坑道的挖掘位置都是經過周密的計算之後才選定的,距離附近唯一的大河‘微水河’也擁有足夠的安全距離,怎麼還會發生透水事故?”
平田正判默然,這話只能去問土屋太郎了。
不過遺憾的是,土屋太郎現在恐怕也已經成了水中的魚蝦了,不可能死而復生再來解答司令官閣下的疑問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岡村寧次明顯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這也難怪,爲了挖這六條坑道實施工兵爆破,岡村寧次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大代價?
到今天爲止,華北方面軍和皇協軍的傷亡數字已經超過了七萬人,由於戰場的控制權並不在日軍手中,這七萬人的傷亡數字幾乎就是陣亡數字,而其中,又有兩萬餘人是大日本帝國的官兵,這幾乎就是一個滿編師團啊!
急促的腳步聲中,岡村寧次的侍從副官忽然大步入內,旋即猛然收腳立正道:“司令官閣下,大本營調令!”
“嗯,調令?”岡村寧次聞言駭然。
“哈依。”侍從副官猛然低頭,將手中的電報向岡村寧次面前猛然遞出,同時說道,“司令官閣下,從現在開始,您已經調任華中方面軍司令官了,原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畑俊六閣下將調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
岡村寧次默然無語,好半晌纔不無遺憾地向平田正判說道:“平田君,我贏了開局和過程,卻輸掉了結果,這場延綿三年多時間的較量,終於還是嶽維漢贏了!畑俊六來了,太行山戰役怕是不可能再繼續了,功虧一匱啊,可惜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