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她有害我的什麼別的理由!”姚存慧一笑:“不過,一切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問心無愧,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姐夫即便不相信我說的話也不要緊,只有一樣,我只求姐夫不要因此薄了姐姐。”她從前太苦。姚存慧垂下了頭,在心裡加了一句。
謝府運輕嘆,扶額頭痛道:“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謝府運不覺也懊悔煩惱起來,說來說去,都是自己謝家惹來的麻煩事,跟二妹何干?若不是母親當年說了這話,若不是如今遲遲下不了決斷跟舅母開口,也不會弄到這一地步!
經過昨晚婉兒那麼一鬧,兩家人縱然不會反目成仇,要想像從前那樣親密來往,卻是不可能的了!
“對不起,二妹!”謝府運心結一開,有些不好意思向姚存慧苦笑道:“其實我本就不該懷疑你!你和你姐姐一樣是光風霽月的人,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姚存慧卻搖搖頭,坦言笑道:“那可不見得!那就得看看面對的對象是誰了!對付有的人,我也是會不擇手段的,但是我做了卻不會不認!”
謝府運一怔,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笑嘆道:“二妹,你還真是敢說!”
這一笑,徹底的雲過天開,心頭再無半絲疑雲陰影。
姚存慧亦笑,擡眸懇切道:“我很快就要離開金陵了!其實沒有想到這次會在這邊呆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想到姐夫對姐姐這麼好!記得今年元宵節那時候,我還把姐夫當成了登徒子呢!”
想想那時候的事,突然覺得遙遠得像隔了雲端,謝府運亦笑道:“那時候,確是我唐突了!”
“我心裡其實一直有個疑問,不知道會不會唐突了姐夫?”姚存慧忽然笑道。
“二妹既然叫我一聲姐夫,就不必如此見外!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謝府運笑道。
姚存慧偏頭斟酌斟酌,笑道:“就是元宵節那天晚上開始,姐夫便喜歡上了姐姐嗎?我很好奇,姐夫竟甘願爲姐姐如此,究竟是——是——”
“你是想問爲什麼是嗎?”謝府運微微一笑。他疼她,寵她,爲了她發配通房,拒絕納妾,甚至她在孕中他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在別人看來,的確透着古怪!姚存慧這麼問他,雖然有那麼點失禮,卻也在情理之中。
“嗯!”姚存慧點點頭,睜着眸子望着謝府運。
“我說了也許你會不信,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謝府運自嘲一笑,擡頭望向前方,目光落在門簾上,眼中卻空無一物。
“我也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見一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背對着我站着,無論如何我都看不見她的臉,”謝府運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他沒有說的是,那個背影那麼孤寂,那麼纖弱,那麼無助,站在蒼茫的天地間,她的嫁衣鮮紅,頭上卻沒有鳳冠,風吹起她大紅的衣裙向後鼓盪,萬千青絲隨風凌亂飄蕩,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她的淒涼和悲傷,令他的心隱隱作痛,心生憐惜。
“那天元宵節見了她之後,當我再做這個夢的時候,卻看到了她轉過來的臉,那是你姐姐的臉!她是我夢裡的人,我只喜歡她,也只想護着她。我想,這就是緣分吧!”謝府運笑了笑,想到溫柔似水的愛妻,心裡禁不住柔軟起來,只想將她擁在懷中好好的疼惜憐愛,再也不要看到夢中那般淒涼而悲傷的背影。
“你不信嗎?”謝府運失笑。其實,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不,我信!我真的信!”姚存慧心中一澀,舌尖發苦。她信,她當然信!姐夫夢中見到的,也許是前世姐姐的背影吧?誠如他所言,這是他們之間的緣分,上一世錯過的緣,在這一世繼續的又何嘗只有她和沈佺?
“姐夫,既然姐夫這麼愛姐姐,爲什麼還要同那些個鶯鶯燕燕遊畫舫?”不問出來,姚存慧覺得心裡始終橫着根刺。
“這,這是從何說起?”謝府運頗爲困惑。
“我那天剛好路過,”姚存慧說着便將當時的情形說了。
謝府運想了想纔想起來她說的是哪天,失笑道:“原來你說的是那次!幾個朋友相聚,叫了一班歌姬唱個小曲罷了!我可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姐姐的事啊!”
“那些女人沒一個正經的!姐夫縱然無心,保不住她們無意!”
“生意場上,結交朋友,這是免不了的,二妹,這都不許嗎?”謝府運說道,又有點緊張道:“你沒告訴你姐姐吧?”
姚存慧道:“若姐夫覺得如此可行,又何必怕我姐姐知道?”
謝府運頓時梗住。
姚存慧不由“撲哧”一笑,斷然說道:“我沒有告訴姐姐,怕她添堵!以後姐夫自己看着辦吧!反正,將來我的丈夫,我是斷斷不容他如此!”
謝府運嘴動了動,石化。
次日一早,姚存慧從金陵離開去湖鄉,而江氏和許婉竹在昨天早上便已經離開了謝府。
據說,許婉竹回過神來之後懊悔不迭,跪在謝夫人面前哭成了個淚人,無論她心甘亦或不甘,她和謝府運之間,算是徹底斷了做夫妻的緣分。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湖鄉那邊已經做得像模像樣了。姚存慧主僕到的時候,工地上一片熱火朝天。開路的,挖渠的,打基石修建莊園的,來來去去運送建材砂石工具的車船絡繹不絕。
易管事和範黎兄妹帶着姚存慧四處走了一圈,細細的講解了一番:莊子建在中部偏西北部,四個方向皆有較寬闊的主道通往,如今莊子已經在打地基了,易管事心細,特意將建莊子的那一片地用泥土磚石填高了近兩米,這是爲了防潮,四條主道也看得出了雛形;排水的溝渠縱、橫主渠各三條,也已見雛形,分支小渠要按照一塊塊具體的田地大小來決定怎樣開,易管事已命手下人畫好了圖紙,做好了標記,預計下個月動工。主渠的兩旁,等來春準備種上楊柳或者楊樹,如今已從花匠家中訂下了樹苗。
姚存慧又看過了排水的狀況,信手捏了一把泥土,已經頗見成效了,嘩嘩的流水從一個個出水口流淌出去,匯聚到不遠處的河流中,由河流再流向大河。易管事又稟了,有些中心地處不便排水,他便索性命人就地挖成了魚塘聚水,挖出來的泥土正好可以用來鋪路打地基,而這些魚塘將來也可作爲連通水渠的蓄水池。算下來,共有五處如是處理,如今成了兩個,還有三個正在準備做。姚存慧自是無不同意,笑着讚了易管事幾句。
“工人們的住處如何?伙食上可不能虧待了人了,還有,雖然如今天氣漸漸涼了,可這個地兒蚊蟲想必仍是不少,常用的消腫去毒藥膏藥散一直都備着嗎?”看完之後回到住處,姚存慧便開始問話。
“回小姐話,一直按着小姐的吩咐,都備着呢!工人們的伙食頓頓管夠,四天一葷,沒落下過!住的地方在湖鄉城郊呢,並不在這兒!這兒如今還住不了人。”
“工地這邊守夜的可有安排?買三四隻狗吧,晚上要記得巡視,這麼多的建材、工具,丟了也是錢啊!”
易管事一愣,沒想到這個小姐連這種小事都想得到,便指着範黎陪笑道:“都有,材料工具這一塊是範小兄弟管的,他已安排的很妥當。”
範黎於是又簡單說了幾句,姚存慧一笑點頭,又問道:“田地什麼時候可以開始整理?無論如何,明春可是要下種的!”
易管事掐指算了算,說道:“快了,十月份可以從地勢較高、排水最先的西北、西邊開始整理。”
“那麼,耕牛也該尋買主購買了,咱們要買的數量大,不早作打算卻是不行!到時候如果實在不夠用,租用也行。還有整地的工具,也該早早的備下!”
“是,小姐。”
“還有種子,咱們要的量極大,也要早早的定下才行!事到臨頭,怕是要措手不及。”
“小姐說的是。”
“眼看就要秋收了,想必那些打短工的工人們也快要回家忙活了吧?人手上,還有勞易管事多多操心!對了,如今投靠的佃農有多少了?”
“小姐放心,咱們這兒伙食好,工錢也從來不拖欠,又有謝家的名頭在,人手上是不會短缺了的。佃農如今招募了一百來戶,都簽了契約,造冊登記了,小人這就取來請小姐過目。”
一時易管事取來冊子,姚存慧看了之後點點頭,含笑道:“這就好,您老是用慣了人的老經驗了,挑人上頭自是老道的!”
再問了些細節問題,便說到了賬目上。一看賬本,姚存慧才驚覺開銷之大,只是如今要趕進度,本錢上自然也顧不得了!指了幾處重要的問了問,心裡暗暗記下,打算回頭親自去市場考察一二,見無什麼問題,也就沒有多話了。易管事是謝府運派來的得用之人,姚存慧相信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敢欺上瞞下,不然,謝府運那一關他也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