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那邊,琥珀、小梨差點兒要急瘋了,偏偏芙蓉園的下人們一個個都滑不留手,想要打探一下消息都很難。兩人見到姚存慧和謙謙出來,都鬆了口氣,忙迎上前來。
姚存慧點點頭向她二人笑笑示意無事,二人這才放下心來。
琥珀悄聲苦笑道:“千山過來打聽了好幾趟,可惜我們對園子裡的情況也一無所知,真是急死人了!”
誰知道這平津翁主這麼促狹?竟然一個外來的丫鬟都不許入花園,雲老太君怕是也沒有想到!
主僕幾個和謙謙忙忙出了芙蓉園,謙謙在園外就笑吟吟的下了車,姚存慧看到遠處等候謙謙的大山,方放心離去。
沈佺在暗處見她們無事,便沒有現身出來,只是同千山遞了暗語,千山回頭小聲陪笑道:“姚小姐儘管放心,我家爺會在暗處一直跟着馬車直到小姐回到姚府!”
當着琥珀姚存慧微囧,狠狠瞪了千山一眼。千山無辜,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小姐您還矜持什麼!而且,人家琥珀姑娘也是識趣的,這不,裝沒聽見在和小梨小聲說話呢!
皇宮花園裡,正在柳煙亭上觀魚餵魚的呂太后聽見女官來稟:禮親王爺求見!呂太后撒魚食的手微微一滯,嘴角翹了翹,淡淡道:“宣。”
不多會,就聽見踏踏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敢在皇宮裡這樣大大咧咧毫無顧忌走路的,只有禮親王一個。
只有他有這個膽子,也只有他這樣太后容得下。
“老臣參見太后!”禮親王雖然脾氣率性、性情耿直,可該有的禮數從未缺少,到了柳煙亭,便規規矩矩跪下,向呂太后磕了個頭。
“六弟多禮了,起來吧!”呂太后微笑着擡了擡手,手中輕輕捏起一把魚食漫不經心往水裡撒去,引得五顏六色的錦鯉又是一陣騷動。
呂太后挑了挑眉,臉上露出兩分感興趣的笑意欣賞着搶食的魚羣,一邊不緊不慢說道:“六弟急急進宮,所爲何事啊?呵呵,不知什麼樣的大事驚動了六弟!”
如果換了別的臣子聽到這意味不明的話,早緊張得身上額上冷汗直冒,可禮親王卻沒理論這話,哼了一聲氣忿忿道:“沒有大事,一件小事,關於太后孃家的小事,不知道太后管還是不管!”
“哦?關於哀家孃家的?”呂太后詫異的望過來,終於將手上裝魚食的盤子放了下去,拿起素帕輕輕擦了擦手,笑道:“怎麼?哀家孃家的人招惹六弟了?”
“招惹老臣,老臣直接就同他們理論了,不敢來勞煩太后!老臣要說的是姚家那丫頭的事!”
呂太后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銳利的目光如電般直直射向禮親王,禮親王神色淡淡,眸光卻是與太后迎視,絲毫不躲。
呂太后輕哼一聲挪開目光,“這件事六弟也要插手?”
“後生小輩的事,按說也輪不到老臣插手——”
“那就別插手!這事,本來也同你八竿子打不着關係!”呂太后不由分說打斷。
“可是,姚家那小丫頭頗對老臣的心意,老婆子和謙謙也喜歡她,她又治好了老臣的老毛病,老臣是見不得人欺負她的!”禮親王固執把話說完。
呂太后讓他給氣笑了,冷哼道:“她自己沒本事被人欺負怨的了誰?這六弟也要管?怎麼,六弟是想讓哀家賜她一道無所不行的聖旨?”
禮親王也哼了一聲,毫不客氣道:“如果是光明正大的過手,無論結果怎麼老臣無話可說。可惜啊,丫頭沒投着個好胎,若是投生在呂家、做了太后的嫡親侄女就好了!”
“放肆!”呂太后變色斷喝,狹長的鳳眸中精光灼灼,盯着禮親王寒聲道:“禮親王是不是覺得哀家待你太寬容了?”
一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們不由自主將頭垂得低低的,大氣也不敢喘,緊張得一顆心差點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儘管不是第一次看到禮親王將太后氣得夠嗆,儘管每一次到最後都有驚無險從無例外根據經驗這一次多半也是一樣,可是太后一發怒,衆人仍是感到心驚肉跳。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就事論事!”禮親王皺皺眉,毫不猶豫道:“總之,老臣先同太后知會一聲,那丫頭,老臣肯定要保她!若有誰再動什麼邪門歪道的心眼出手暗算,別怪老臣有樣學樣!”
“你——”呂太后臉色鐵青,狠狠的瞪着禮親王,氣得身子微微發顫,卻拿他半點兒法子也沒有。
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可她卻不能因爲這樣就治他的罪!若連他這個救命恩人都容不下,其他人豈不是更膽戰心驚?人心一浮動,天知道要花多大力氣來安撫!
況且,他說的話並未違反什麼規矩例律。
“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微臣不敢!”
呂太后周身散發的冰冷氣息驟然弱了下去,冷冷的哼了一聲,心道不敢?你這明明就是!
她完全相信,如果呂櫻那丫頭再做什麼小動作,這老頭子沒準會直接帶人上呂家去綁人。她相信這種事情他肯定做得出來。
“阿櫻不過是請她赴園賞花遊玩一遭罷了,有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呂太后不滿的瞪了禮親王一眼。
禮親王擡了擡眼皮子,沒有吱聲。
呂櫻到底是呂太后最寵愛的嫡親侄女,當着呂太后的面把話說得太透徹了,難免她會惱羞成怒。反正,她自個的親侄女是個什麼脾性、有多大的膽子她自個清楚!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他總不能不給她臺階下。
果然,呂太后見他沒有反駁自己的話,臉色一下子又好了許多,瞟了他一眼,見他一副今兒不拿出個說法來就不走的架勢,不由莞爾,笑嘆道:“好了,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
“那太后您是答應了?”禮親王不依不饒。
呂太后挑眉朝他瞪過去,只得哼道:“答應了!”
“微臣謝太后!微臣不打擾太后賞魚了,微臣告退!”禮親王躬身行禮退下。
“老東西,有事沒事給哀家添堵!”望着禮親王離去的背影,呂太后冷沉着臉,將那一盤魚食連同盤子一起扔了下去,引得魚羣歡騰不已,撲騰出一陣嘩嘩的響聲。
“來人,傳呂相進宮!”呂太后拂袖起身。剛剛走出柳煙亭,她突然又停住腳步,回頭朝那聚在一起猶未散去的魚羣望了一眼,淡淡道:“小德子,回頭下去將那青花盤子撈上來!”
呂太后這邊氣忿忿心中憋屈着,禮親王那頭卻是暗暗鬆了口氣:如此,呂櫻那丫頭總該停止瘋狂了吧?這件事的癥結說到底還在太后,太后心中究竟是怎麼打算的,他也不敢妄猜。
今日之所以進宮跟太后說了這番話,一來的確是有在太后面前說的那些理由,他是真的欣賞姚存慧、喜歡姚存慧,不忍心看着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白白的喪命在呂櫻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是爲了鎮西王沈佺。
沈家在軍方的勢力無人能出其右,每一代的鎮西王雖是襲爵,可卻都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實打實的名符其實。
而這麼多年來,無論呂家怎樣拉攏,沈家始終保持中立。沈家忠於的是大周。如今朝堂之上,能夠做到像沈家這樣的已經很難得了!禮親王敏銳的察覺到沈佺對姚存慧的感情之深,如果姚存慧毀了,沈佺極有可能也毀了。所以,無論如何他必須保下姚存慧。
保下她,也等於保住了沈佺;保住了沈佺,就是爲大周保住了一名忠良大將!誰也無法預測沈佺將來會起什麼作用,但禮親王敢保證,他肯定不會投入呂家的懷抱就是了。
多一分力量牽制呂家,周氏皇族便多一分機會。
他雖不得不退出朝堂,站在後方,但他也是周氏的子孫,流着周氏的血脈!只要活着一天,就要爲周氏做一天的打算、操一天的心。
“二小姐,您終於回來了!”容媽看到姚存慧回來,渾身鬆了勁般的大大透了一口氣,拍着胸口,“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慧兒,你沒事吧!”閔氏也笑着上前。
姚存慧大感意外,忙笑道:“大表嫂,您竟還在這兒?”
“沒看到你平安回來,我怎麼回去同老太君交代呢!”閔氏笑了笑,攜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我沒事,虛驚一場,還好碰上了禮親王府的謙謙小郡主。”姚存慧忙將今日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隱去了自己被逼飲了杯酒的事,一再表示自己無妨。
閔氏聽得也不由後怕,嘆息道:“琥珀向來機靈,本以爲有她陪着多少有個照應,沒想到那平津翁主——,還好慧兒你也不簡單,不然豈不是——”
“所以說這是老天有眼嘛!”姚存慧笑道。
衆人都笑起來。
“大表嫂,外祖母想必還在等着您回去呢,我也就不留您了!請您轉告外祖母,慧兒感激外祖母關心愛惜,改日再過去給她老人家磕頭!”
“那我便先回去了!明兒得空,你別忘了過去!”閔氏也知道雲老太君肯定在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便點點頭答應去了。
不一會兒,姚老爺和姚詩讚、四姨娘也來了,見她無事,衆人都放了心,姚老爺和四姨娘先走,姚詩讚又留下多囉嗦了幾句,才臉色怏怏的走了。小傢伙很內疚,在這件事情上,他完全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