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一笑將鐲子還給容媽,“既是三嬸給你的,你好好收着便是!”
容媽笑着答應,拿回去順手收起來。
靖和堂中,沈三老爺和盧氏將所有物件清點了一遍,得值七八千的銀子,現銀就有三千兩。
夫妻兩個都高興壞了,梅媽媽、柳兒、芽兒等也喜氣洋洋。
“這下子可好了!”盧氏笑着盤算:“過些日子咱們託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田地趕着置辦一些,這下子心裡就踏實了。剩下的錢先存着,將來可以做個小本生意!還可以留下一部分給付兒娶媳婦,嗯,咱們再省省,倡兒頭幾年上學的費用也儘夠了!哎——你覺得呢?”
沈三老爺笑道:“一切都依你!都依你!這樣安排很周全,呵呵!”
“你不怪我擅自做主就好了!”盧氏抿脣一笑,見沈三老爺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忙詫異道:“你,你怎麼了?看起來有心事?”
“沒有沒有!呵呵,我能有什麼心事呢!”沈三老爺笑笑。
自己的丈夫是什麼樣的人盧氏向來清楚,見沈三老爺這麼說一笑過之便沒再懷疑什麼,又興致勃勃的笑道:“我跟你說啊,容媽收了我的玉鐲子了!呵呵,只要她肯收就好!肯收,咱們便有希望了!我琢磨着,回頭再挑幾件好東西陸續送給她,一來二去的,不就好說話了嗎!”
盧氏越說越來了信心,也顧不得等什麼時候了,即刻便吩咐梅媽媽:“將我的首飾匣子拿來,我記得有一對嵌着碧璽的蝶戀花點翠金釵甚是精巧別緻,還有一對珍珠墜子也不錯,再看看有沒有別的拿得出手的!若沒有索性拿去金銀樓熔了,重新打製時新花樣的纔拿得出手!”
“哪裡就急在這一時了!”沈三老爺忙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的這麼急躁聽風就是雨了!過幾天再看也不遲,還是先休息一會吧!”
“凡事未雨綢繆,越早做打算越好!你就是這麼個溫吞性子!”盧氏不服氣瞪了丈夫一眼,卻依他所言沒有繼續堅持了。
正好沈倡不知爲何哭了起來,盧氏便忙着哄兒子去了。
沈三老爺暗暗的舒了口氣。
不想,沈三老爺到底低估了妻子行動派的作風,第二天一時想起來就拿了首飾匣子看了。不想,裡頭除了幾朵半新不舊的絹花、絨花,就只有些普普通通的銀釵、銀鐲等不值錢之物,那幾件值錢的東西統統都不見了!
盧氏心中一涼,霎時呆住了。
梅媽媽也慌了神,慌忙跪下指天指地的詛咒發誓自己是清白的。
“你起來!”盧氏眨了眨通紅的眼眶,忍着氣顫聲道:“你是同我一起去莊子裡的,這兒自然沒你什麼事!”
留在這屋子裡,能夠動得到這東西的,就只剩下沈三老爺了!
“夫人……”梅媽媽一下子也變了臉色。
盧氏無聲流起淚來。
三房老爺夫人的一場大鬧驚動了沈老太君。
“說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慈心居中,沈老太君的臉色十分難看,冷冷的盯着跪在下方的沈三老爺和盧氏。
簫夫人暗暗向姚存慧遞了個眼色,姚存慧會意,忙欲起身迴避,沈老太君瞅見淡淡道:“三孫媳婦你不必迴避,坐下吧!”
“是,老太君!”姚存慧只得微微屈膝應聲,依舊坐了下來。她明白沈老太君的意思,雖然她是晚輩,按理說應該回避一二,但她卻是這府中的正牌主母,府中各事她都有權知曉參與,沈老太君這是在坐實她的權力,也算是對四房一事對她的補償。
“老太太!”盧氏哭得眼眶紅腫,臉上淚痕不斷,卻是哽咽着斷斷續續道:“媳婦要和離,求老太太恩准!”
“夫人!”沈三老爺不由驚呼,臉色一白。簫夫人、姚存慧等人亦吃了一驚,廳中響起低低的抽氣聲,愕然的望着盧氏。
平日裡老實本分的盧氏竟然會當着婆婆的面直言不諱說出這等話,這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
“荒唐!”沈老太君聞言大怒,厲聲道:“你發的什麼瘋!看不得府中有兩日安生日子不是?今兒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氣!”
沈老太君氣得身子亂顫,吉祥、瑞草忙替她輕輕拍揉背後順氣低聲勸慰。
無怪沈老太君會發火,盧氏這纔剛剛生了兒子、剛剛出月子,好好兒的沒有半點預兆卻說出要和離的話來,沈老太君心裡怎麼會好過?
“媳婦自然會回明老太太,”盧氏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狠狠瞪了一眼急得張惶無措祈求愧疚望向自己的丈夫,心頭更涼了些——這不是表明這事真的是他做的嗎?
她挺着大肚子被人轟出去悽悽涼涼的待產,他不說關心她、牽掛她,反倒將她僅剩的幾件好首飾掏的一乾二淨!
他好狠的心!
枉她這些年來事事爲他操心、爲他打算,到頭來他就是這麼回報她的!日子苦一些沒有關係,只要夫妻倆同心同德一起努力,相信總有一日能夠有出頭之日,可是,他卻揹着她如此!如果他要做的是正經事,不用他偷偷摸摸,她即便不捨自然也會將東西拿出來!他偏不!可見,指不定拿着去做什麼了,沒準,是給外頭哪個粉頭相好了……
盧氏將事情說完之後,哭訴道:“媳婦自進了沈家的門,自認德行無虧,並不曾做過什麼不守婦道之事,孝順長輩、伺候丈夫,並無半分差錯!老太太您說句話,我們老爺這麼做,是要置我於何地!”
沈老太君不等說完已是氣得渾身顫抖呼吸也紊亂了,顫着手指指着沈三老爺罵道:“你這不肖子、沒出息的東西,媳婦的東西你也敢偷偷的拿,我們沈家沒有你這種丟臉的子孫!你,我老婆子都替你臉紅!”沈老太君恨恨啐了一口,“你說,你把東西都拿去做什麼了?快說!”
“母親……”
“別叫我母親!”沈老太君氣狠狠道:“沈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沈老太君眼眶忍不住溼潤了起來,沈家是何等人家,做丈夫的竟然偷了妻子的首飾、還是嫁妝首飾不知去做什麼了,還被媳婦嚷嚷着要和離的鬧出來,傳了出去,幾輩子的臉面都要丟盡了!她是真的感到很心痛、很心痛,什麼時候這個家,竟變成了這樣!
“是兒子不孝!”沈三老爺嘴脣動了動,呆了呆,卻是朝沈老太君連連磕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沈老太君見他這樣窩囊沒用,敢做不敢說,心裡更加氣惱失望。
“三叔,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快說呀!說出來了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別讓母親再操心了!還有三弟妹,纔剛剛出了月子,受不得氣的!”
簫夫人輕嘆一聲,連忙起身來到沈老太君身旁,小聲勸慰着她。姚存慧見婆婆起身,自然也站了起來,垂手低眸站在一側。這種事,輪不到她來插手。
沈三老爺望向妻子的目光更加心疼而愧疚,卻仍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盧氏見了更心灰意冷,怨恨的盯着他顫聲道:“你是不是,在外頭養了女人!”
“我沒有!”沈三老爺急了,卻是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玉芝,我沒有,真的沒有!玉芝,你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
盧氏冷哼道:“是嗎?既然沒有你這麼着急做什麼!就算有也沒有關係,你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和離之後,即便你把人接到府裡來,也與我無干!”盧氏說着這話時,心狠狠的一痛,氣息一滯,眼前一陣眩暈差點兒倒下去。
“玉芝!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玉芝,你別走!”沈三老爺痛苦求道。
盧氏只是流淚,脊樑骨卻是挺得直直的,神情淒涼而決絕。
看着他們這樣,沈老太君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姚存慧心中暗歎,這個三叔也太婆婆媽媽了點,信誓旦旦的說這些空話有什麼用?事情都已經鬧到了老太君的面前,還由得他不說嗎?即便有苦衷也是非說不可的!真不明白他糾結個什麼勁!真是叫人給急死!說起來,三嬸真是不容易!這些年如果沒有三嬸,想必三房的日子更加不好過吧?
“三叔,老太君和三嬸都等着您的話呢!您一定有苦衷、這裡頭必定有誤會的對不對?老太君最仁慈不過,三嬸也是最明理的,您快說吧!不然,豈不是讓老太君和三嬸心裡都難過!”姚存慧終於看不下去,忍不住輕輕柔柔的開口。
沈三老爺向妻子哭求道歉的話戛然而止,怔了怔,仍是遲疑着。
“唉!”沈老太君真正是無力問天、氣不打一處來,心中不由得想道,庶子之所以是庶子、之所以永遠也變不成嫡子,就是因爲這樣!這副樣子,哪裡配做她的兒子?哪裡配做沈家的兒孫!
“你!”盧氏也怒了,失望透頂!看看,她嫁了個什麼樣的丈夫!這就她同牀共枕了十幾年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