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可茹繞過密密麻麻的人羣后,看看周圍沒有侍衛,便一個縱身,躍到了最近的一顆大樹頂端,像是一隻夜晚出沒的貓頭鷹一樣,站在樹梢,環視着衆人。
眼神定在那周雪彥身上,眉頭因爲後者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而皺的越來越深。
若剛剛只有七分猜測,那麼現在對周雪彥的懷疑,段可茹已經上漲到了九分,試問對於這一向又是嫉恨自己的表姐來說,有什麼比看着她這個表妹倒黴,更讓人開心。
段可茹抓着樹幹,一刻都不敢鬆動的盯着那周雪彥,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話,後者會很快就離開人羣。
沒過一會,周雪彥果然四處掃視了一圈,接着漫不經意的緩緩走到人羣的最末尾,警惕的往後掃了一眼後,緩緩的消失在夜幕當中。
段可茹也從樹上跳了下來,接着幾步就跟上了周雪彥的步子,隨同後者消失在這人羣密匝處。
只是她們不知道,這一系列的動作,全部落在了那榮華公主的眼睛當中。
後者勾起狹長的鳳眸,有些興味的看了一眼段可茹的背影,接着問自己身邊的王夫人道:“你知不知道那段家的大小姐?”
王夫人先是蹙眉想了想,接着道:“倒是個俊俏的人兒,前段時間弄出那麼大的風雨,三王府也沒有撤了婚姻,想必是清白的。”
榮華公主點點頭,眸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緩緩的繞開了話題。
周雪彥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回頭看了好幾眼確定沒有人之後,神情也沒有半分的悠閒,一直拐了好幾道彎,纔在一個小徑口停了下來。
段可茹沒有關注周雪彥的表情,反而是落在後者緊緊攥住的拳頭上,嘴角的冷笑始終消散不了。
剛剛趁着燈光,那一抹赤紅色她沒有看錯。採盈在段可茹出門前,專門將自己新做的荷包塞給了段可茹,小聲囑咐道:“都說紅色喜慶辟邪,奴婢給小姐新作的荷包,希望小姐今天晚上平平安安的。”
段可茹當時還笑着丫頭死心眼,現在卻沒想真被採盈說中了!若是她今晚不留心的話,一不小心,還會真着了這周雪彥的道!
“小姐,您來了。”
小徑的最裡端,是一個處於黑暗中的涼亭。一道略帶猥瑣的青年男子聲音,從那涼亭之中傳了出來,卻讓段可茹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是市井有名的潑皮,喚作趙可。在當初設計陷害秦姨娘的時候,段可茹原本找的就是這傢伙,但是後來因爲嫌棄後者的長相,便臨時將人換成了那王二,卻沒想到這人竟被周雪彥找到了!還用來陷害自己!
只是這趙可能在市井中混成現在的模樣,定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周雪彥竟然是用條件來利誘,就不怕在最後時刻,被這傢伙給反咬一口嗎?
段可茹眯起眼睛,心思來回轉動,狗咬狗,是她最願意看到的事情了……
但這顯然不是周雪彥擔心的問題。
“你確定一會兒不會穿幫吧?”周雪彥幾步就走到哪亭子裡面,神情高傲的俯視着坐在那裡的趙可,神情之中,又是厭惡,又是期盼。
趙可哪裡會不知道後者的心思?想必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又不得不用自己,是以矛盾的很。當下也不含糊道:“這個小姐您不用擔心,就算看在那五百兩銀子的份上,小的也會好好辦事。”
五百兩銀子……段可茹冷笑一聲。當初在草場自己的身價也不過來一百兩,這一回到京都,立馬就漲成了五百兩,這三王府的一對女人,倒真捨得在自己身上花錢啊!
“哼!”周雪彥這才滿意的輕哼一聲,接着將手心當中一直攥着的東西,朝那看不清面部表情的趙可扔了過去。
“這個就是段可茹的荷包,你到時候就按照我們之前排好的步驟做,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絕對饒不了你。”
“是,是,小的知道了。”趙可小心翼翼的接過那荷包,也沒看清楚就直接塞到了自己的懷裡,對周雪彥道:“小姐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周雪彥皺了皺眉道:“我要做什麼事情,還需要對你交代?別因爲我找你辦事,你就把自己當成什麼尊貴人了,在我們王府中,你怕是連一條狗都不如!”
這話一說完,趙可的神情一滯,但是強撐着笑意道:“小的不會逾越了,小姐請放心。”
周雪彥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朝着來時的路轉了回去。
而就在她轉身回去的時候,段可茹仗着自己的功夫,像是幽靈一般的從周雪彥的身後飄了出來,又以極快的速度往後者的腰間一伸,接着飛速的往後倒了回去,像是沒有出現過一般。
而周雪彥則是一陣迷濛。因爲天黑,再加上月亮大卻不明亮,周雪彥除了勉強能看清楚腳下的路之外,其他的都看不仔細,因此以爲剛剛段可茹的到來,只是自己恍惚罷了,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那周雪彥完全從這一片消失之後,段可茹和沒有動靜,那趙可卻在那裡暗罵道:“我呸!你以爲你是個什麼好東西?要不是爺爺看在那銀子的面子上,哪裡會理會你半句?還擺什麼囂張的德行,你擺給誰看!”
段可茹苦笑不得的等着那裡面的趙可發完一頓火氣之中,緩緩的挪動身子到了涼亭之中,趁着那趙可不注意,一個手刀就朝後者的脖子砍了過去!
“噗通!”
趙可沒有半分防備的被這樣一擊,身子軟了軟,接着噗通倒在了地上。
段可茹緩緩的走到月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在後者身上好一陣摸索,接着將自己那荷包掏了出來,伸手拍了拍灰塵,緩緩的別在了腰間,並且打了一個死結。
做完這些之後,段可茹又將剛剛從周雪彥身上取下來的,粉色的繡着蝴蝶的荷包,塞進了趙可的胸口處。
“你周雪彥算計我,我自然不能這麼悶聲吃下,這一次,算是我送給你的禮,希望你能夠好好接着。”
說完這些後,段可茹的身子一閃,便消失在了這涼亭之中。
而那趙可,則是昏迷了將近半刻鐘之後,才緩緩的清醒過來。他先是一愣,有些迷惑自己在什麼地方,接着便神情一凌,彷彿想起什麼一般,大聲吼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大發慈悲高擡貴手!就饒了我一命吧!”
唸叨了好一會兒,發現沒有人應答,趙可這才神情警惕的緩緩站了起來,先是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接着有些疑惑道:“剛剛明明是有人啊……給了我一下,我才昏倒的……怎麼現在什麼都沒有?”
摸摸懷裡仍然在的荷包,趙可剛剛的猶豫和警惕,全部都被那即將到了的五百兩銀子給抽走了心神,接着小心翼翼的從涼亭一旁竄了出去,彷彿想躲開什麼一
般,身影飛速的消失在這夜空當中。
與此同時,在京城一道燃滿燈籠,異常繁華的大街上,一個身穿舊衣,神情充滿嫉恨的女子,緩緩的在街道上行走着。
去年的今日,是段懷鳴陪着她,在這大街上一起賞燈,可是今年,在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裡,自己遭到所有人的厭棄,被扔到荒廢的宅院之中,不見天日。
想起曾經和現在的雲泥之別,秦氏心中的恨意就不能平息。
一切都是因爲邱氏,一切都是因爲段可茹那個死丫頭!雖然王二的事情究竟跟着兩人有沒有關係,但若不是這兩人煽風點火,自己何至於生了龍鳳胎,還變成今天的模樣?
而自己好不容易生了一對龍鳳胎,竟然沒有起到絲毫的益處,甚至差點害了自己,這樣她怎麼能不怒?怎麼能不惱?怎麼能不恨!
透過密密麻麻的人影,秦氏的眼睛隨着那漫天的燈籠來回滑動,最後在她不經意的一瞥中,竟然看到了段懷鳴!
段懷鳴怎麼在這裡?秦氏神情一震,看着那俊逸無比,英姿颯爽的段懷鳴,剛剛所有的怨言都消散在了一邊。正想湊過去的時候,突然心裡一沉,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再不是那個被段懷鳴嬌寵的姨娘了,現今的她,是被段懷鳴禁足,勒令不許出別院的犯了錯的小妾!秦氏甚至可以想象,若是此刻她衝了過去,等待她的不再是段懷鳴的溫柔笑意,而是那滔天的怒氣!
腦海中掙扎了許久,秦氏熄了那上前的心思,默默的縮在角落裡,看着段懷鳴一行人,緩緩的從她的面前走過,心中酸澀難忍。
但是就在這瞬間!
一道亮光猛然朝段懷鳴旁邊的男子身上射了過去!
秦氏就站在旁邊,自然將這光亮看的清楚,那分明是一把泛着銀光極其犀利的匕首!
“啊!”她輕聲交換了一下,接着身子稍微往後縮了縮,想將自己藏得更深,躲開那成爲池魚的可能性。
卻不想那男子竟然躲開了這攻擊!
他長袖一甩,將那匕首凌空甩飛,接着對身旁的段懷鳴道:“段兄、周兄、還有王兄,今天我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免得殃及到你們。”
段懷鳴早就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聽到這話也不推辭,直接道:“好,那你注意安全。等我回府之後,找人過來助你。”接着身子消失在了人羣當中。
那剛剛被襲殺的錦衣男子,震驚的看着段懷鳴毫不留戀就離去的身影。半晌,臉上暈起了一抹青色。
你堂堂大將軍,竟然還需要回府找人過來救我?你不想救就直說,還用做出這樣一份姿態?
“好你個段懷鳴,若不是我父親交代,我豈能讓你這麼輕易的離去?你給我等着!”
接着朝身旁剩餘的兩人揮揮手,也不多說,轉身邁向了另一條道路之中。
這兩人都是段懷鳴的友人,他們不趁機推自己一把就是好的了,還是早早和他們分開的好。
而原本準備離去的秦文芝,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十分大膽的想法。
這人和段懷鳴在一起,還稱兄道弟的,想必身份也不低,若是自己能夠和後者搭上關係,豈不是……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狠狠的咬了咬牙,秦文芝再也不猶豫,猛地跟上了那錦衣男子消失的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