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昔日爲燕王時,麾下燕山左中右三護衛號稱天下雄軍,可以與之相提並論者只有寧王朱權的大寧衛。朱棣登基之後立了嫡長子朱高熾爲太子,但對漢王朱高煦和趙王朱高燧都是寵愛有加。漢王朱高煦甚至得到了屬於天子親軍的天策三衛,去年儘管被削兩護衛,但其在山東的私軍和天策中衛仍是不可小覷。
趙王朱高燧雖說寵眷略遜其兄漢王朱高煦,但他如今比早年收斂得多,手上的常山三護衛着實是實力非凡。三位護衛指揮都是正三品,雖不隸京衛,但即便是京衛指揮,畏趙王權勢,在這三位護衛指揮面前仍是不得不退讓三分。這其中,中護衛指揮孟賢因爲是功臣之後,最受信賴,那座大宅坐落在北京西大街正中,毗鄰保定侯府,規制卻只是稍遜。
孟賢膝下子女衆多,嫡妻吳夫人育有嫡子孟繁,其餘子女都是衆姬妾所出。因沒有女兒,因此她便把庶長女孟敏養在膝下。孟敏生母秦姨娘早逝,她是長姊,又是嫡母養育,弟妹們自然全都服她管束。而吳夫人身子不好,幾個姬妾誰也不服誰,因此多半時候竟都是孟敏管家,上上下下也倒是井井有條。
這天,孟敏正在吳夫人房中陪着嫡母說話,才說到如今開春,該派個人去看看家裡田莊中的境況,吳夫人咳嗽了兩聲便笑道:“你如今管着家裡頭的事情就罷了,家裡田莊上都有莊頭,還有管事時時去轉悠,若這都要讓你操心,他們是做什麼吃的?敏兒,我如今其他都不操心,唯一牽掛的就是你的事。張家人既然都來北京了,我想尋個機會去見見那位老太太。”
“娘,您身子不好,如今乍暖還寒。您還是少出門的好。”
“我這身子不打緊。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都是聽你爹說,還沒見過那個張越,這心裡總有些沒底。你雖不是我親生,但卻是我養大,我自然得看準了之後才能把你嫁出去。”
饒是孟敏素來是爽朗大方從不羞羞怯怯。這時候見吳夫人一番話全都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轉,她仍是微微臉紅,隨即便大大方方地說:“娘,眼下人家那裡還沒有答應,你也別太把這事情記在心上。弟弟妹妹們如今都還小,萬一我嫁了,這家裡頭怕是要亂糟糟的。六妹妹如今也十三了,我瞧着她還懂事,總得讓她能接手才行。”
“這家裡要是沒你。憑你那些姨娘,還有你那些不讓人省心的弟弟妹妹,也不知道這一大家子會鬧成什麼樣子!”吳夫人含笑抓着孟敏的手。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地滿意,“雖說你繁弟是我親生的,可他還比不上你貼心。至於你六妹妹的事情你不用一直都掛在心上,她若是真有心就自己好好學,想當初你還不是這麼過來的?話說回來,張越什麼都好……”
想到張家上頭還有一位連英國公都得恭敬着的老太太,吳氏不禁生出了一絲憂慮:“那張越什麼都好,就是這在家中是三房,上頭還有長房二房。兄弟姐妹多是一條,長輩多更是一條。你在家是管事的千金大小姐,到那兒要做立規矩地小媳婦,我就這一點不捨得。”
饒是孟敏不扭捏,這時候也終於惱了:“娘,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別老掛在嘴邊!”
吳夫人卻彷彿沒看見孟敏的嗔怒,雖不說話,心裡卻猶自盤算着嫁妝。盤算着日子,更盤算着那未來的女婿。她本就是一輩子都以丈夫爲天的婦道人家,朝堂大事都是一抹黑,更不會想北京適齡貴胄子弟那麼多,爲何丈夫就一心一意看上了並不算頂起眼的張越。
她不想這些。孟敏地心中卻轉着某些念頭。她是安陽王妃地手帕交。和趙王世子妃也見過幾回。和陳留郡主更說得上話。雖說父親從來不在面前說什麼朝廷大事。但她無意中能聽到地渠道太多了。再加上對父親地深刻了解。她不得不將父親一力促成地這樁婚事往某些方面想。然而。張越頭一次就給她留下了極好地印象。之後兩次相遇也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地一輩子自然脫不了這八個字地束縛。怕只怕父親地用心太深。那以後她如何做人?
“太太。小姐!”
聽到這一聲喚。吳夫人和孟敏都從恍惚中回過神。見紅袖從門外進來。孟敏當下便覺得奇怪:“你到哪兒去了?”
紅袖卻只是笑吟吟地對自家小姐眨了眨眼睛。隨即便屈膝朝吳夫人拜了拜。卻笑吟吟地說:“啓稟太太。英國公府……不對。應該說是那位張家三少爺剛剛派人過來。說是有東西送給小姐。那送東西來地媳婦還在外頭。是不是要奴婢請她進來?”
聽了這話。吳夫人頓時笑了。她也不看孟敏那張猶自詫異納罕地臉。連聲讓紅袖出去請人進來。等到那身穿絳色對襟衫子。收拾得利索清爽地媳婦跟着紅袖進來。又近前深深行禮。她忙道請起。旋即笑問道:“你家少爺打發你送什麼來?”
那管事媳婦原就是孫氏地陪房。先頭只知道孟家四小姐乃是庶出。眼下看着孟敏在炕邊上緊挨吳夫人坐。一副母女情深地模樣。便知道這位小姐多半是養在嫡母膝下。心中卻也驚異。此時聽吳夫人問話。她忙雙手呈上了一個罩漆盒子。因笑道:“少爺只給了這盒子。小地也不知道是什麼。少爺只說。這是昨兒個從老太太那兒得地新巧物。讓四姑娘分給妹妹們耍玩。”
一聽這麼說,吳夫人又笑了,心中卻想究竟是少年郎,這打發人送東西還要找藉口。從丫頭手中接過那罩漆盒子,她看了孟敏一眼,便索性揭了看來,見是四把泥金面小檀香細骨地摺扇,她心中不禁一動,隨手拿起一把搖開了扇面端詳了一番,又合了起來。
“敏兒,越哥兒倒是記着你們幾個姐妹,這四把扇子應該是宮中賞賜出來的。不過她們幾個還小,你留一把給你六妹妹,其他的好好收着。唔……這回禮……”
那管事媳婦一聽回禮二字,忙笑道:“夫人,不過送幾位小姐幾把扇子賞玩而已,這回禮兩個字就談不上了。昨兒個貴府老爺還讓人送了一方名貴的端硯,少爺說了,有空要登門拜謝。”
吳夫人一時半會也想不好該送什麼回禮,此時聽這麼一說,倒是佩服丈夫下手快。又留着那管事媳婦說了一會話,她便命身邊的大丫頭把人送出門,旋即就把那罩漆盒子一股腦兒塞給了孟敏:“送給那幾個小的也是白費,就依我剛剛說的話。雖說你爹爹送了東西過去,但他是他,你是你,你不如好好想想回贈什麼。這都是當着長輩的面,也不算私相授受,不違禮節。”
這邊孟敏回到自己房裡,正煩惱該回贈什麼東西,那邊張越等到兩個管事媳婦回來,聽她們稟報了送東西的經過,少不得一人打賞了幾個酒錢。等人走之後,看着手中那張杜綰地回帖,想起人家說起的孟家情形,他在書桌前坐下,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這樣奢華的摺扇自然是隻能送給女子,只不過在孟家詩會那一回認識的世家千金雖不少,印象最深刻的也就只有孟敏和杜綰而已,他自然只有這兩個地方可送。一個是大姐夫的堂妹,一個是恩師的女兒,他送禮過去也並不唐突,至於收到禮物的人如何想他就管不着了。
他不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爲的霍去病,這婚事大約就在這兩年。既然這不是他能左右地,那麼就像張晴所說,與其盲婚啞嫁,不如自己選一個合心意地。只是,爲什麼孟賢偏偏是常山中護衛指揮?
想到這裡,他輕輕翻開杜綰的帖子,見那上頭寫着幾行娟秀地字,大體便是致謝之類的話,此外便是提起父親仍無信件傳來,託他打探打探消息。面對這一茬,他立時皺緊了眉頭。即便是張越說已經讓山東都指揮照應一二,但若是真的碰上了連那位都指揮都解決不了的難事,或是杜楨所碰到的難處人家都鞭長莫及,那可如何是好?
還有,楊士奇讓他去山東,是忖度讓他多多磨練,能夠幫杜楨一把;還是認爲他的身世背景能夠幫他在那個地方站穩腳跟?
心煩意亂的他合上那張素箋,站起身就掀起門簾到了正屋。這一腳才踏出去,他就看到琥珀正好從外頭進來,手中正捧着什麼。心中一動的他疾步走上前去,還不不及開口相問,琥珀就直接把一封信遞了過來。
“少爺,您一直都問杜大人的信。我剛剛經過垂花門,看到一個小廝把這個交給劉家嫂子,所以就趕緊捎了過來。”
張越心裡有事,一聽是杜楨的信就立時動容,聽到琥珀這解釋便回身點了點頭。到了書桌旁坐下,拆開那火漆封口,裡頭卻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箋。讓他異常失望的是,信中只是言簡意賅地說已經在山東上任,一切都好勿要掛念等等之類的話,他所想知道的竟是一個字都沒提。
山東那邊,究竟是有事還是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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