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銘揚看着秦知念,兀自顫抖了半晌,才指着秦知念感嘆道:“你跟你娘一樣,非要翻出這些事來……你……”
“我娘?”秦知念聽說到她娘,那雙眼輕輕地眯了眯,問道,“我娘當初是怎麼瘋的?後來她又是怎麼死的?是不是……就是因爲毒藥的事?是老爺毒瘋了她?還是老爺殺死了她……還是……”
“混賬!”桌上的硯臺被一把揮落在地上,秦銘揚站起身來,緊走幾步揚手就要打人。秦知念嚇了一跳,隨即揚起頭來,深呼吸了一口氣,冷笑道,“老爺是想連我也要殺嗎?殺了一村人不夠,殺了五姨娘不夠,現在連女兒也要殺了?”
這個人到底是長了一顆什麼心?表面上文質彬彬,可內心卻這麼恐怖嗎?
秦銘揚擡起來的手劇烈顫抖了幾下,終是無力地放棄了,“爲何你要像她……這種你不應該知道的事……你爲何非要去弄清楚?”
“我是我娘生的……我身上流着她的血。”秦知念給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道,“我與她一樣,眼睛裡看不得這種醜惡的東西。老爺覺得我礙眼嗎?”
秦銘揚府頭看着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似是被人一拳打中了心臟,血液都在倒流。他七個女兒,秦知念是唯一一個人在他發火之時還能如此鎮定的孩子。秦銘揚無力地道:“我沒有殺五姨娘……我也沒有逼瘋她。”
“那麼,她是怎麼死的?”秦知念隨即問。
秦銘揚搖搖頭,轉過身,不發一言地復坐了下去。
秦知念又問:“五姨娘怎麼死的?是楚王府對不對?”
秦銘揚訝異地擡起頭來,她竟然連這個也知道。不由得心裡一慌,道:“你和諸葛家的人見過面嗎?”
秦知念點點頭,直接了當地道:“我差點被諸葛無瞬殺了。”
秦銘揚吃驚地瞪大眼,這件事他從未曾聽說過。嘴脣動了幾下,厲聲道:“以後,不許再與諸葛無瞬有任何瓜葛了。”
“爲何?因爲他是殺五姨娘兇手的兒子嗎?”秦知念問。
幾翻逼問下來,秦銘揚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他不明白一個才十幾歲的丫頭片子爲何會給他如此大的壓力。“沒錯。”
秦知念呆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做何反應了。這麼說來,他們母女倆是險些被同一股勢力殺死了嗎?
“他們……他們殺了五……”秦知念退後一步,她覺得雙眼有些發澀卻又半滴淚水都掉不出來,搖頭道,“我在楚王府,看到了姨娘的靈堂。但是很明顯,應該是很多年無人拜祭了。無人拜祭她。”
秦銘揚閉了閉眼,道:“楚王當初是很喜歡你孃的……你娘來秦府是她自己願意的。她願意爲了楚王來查清楚這件案子……所以,在楚王府設有她的一個靈堂這並不奇怪。她最後死在了楚王手裡……這種事情,你原本沒有必要知道。”
什麼?五姨娘和楚王?
秦知念一直以爲她愛的是秦銘揚,爲了要保住秦府所以才死的。可原來她心裡是想着楚王的嗎?
“那麼淅縣的事,是老爺做的吧?”秦知念又問。
說到這件事,秦銘揚的臉色更爲不好,胸膛起伏了好幾回,才道:“是我。可是……我並不是故意的。當初那藥是有解藥的,可是不知道爲何,下了藥以後,解藥全部失了效……因爲當時那藥很隱蔽,還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被當作瘟疫處理了。”
秦知念半張着嘴,確實……是秦府造成的。
她之前一直存有僥倖,希望當初蘇可諾是弄錯了,可如今聽秦老爺親口承認,心裡不勉像破了一個洞,空得什麼也不剩了。
“真的是……咱們府上造成的慘劇……”
……那麼多條人命,老人小孩婦女小孩,除了幾個僥倖逃脫,幾乎是上千人的性命。
上千人……
秦府上下所有人加起來,只怕都夠不上償命的。
“老爺爲何要賣那種藥呢?”秦知念深嘆一口氣,凡事有因就有果,若不是因爲煉出了那種藥,又哪裡會發生如今這麼多事?
秦銘揚扶了扶額,好半晌才艱難地道:“當時府上經濟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秦知念冷笑了一聲,這潛臺詞就是爲了錢。她就不相信了,秦府如此一個富庶家族,會因爲經濟問題而去做這事?簡直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曾經的貪錢導致十幾年後的今天無法收場。
“但是……”秦知念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就算是賣這種藥,那也不應該爲了搶一個孩子而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
兩人正談着,忽然門外被人敲了幾下。秦銘揚與秦知念忙調整了一下心情與面部表情,秦銘揚沉聲問:“何事?”
秦燁溫的醇厚的聲音傳來,道:“老爺,是我。”
“進來吧。”
秦燁溫穿着一身墨色圓領長袍走了進來,進着秦知念微微地吃了一驚,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道:“剛纔小廝送到我這裡來了,是老爺的信。”
秦銘揚點了點頭,揮了揮手道:“你們出去吧。”
秦知念看了一眼秦燁溫,與他一起退了出來。秦燁溫歸家以後,秦知念還未來得及去看他。此時正好遇到,先就對面拜了禮,道:“大哥回來了,還未得已親自去。實在是……”
秦燁溫微微一笑,雙手扶着秦知念,仔細地打量了她幾眼。只見秦知念今日穿着一件水色齊胸的過膝裙,外罩着一件半臂衫,額前一排細細軟軟的劉海兒,膚如凝脂,粉面含春,一雙眼睛又清又亮,觀之可愛。忍心住笑道:“這纔多久不見,念兒越發讓人移不開眼了。我知你如今很忙,鎖事太多。得了空兒再來尋我吧?”
秦知念頓了頓,問道:“大哥打算何時走?”
秦燁溫這次回來奔喪,他本就是在青州做官的,自然最後還是要回去。
秦燁溫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想過完末七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