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涇水城外已是烽火連天,朝廷大軍開始全力攻城。西北三城最難攻的靖陽已於五日前攻下,慕容楚號令三軍一鼓作氣直搗涇水。
昨日剛開始攻城時,城牆之上還是箭如雨發,經過一個晝夜的奮戰,涇水城的晉王守軍已是氣勢漸弱。
此番攻城的主將是西大營統帥華非揚的兩個兒子華文龍和華文虎,此二人年紀不大,卻異常的勇猛。軍士在他們的帶領下,士氣大增。以八牛駑和投石車做掩護架起了數座雲梯,一衆將士浩浩蕩蕩以烏雲敝日般的架勢向城牆上攻去。
慕容楚騎馬立於城外不遠處的山坡上,手持莫璃當初送給他的望遠鏡觀敵瞭陣。這個竹筒一樣的東西經常被他拿在手中把玩,如今已經象是被盤過的佛珠一樣變得油亮。
忠王鍾翰渺跟在他身邊,沒有他那個精良的裝備,看得定是沒他那麼清楚,卻也能依稀看到涇水城的城牆上已密密地爬上人。
目光轉向山坡下的大營,攻城就是最爲艱苦的戰鬥,需十而圍之纔能有效地減少傷亡。饒是朝廷大軍佔了上風,還是不斷有傷兵被送回來。
依照沐青雲的建議,慕容楚讓人在營地中開闢出一處單獨安置傷員的地方,隨軍的醫官在傷員間穿梭忙碌着,其中一個身着桃紅色衣裙的纖細身影尤爲顯眼。
鍾翰渺的脣角微微揚起,早先在京城時,他對這個表妹印象並不算好,她雖只小自己一個月,但卻總象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一樣任性妄爲。這次收留她也是看在外家的面子上,不忍心她一個弱女子流落異鄉。
在天水城時,她不僅不用人服侍,還主動去軍醫官那裡幫忙照顧傷員。大軍進發後,也一直隨着醫官一起。如今不僅能照料傷員的飲食,更是能做些簡單的傷口處理和包紮。
鍾翰渺不僅在想,也許人真的是經過磨難才能夠長大吧!自己不也是一樣嘛,從前只想的避開鋒芒做個閒散王爺,每天流連於酒肆茶樓,十足的紈絝子弟。經過了那場宮變之後,才知道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於是他選擇了面對,毅然到戰場上來。
天近黃昏,眼看着有人陸續爬上了城牆,上面的守軍越來越少,最終守將自知無力再戰,自刎身亡,餘下不多的兵士紛紛棄械投降。
隨即涇水城城門大開,華文龍、華文虎兄弟帶領人馬率先攻入城中。
城中的殘兵見大勢已去,不再抵抗,朝廷大軍順利地進了涇水城。先是清點晉王軍隊殘部,然後張榜安民。
兩年前曾被胡人大肆掠奪,剛緩過勁來,又經歷了九個多月的戰亂,涇水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如今又驚心動魄地度過了一天一夜的圍城之亂,街上除了兵士,早已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身影。
華氏兄弟一邊收拾殘局,一邊派人挨家挨戶告知百姓是朝廷大軍收復了涇水。這一消息逐漸傳開,開始有人陸續到府衙前看安民告示,涇水城中這才漸漸有了人氣。
朝廷大軍人數衆多,不可能都進城去。況且涇水之後,還有最難攻克的定安城要打。城外的軍隊並未拔營,慕容楚只讓華氏兄弟帶了五千人馬進駐城中。
天色漸晚,中軍大帳之中依舊燈火通明。慕容楚還在和衆將領商議攻打定安之計。
大傢伙的意見比較統一,都認爲應該一鼓作氣戳了晉王鍾翰池的老窩。
只是定安城乃邊關要塞,哪裡會如涇水這般容易拿下,所以還得要從長計議,制定一個完美的攻城計劃。
直至深夜,計劃纔算基本成形,慕容楚讓大家回去休息,只留了華非揚和孫寒繼續商討作戰細節。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三人正要散去,帳外有侍衛來報,高祉蘭小姐來給將軍們送宵夜了。
華非揚眉頭微蹙,他對忠王始終有幾分成見,原因無他,只因他是晉王鍾翰池的嫡親弟弟。儘管鍾翰渺一直恪盡職守,做好自己的參軍一職,還是改變不了這位老將對他的防備之心。做爲忠王表妹的高祉蘭,他自然也是不喜。
慕容楚沒有作聲,孫寒瞄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平靜無甚變化,便朝外面說了聲“請”。
帳簾被掀開,高祉蘭提了一個大食盒進來,盈盈一笑道:“打擾各位將軍了,伙房做了糰子羹給大家做宵夜,各位用些吧。”
近日來,高祉蘭常會讓伙房做些東西給將領們當宵夜。開始大家還不適應,次數一多也就習以爲常了。
孫寒搓了搓手:“肖夫人真是的,這些事情交給兵士做就好了,又勞動您的大駕,多不好意思。話說回來,西北這天氣到了晚上還真是冷,有晚糰子吃最好的了。不過,我們在帳中不至於太冷,還是先給門外的侍衛分兩碗吧。”
高祉蘭雖不喜他稱自己爲肖夫人,當着卻也不好表現出來,扯了一個笑容道:“我特意多帶了些過來,夠大夥吃的。”
孫寒嘿嘿笑了兩聲,對外叫道:“進來吃點兒熱乎的糰子羹。”
他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粗獷實則心細的人,吃了這些天的宵夜,每次卻還是會找幾個軍士先嚐嘗。
帳外的四個侍衛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還只道是孫將軍體恤下屬,進來的兩個人樂呵呵地謝過,從食盒中的大湯盆裡盛了兩碗糰子羹出去。
孫寒也不客氣,接過高祉蘭剛剛盛了一碗的糰子羹端在手裡吹着。嘴裡還嘀嘀咕咕道:“呵,這麼燙,我就吃不了這燙的東西,得晾涼了才行。”
高祉蘭也不理會他,又盛了兩碗放在桌上,朝慕容楚和華非揚微微笑了笑:“慕容大帥、華老將軍請用吧,過會兒我讓人來收拾。”
說罷,也不等二人回話,輕邁蓮步出了大帳。
孫寒放下手中的碗,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將那兩碗糰子羹端到書案上,放於二人面前,又端過自己那碗,擠了擠眼睛道:“別的大帳裡也有,吃吧,沒事兒。”
華非揚的脣角抽了抽,看孫寒吃得香甜,也忍不住吃了幾個。慕容楚卻是看都沒看一眼,將碗推向一邊,繼續在一張畫着圖的紙上做着標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