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一團亂麻
看了一會兒,元意便覺得沒了興致,剛想叫蕭恆回去,人羣就發生了騷動。
“不賣了?我們等了一個多時辰,憑什麼不賣了。”有一個高壯的大漢不依不饒地大喝。
後面的人都聽清楚了他的話,紛紛面露不滿,也跟着大聲斥責起來,頓時民情激憤,似乎要把廣濟糧鋪給拆了。
廣濟糧鋪的掌櫃匆匆趕出來,臉上壓抑着怒色,卻不得不顧忌着衆人的情緒,解釋道:“各位請息怒,小店的米糧已經賣光,實在有心無力,請大家下次再來。”
那大漢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聲,桌子一角頓時碎掉開來,他臉上閃過厲色,道:“把老子當傻子騙啊,滿屋子鼓囊囊的糧袋,難道是稻草不成。”
掌櫃的眼前一眯,打量了大漢許久,才冷笑道;“這位壯士,在下敬你是條漢子,如果就此離去,一切好說。但你若真要挑撥是非,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他的話音方落,就有十幾個身強體健的護衛走在他身後立定,眼神狠厲,眸帶寒光,個個都不是簡單角色。
大漢卻被他這架勢給激怒了,身上的褂子一甩,瞪大了一雙虎目,毫不畏懼,“你們廣濟糧鋪欺瞞客人還有理了?要打架就打,老子隨時奉陪。”
他身後的一些百姓也跟着起鬨,謾罵聲不絕於耳,氣氛一時緊張,一觸即發。
元意皺着眉看着氣紅了眼的一羣人,正好錢守財聽到動靜出來查看,她連忙叫住他,道:“快讓人把衙役叫來,晚了恐釀成大禍。”
錢守財顧不得驚奇元意怎麼在這兒,聽了吩咐,連忙叫了店裡一個腿腳利索的下人去找衙役,他則往元意的身邊靠近了一會兒,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姑娘,姑爺,你們先回去吧。”
蕭恆看了面帶猶豫的元意一眼,把她拉到嫁妝鋪子,才道:“等此間事了再走也無妨。”
錢守財無法,留了一個依舊店小二買米,把其他人都叫了上來,護在元意和蕭恆跟前,這兩人在他面前都是養尊處優、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子,唯恐他們被暴動的民衆傷了去。
蕭恆只是看了他一眼,眉頭微挑,沒有反駁。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對面已經打了起來,主力是那大漢和廣濟的護衛,那大漢看起來的粗獷高壯,身形卻無比靈活,對上七八個護衛也絲毫不落下風,雙方處於僵持之勢。可是一羣被怒火衝昏了腦袋的百姓就沒有那麼好的身手了,他們趁亂砸了幾處擺設,剩下的護衛就紛紛趕過來,對他們拳打腳踢,於是更多的人向那幾個護衛圍毆,拳腳無眼,受傷者衆,哀鴻遍野。
蕭恆覺得手上一緊,原來是元意。她正擔憂地看着對面,手上卻無意識地捏緊他的手。
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道:“別擔心,衙役來了。”
元意連忙看去,果然是一羣衙役匆匆趕來,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鬧事的百姓一看,俱是心中一抖,有機靈的立馬撒腿就跑。
衙門這詞在普通百姓心目中還是頗有威懾力的,俗話說得好,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進了衙門,不僅捱打受苦,被關進去了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出來。
他們一冷靜下來,見勢就跑,廣濟門口的百姓很快就溜得差不多一乾二淨,只剩下那大漢還和一羣護衛打得正歡。
那羣衙役還是有幾手功夫,把雙方都拉開,不由分說就押住人,不管是廣濟的掌櫃、大漢和那羣護衛,都被他們押着去了衙門。
不消片刻,廣濟糧鋪從剛纔的人潮洶涌到如今的人跡寥寥。
元意被他們乾脆利落的作風給驚住了,回頭與蕭恆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這京都府伊果真是個能人。”
蕭恆嘴巴一撇,頗不是滋味地看着她,酸溜溜道:“爺比他還厲害。”
元意懷疑地看了他許久,最後敷衍道:“行,你比他厲害。”
蕭恆氣得鼻子都快歪了,瞪了她一眼,擡腿就走,元意看着又開始耍脾氣的某人,無奈扶額,吩咐了錢守財幾句,連忙跟上去。
回到車上,蕭恆扭在一旁不理她,元意也不去捧她的臭臉,反正他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氣消失後又會像牛皮糖一樣黏着她,她還是趁機享受難得的清靜爲好。
馬車馬不容易回了府,蕭恆直接去了外書房,元意回了房裡,換了一身衣服,就把陳嬤嬤叫上來,道:“陳嬤嬤,把之前清姨娘的香囊拿給我。”
因爲香囊的事情還沒解決,元意一直記在心裡,對於那種香氣更是印象深刻,所以在聞到雲七娘香爐裡幾乎一模一樣的香屑味道,她立刻就記起來。
陳嬤嬤很快就把香囊拿上來,元意接過來,眉頭微微一皺,照理說香囊放久了,氣味應該會有所揮散,慢慢變淡纔對,但是過了大半月,這香囊味道反倒愈加濃烈了,之前是淡雅中帶着甜膩,如今卻是淡雅漸無,甜膩愈加濃烈,只是稍稍一聞,就開始神思恍惚起來。
“姑娘,你怎麼了?”陳嬤嬤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大喊,忌諱地看了她手上的香囊一眼,就要把它拿開。
“陳嬤嬤,我沒事。”元意制止了她的動作,把香囊擱到一旁,取了新買的蘇合寧香,挑了一抹細聞,鼻端立馬縈繞了淡淡的清雅舒緩之氣,宛若夏日裡的一股清風,清淡柔和,她忍不住舒緩了神情。蘇合寧香,明明只有清雅之氣,爲何沒有她在雲七娘的香爐中聞到了如罌粟般的甜膩之味?
元意把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三樣東西上,檀香、蘇合寧香,和清姨娘的香囊。檀香她早就檢驗過,就是普普通通的檀香,並沒有什麼問題。如此一來,不管是廣和香鋪的檀香,還是含香記的蘇合寧香,都沒有問題,那麼雲七娘的香屑爲何會有甜膩的味道?
她心中一動,把蘇合寧香和香囊聚在一起,再湊過去一聞,淡淡的清雅之氣縈繞,其中又有一股甜膩之味瀰漫,這種熟悉的味道,正是之前香囊的味道,也是雲七娘香屑的味道。
顯而易見,香囊裡的這種香味纔是雲七娘暴躁的罪魁禍首。
元意看着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檀香和蘇合寧香,頓時迷惑,甜膩之香究竟是從何而來?究竟是夾在她所懷疑的檀香之中,還是蘇合寧香之中?若是蘇合寧香,爲何雲七娘會在短短的三天就已經暴躁不安?若是檀香,那蘇合寧香屑中的若有若無的甜膩之味究竟從何而來?
這些謎團像一羣亂麻在她腦海糾結成一團,她心煩意亂,揮退房內的奴婢靜靜思考,把之前在雲七娘房內的每個細節都回憶一遍,開始梳理思緒。
厚厚的香屑,若有若無的甜膩之氣……
元意腦海中閃過一抹亮光,似乎抓住了些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蕭恆的一聲叫聲,“意兒,你在發什麼呆?”
思緒頓時斷開,等元意再次回憶,那一絲絲的明頓已經消失無蹤。
看着湊在眼前的面孔,元意氣得牙癢癢的,怒道:“不是不願意見我嗎,你回來做什麼。”
蕭恆絲毫不在意她的怒氣,反而在她身旁坐下,摟着她的肩膀,道:“爺已經想明白了,意兒沒見過爺英明神武樣子,所以不該怪罪你的愚昧無知。”
“蕭從遠,你不氣死我就不甘心是吧。”元意掐住他的耳朵就使勁地旋轉,氣得雙頰通紅,氣喘吁吁。
“意兒,爺錯了,爺錯了還不行嗎。”蕭恆連聲求饒,“快鬆手,爺的耳朵都快被揪斷了。”
元意冷哼了一聲,嫌棄地鬆開手,擦了擦,不理會蕭恆在一旁耍寶,繼續盯着桌子上的香料,期望能再次想起點什麼。
“廣和香鋪和含香記的背後是哪家?”
元意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蕭恆愣了愣,纔回道:“廣和是太子妃的產業,含香記……是張家。”
京城裡有許多張家,但是他這話說出來,元意立馬就意會,是刑部尚書張家。
她意外地看了蕭恆一眼,這兩家的背景他之前沒告訴她,想來也是不知,但纔回府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查到了,想來他剛剛去外書房,並不是她所想的賭氣。
壓下心中的疑惑不提,元意開始思考兩家的香鋪的關係,一個背後是太子,一個背後是定王,雲七娘會有此遭遇,兩家都逃脫不了干係。
元意轉身看向蕭恆,鄭重地問道:“之前雲七娘和傅五娘在雲府落水,是誰的手筆。”
這事兒她覺得與她無關,便也沒再問蕭恆,如今卻不得不問了。
蕭恆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也認真起來,道:“傅五娘本是設計雲七娘落水,最後被定王的人將計就計地全都弄下去了。”
定王的人。元意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張仲羲的身影,臉色微沉。
這一次雲七娘的事,是不是張仲羲的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