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塵埃落定
半個時辰,在衆人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蕭全等人終於從後宅出來,而他手中拿着的幾張信件,頓時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蕭恆側眼看向李族長,對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信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封,掃了一眼,脣角浮出笑意,遞給了蕭全。
得到示意,蕭全立馬明白,拿着信件對衆人唸了出來:“知府大人,王子騰格里塔拉不日將往晉陽,屆時王子將拜訪大人和李大人,共商大事。”之後,蕭全又把信件反過來,讓大家都能看到信件的印戳。
大家都驚駭地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廖子清,雖然心中有了預感,但是在親眼看到證據之後,大家還是頗爲震撼。這時的文人看中氣節,萬萬做不出通敵賣國之事,此時此刻,不僅外邊的百姓激憤,連公堂上不少鄉紳官員都面露不恥。
廖子清在聽完蕭全唸完信件之後,就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這些信件就像就像炸藥,讓他日夜難安,他不是不想把它們燒掉,但是他爲人謹慎,謀劃周全,本來想要用之制衡某人,沒想到如今竟然成了通敵賣國的鐵證。
他本來這些信件放在密室之中,蕭恆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再次看向坐在公堂上的年輕人,他心中再也沒有了絲毫的不敬,滿心地後悔,若是他昨日沒有聽了某人的話,前往都督府逼迫就好了。
後悔和憤恨斥滿他的心田,雙眼變得猩紅,本來還有幾分儒雅的面容猙獰無比,“大人容稟,下官有話要說。”
“哦,廖大人有何事要說?莫不是信中的李大人?”蕭恆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族長,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頓時讓大家恍然大悟,他們光注意廖子清,竟然忘了信中還提及了一個李大人。
衆人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李族長,廖子清和李玄陽交好是衆所周知的事,雖然李玄陽只是正四品的散官中奉大夫,但是李家底蘊深厚,廖子清這個正四品的實權知府,還是李玄陽扶上來的,廖李兩人是通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不爲過。
所以衆人都忍不住懷疑,信中的李大人是不是李玄陽,畢竟在晉陽,能有這個能力做到這個地步的,也只有他了。
李玄陽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雙眸含威,“廖大人,通敵賣國一事,事關重大,還請慎言。”
這簡直就是"chi luo"裸的威脅。
心思敏銳的人察覺到了端倪,眼中震驚,連忙向蕭恆看去,意外的是,他竟然毫無怒色,竟然還有意偏幫李玄陽似的,頗爲贊同地點頭,“廖大人,李大人所言極是,若是沒有力證,構陷朝廷官員,罪加一等。”
廖子清渾身一震,突然間想起,他所存的信件中,雖然有提及李玄陽,但是也只是代稱,至於李玄陽,更是沒有給他留下什麼把柄,可笑的是,他還妄想用這個虛無縹緲的證據去威脅他。
他突然明白,在這一場關係中,他一直都是被預備放棄的棋子,不然騰格里塔拉那邊也不會對李玄陽的名字避而不談。
廖子清面如死灰,他苦笑一聲,“大人,下官不敢妄言,但是可以指證李玄陽李大人與突厥人有貿易往來,曾販賣大量的鐵石於突厥人。”
朝廷雖然把鐵礦石納爲官有,但是一些大家族還是有些絲礦,但是因爲數目不多,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真是拿珍貴的鐵礦與突厥人做買賣,那可真是膽大包天了,這罪名僅次於通敵賣國。
“大人,此乃廖子清的攀咬污衊之言,下官從未做過此等事,請大人明察。”李玄陽立馬就站到公堂中央,開始辯解。
他把鐵石賣給突厥人一事做的隱秘,賬本也是毫無缺漏,沒想到還是被廖子清給察覺了。雖然不怕徹查,但是這等通敵叛國之事只要是沾上了一點,就麻煩至極,本以爲神鬼不知,沒想到竟然是百密一疏。
“本官自然清楚,李大人乃名門之後,怎麼會做出叛國之事。”蕭恆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暗光,薄脣一勾,轉而道:“不過事關重大,本官不敢擅專,要稟明聖上乾坤獨斷。所以李大人得暫且放棄絲礦採伐,就讓其他家族代爲管理,爾等以爲如何?”
蕭恆轉而看向一旁其他二等家族的座次,其中就有與蕭恆交好的趙家和鄒家。對於兩家來說,這相當於天下掉餡餅的沒事兒,晉陽不知有多少人垂涎李家的私礦,但是李家勢大,佔山爲王,他們動手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哪裡還不同意。
所示代理,就等於有了使用權,況且沒有期限,什麼時候查清楚還不都是都督一句話的事。以他們和都督的關係,兩家不用說就是佔了大頭。
於是他們喜不自禁地站起來,對蕭恆垂手,“但憑大人做主。”
李玄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家族中最主要的產業易主,怒火攻心,幾欲吐血,但是今日他在公堂上一直都處在弱勢,不管是那個曖昧的李大人還是與突厥的交易,都禁不起深查。這麼一下來,他總算是看明白了蕭恆的把戲,從淨空法師開始,一環扣一環,都是爲了如今這個結果。
因爲他手法乾脆,蕭恆找不到證據,無法把他徹底搬倒,所以先是砍他一員大將,又暗自威脅,這些都是在做給他看的,逼迫他讓出礦產權。他相信,如果他繼續否決了,那麼他的身上將會扣上一個通敵賣國的帽子。古往今來,有多少家族因爲沾上這個罪名而落敗,就算是他晉陽李家,也絲毫不例外。
本來以爲高枕無憂,沒想到初來乍到的蕭恆,竟然在短短的一天當中,做了如此周詳的準備,連他都吃了大虧。相信在今日過後,沒有誰在敢小覷這個年輕的都督大人。
被當做了儆猴的雞,儘管心中扭曲得可怕,李玄陽不得不估計全局,默認了蕭恆的逼迫,忍痛道:“下官謹遵大人判決。”
蕭恆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天最真誠的笑容,拍了拍驚堂木,下了判詞,“經過本官審判,案情基本清楚,峰頂寺理事淨空法師與知府廖子清勾結突厥人,通敵叛國,罪情嚴重,即日起押解回京,等待聖裁。”
通敵叛國的罪狀自然不再是他一個節度使能夠判定了,還有那個信中的李大人,就等大理寺調查。所以李玄陽雖然逃過蕭恆這一茬,但也夠他時間忙着去填這個簍子。
廖子清和淨空法師面如死灰地被拖了下去,蕭恆纔有心思看向明心和尚,按理說此人也是從犯,但是要如何處置,他一時還真想不出來。
正在爲難間,一直都在沉默的元一方丈突然站起來,對蕭恆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道:“大人,此子頗有悟性,佛緣甚深,只是誤入歧途,讓老衲把他帶到佛前請罪,日夜爲晉陽百姓祈福,洗清他的罪孽。”
蕭恆沉吟了一番,看了看外邊沒有異議的百姓,心中有了計較,“方丈佛法高深,度化衆生,有此慈悲心腸,實乃明心之福。希望明心和尚以後能以天下蒼生爲任,重悟佛法。”
峰頂寺的和尚在百姓中威望甚高,元一方丈更是達到神聖的地位,他都開口請求,不管是爲了什麼,蕭恆都要給他這個面子。
“阿彌陀佛。多謝大人成全。”元一方丈微微一笑,“大人若是回京,替老衲向道一方丈問一聲好。”
“這是自然。”蕭恆點頭,雖然道一那個老和尚老不休,但是此次能夠把元一方丈出來鎮場,多虧了道一這層關係。不然他把峰頂寺的和尚都帶上公堂,這種冒犯佛主的放肆之事,外邊的老百姓恐怕沒一個原諒。
蕭恆驚堂木一拍,宣告退堂,幾家歡喜幾家愁,恭恭敬敬地退了堂,外邊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去,不用猜測也能知道,晉陽未來一個月的話題,都將是今日的案審。
等到人羣散盡,蕭恆才下了公堂,走到元意的身邊,露出了笑容,“意兒,今日的熱鬧看得還盡興?”
剛剛一直都在斷案,沒精力觀察元意的表情,現在結案了,他還是想要知道她的評價。
元意一臉平靜地看着他的眼睛,清幽明透的眸子映入他清俊的容顏,許久之後,才粲然一笑,撲到他的懷裡,笑道:“從遠真厲害,沒想到你斷案也是如此厲害。”
蕭恆的微微退了半步,摟住她的腰身,方纔還穩重威嚴的俊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得瑟,就像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炫耀道:“你家夫君我文武全才,雄韜偉略,無一不精,小小斷案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他這樣自吹自擂的話元意聽了不止一遍,今天第一次沒有覺得虛假,反而點了點頭,“你確實當得這些。”
迴應她的,是一陣低低的笑聲,低沉而性感,就像悅耳的音樂一般讓人忍不住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