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三日回門
待李榮一離開,臘梅終於忍不住問道:“姑娘,這李榮如此滑頭,您怎麼還要用他。”
元意看她笑臉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直到她的臉頰被戳的通紅,才戀戀不捨地收手,回答她的問題,“滑頭也有滑頭的好處,不然綢莊的生意哪能這麼好。況且,居上位者,不僅要知人善用,還要不缺胸襟和氣量,才能收服手下肝腦塗地。”
臘梅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顯然是沒有聽明白。元意也不以爲意,彈了彈她的額頭,拿了李榮遞上來的賬本開始看。
看完之後,元意不得不佩服李榮的謹慎和深謀遠慮,有了這本賬本,她懲治起張力來也容易多了。張力畢竟只是一個奴才,而且還是二管事,綢莊的銀兩他是沒有權利自己拿,必須經過李榮的同意。從賬本中,元意還意外發現了張氏插手的痕跡,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是情理之中,若不是有張氏在背後做靠山,張力一個下人,也不能吞得下那麼多的銀兩。
元意心裡有了計較之後,便放下賬本,吩咐臘梅收好之後,便喚了素梅進來,和她討論着明日回門需要帶的禮。剛剛敲定了細節,蕭恆就回來了。
他臉上帶着隱晦的興奮,元意心中納悶,但也沒問,等他讓奴婢脫了外袍,換了家居服之後,才問他,“明日我要回門,爺有沒有空?”
蕭恆在他的身旁坐下,喝了一口熱茶,點點頭,“當然有空,回門禮準備好了?”等元意點頭,他來了興致,道:“把禮單拿來給爺看看。”
元意把壓在硯臺下的單子遞給他,蕭恆接過,仔細地看了一遍,皺着眉頭似乎不滿意,他想了想,開口道:“我記得庫房裡有一樹丈高的珊瑚,留着也沒什麼用,就拿給岳父賞玩吧。哦,對了,還有一幅顧大家的《夜宴圖》,也添進去……”
他一邊說着,元意一邊在紙上添寫,前前後後寫了十幾項,蕭恆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問向元意,“會不會太寒磣了點?”
元意笑眯眯地搖了搖頭,心花怒放,道:“怎麼會,已經是十足的體面了。”
她看過元柔的回門禮,因爲家底的緣故,比這寒磣多了。她之前已經選了不少好東西,雖然有些意猶未盡,卻也不好意思再對蕭恆庫房下手,要是被傳光顧着孃家的名聲就不好了。沒想到蕭恆竟然大方地繼續加,她自然心裡滿意不已。
因爲他的識相,元意對他也寬容了不少,在晚上他湊上來纏她的時候,她半推半就地從了,但是一次之後卻怎麼也不肯了,明日還有的累,必須得好好休息。蕭恆有些不滿,咕噥了幾句,卻也沒有強迫,摟着她一起睡去。
第二天的時候,元意起的比以往還要早些,順便把還賴在牀上的蕭恆也拽了下來,兩人用了早餐,又去拜見雲氏。雲氏知道元意今日要回門,倒也沒刁難,在見了禮之後就直接讓兩人走了。
京中的權貴人家大都聚在皇宮外圍一帶,蕭府與朱府相隔並不遠,只是隔了一條東街,馬車越過繁華的街市,很快就停在了朱府門前。
看着紅漆大門前蹲着的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元意陡然生出一股唏噓。之前她作爲庶女,每次上香回府,都只能走側門,現在身份改變,成了府上的嬌客,才能堂堂正正地走了一會大門。
守門的下人她還記得,那日她驚聞被送入宮的消息,匆匆跑出來,還曾失態地拽過他的衣領,不過是短短几個月,已經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元意和蕭恆隨着下人進了二門,身後還跟着一羣擡着禮品的小廝,等到進了大廳,朱常仁和張氏已經坐在了大廳,讓兩人都意外的是,太子和元怡竟然也在,看樣子兩人也是剛到,此時奴婢正給兩人奉茶。
見到坐在上首的太子和元怡,兩人不得不給兩人跪拜見禮,偶然瞥見元怡眼底一閃而逝的得意和傲慢,元意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再看蕭恆,他的臉上雖然還帶着笑,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元意對他還是有些瞭解,往日他的桃花眼總是帶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顯得不正經,如今卻是平靜無波,黑漆沉斂的眸光總給人危險的錯覺。
魏泰擡手讓兩人起身,他的視線在元意的身上微頓,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纔對蕭恆和善地笑得,“本宮與從遠也稱得上是連襟了,日後見了面也不必客氣。”
若是此話真心,剛剛就不會讓他和意兒行禮了。蕭恆的嘴角扯了一個笑容,拱了拱手,道:“殿下身份尊貴,從遠不敢攀附。”
魏泰對此似是早就料到蕭恆有此反應,無所謂地挑眉,反而和顏悅色地對元意道:“怡兒在宮中寂寞,聽說你們姐妹情深,蕭夫人有空不妨多去陪陪她。”
元意聞言,眼皮微垂,聲音恭敬,婉言拒絕道:“妾身不過是一介民婦,進入宮廷多有不便,恐怕對於側妃娘娘的寂寞沒甚作用。不過……”她話音一轉,擡頭看了上首的元怡一眼,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戲謔,繼續道:“不過側妃娘娘與殊妃娘娘同處宮廷,雖說如今身份不同,但是姐妹情誼尚在,側妃娘娘若是寂寞,何不多去找殊妃相伴,想必淑妃娘娘定是滿心歡喜。”
她的話剛一落下,在座的幾人臉色都變得微妙,特別是張氏和元怡,那副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元華進了宮,成爲了正二品的殊妃,她的親母孫姨娘朱府自然不敢怠慢,之前莫名其妙的病自然需要好起來。如此一來,有恃無恐的孫姨娘愈發地行事囂張,不知給張氏添了多少麻煩。
張氏有着嫡妻的身份壓着,還不至於太難受,而元怡更顯的悲慘一些。在入宮之前,元華不過是一介庶女,元怡向來沒把她放在眼裡,對她也是多有欺辱。然而,進了宮之後,一切都變了,元華不僅品級比她高,就是輩分也比她高上一層,而後者卻是元怡最不堪忍受的。想起每次屈辱地跪下喊元華母妃的情景,元怡臉色微微發青,看向元意的目光愈發地不善。
蕭恆看到元意輕飄飄的一句話造成的毫無區別的殺傷效果,心中暗歎,趁着寬大的袖子,撓了撓她的手心,遞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元意眨了眨眼,微微挑起了嘴角。
坐在上首的魏泰把兩人的動靜盡收眼底,本來就因爲元意的拒絕而臉色不虞,此時更是陰沉地能滴出水來。
坐在一旁的朱常仁敏感地察覺到幾人之間氣氛的詭異,眉頭一皺,心裡驀然出現了不好的預感。
之前張氏瞞着他暗自把元怡許配給太子,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他心中憤怒的同時,也在暗自疑惑太子怎麼會選擇相貌平平的元怡。他多番調查,最終只好歸結爲是太子要籠絡朱府的勢力,所以才用了聯姻的手段。
但是今天,自打意兒進來後,太子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投在她的身上,那目光似是早就認識她一般。他不由聯想起那日壽筵上發生的事情,把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串聯起來,心裡一驚,立馬驚出一層冷汗。
好在她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儘管心中驚濤駭浪,卻面不改色,他鎮定地向太子揖了一禮,建議道:“太子不若與臣下與書房一聚,這地方就留給她們女人家說說話可好?”
朱常仁的面子,魏泰還是要給的,他只是稍作思量,便點頭應允,朱常仁心中一鬆,路過蕭恆身邊時,他的腳步微頓,道:“四女婿,你也隨老夫來。”蕭恆應了一聲是,看了元意一眼,纔跟在他身後走了。
等到幾人一離開,廳上便只剩下張氏、元怡、元意和一干伺候的奴婢了。這時候元怡已經緩過神來,坐在上邊慢悠悠地喝茶,又時不時和一旁的張氏說話,和樂融融,像是忘了還站在大廳的元意。
對於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元意向來都看不上眼,沒等兩人吩咐,直接往一旁的椅子坐在,還毫不客氣地讓伺候的奴婢給她奉了一杯茶。
被她這副態度氣到了,元怡的臉色微青,陰陽怪氣地諷刺道:“果然是沒娘養的賤種,一點禮節也沒有。”
正喝着茶的元意手中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她把茶盞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磕,冷聲道:“民婦與側妃娘娘同出一源,而側妃自貶賤種,民婦卻不敢苟同。況且,民婦未嫁前受嫡母教導,如今嫡母健在,不是側妃娘娘所謂的沒娘養是何意?還請賜教。”
元怡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諷刺竟然會被挑出這麼些漏洞,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不由看向張氏,見她臉上亦是青一陣白一陣,接觸到她的目光,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娘娘身處深宮,人多是非亦多,還望謹言慎行的好。”儘管張氏對元意暗恨不已,但是她如今沒空理會她的諷刺,而是抓緊時間告誡元怡行事。
張氏一直都知道元怡蠢笨得緊,還以爲她進了宮中這個大染坊會多長几個心眼,沒想到幾個月過去了,還是這般口無遮攔,連句話都不會說。宮中不僅是非多,連貴人也多,她這性子,遲早惹出禍端。
她擔心的同時,眼中也不掩失望,要是她的嘉兒還活着,絕對不會讓她這樣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