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子嗣綿延
下午的時候,元意被雲氏派來的女婢喚去了正院。
除了早上的省安,雲氏從來不會特地在某個時間段召喚她,儘管兩人的關係有所緩和,但是雲氏對她也屬於是眼不見爲淨類型,今天的異常,元意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猜測。
元意被婢女帶去了大廳,雲氏正在接見府上的管事,想來正在處理府上的事務,看到元意,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讓元意在一旁候着,便繼續處理眼前的事情。
如今府上的中饋,除了流軒院之外,都是執掌在雲氏手上,撇開她對元意的不喜不談,她也算是一個有能力的當家主母,至少蕭府在外的產業不少,每年都能創下不菲的收入,不然就單憑蕭朔的俸祿,也填補不了蕭恆的大窟窿。
這麼多天過去了,雲氏從來都沒有讓她這個兒媳婦幫忙這處理事務的意思,元意心知肚明,對此也絕口不提,此時撞見雲氏在處理府務,不知是雲氏故意試探還是什麼,她都不願意深想,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神色上不露分毫。
大概過了有一個多時辰,張氏才讓那管事退下,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才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的元意,打量了有一會兒,便刀槍直入地問道:“今天早上你們院子裡在鬧騰些什麼。”
就像元意不得不掌握後院的風聲一眼,雲氏作爲一家主母,更是作爲蕭恆的母親,流軒院的動態雲氏肯定是一清二楚。第一天她鬧騰出了那麼大的動靜,雲氏都沒有什麼表態,今天倒是忍不住了。
元意不相信雲氏會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雲氏心懷詭異,她也不介意與她做戲,於是她不卑不亢道:“回婆婆的話,是院子裡花姨娘病了,沒想到竟然驚動了您。”
雲氏淡淡地應了一聲,語氣變得嚴厲,“爲什麼下人有流言你害了花姨娘的胎兒,你雖說是恆哥兒的嫡妻,但是蕭府的血脈你也不能妄動。”
元意心中一哂,果然是爲了子嗣而敲打她來了。儘管她希望和雲氏相安無事,但是並不代表她像個軟柿子一般任她隨意作伐子,更何況花姨娘的事也讓元意糟心的很。
她站起身,臉色略有蒼白,一雙幽靜的眸子卻是深邃無波,宛若夏日的夜空,浩淼而深遠,清透而沉寂,“不過是以訛傳訛,婆婆又聽那作甚。花姨娘倒是流產還是月事,總逃不過事實。婆婆若是不相信孫大夫的醫術,再請一名大夫診斷便是,又何必玷污媳婦的清白。”
“不必了。”雲氏臉上一冷,她當然知道花姨娘只是藉機鬧事,不過是藉機敲打而已。看元意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不虞,沒好氣道:“孫大夫醫術高明,我自然不會懷疑。不過你也要行的端做得正,別讓人有了攻訐的藉口,傳出去辱沒了蕭府的門楣。”
元意被她氣笑了,薄薄的紅脣勾起,沒有耀眼,在瑩潤如玉的臉頰上竟像一柄銳利的刀芒,“兒媳向來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從來不會做那骯髒下賤的齷齪事。但有的是人上趕着惹是生非,髒髒陷害,到頭來反正了兒媳行事不端正,真是好大的道理。”
雲氏清寒的眸子盯着元意,這麼些天下來,她總算摸到了元意幾分脾氣,心性倒是高傲的很,容不得別人說半點不是,一身的嬌小姐毛病。她的視線在元意蒼白的臉上溜了一圈,臉色一淡,慢悠悠道:“聽說你氣血不順,有宮寒之症狀?”
元意在寬袖下的手一緊,雲氏連這個都查到了,流軒院簡直是像個篩子一般,渾身都是洞。她垂下眉頭,語氣寡淡,道:“兒媳的身子在孃家已盡調養好,只是嫁了人反倒又虛弱了起來。想來是水土不服,適應一段即可。”
嫁入還有水土不服的,這新鮮的藉口雲氏還是第一次聽見,說起伶牙俐齒,她還真沒碰上幾個人比得上元意,什麼樣的藉口都能胡謅,着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倒是高的很,想來在孃家也沒少用來糊弄人。
她對元意的印象又差了一層,隨即冷眼諷刺道:“你這水土不服還不知何時能治好,又如何爲我蕭家傳宗接代。”蕭家人丁單薄,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偏偏新娶的兒媳婦還宮寒,她要抱到嫡孫還不知要等到何時,她的臉色愈發不耐,瞥了元意一眼,對身邊的趙嬤嬤道:“既然你家少奶奶力有不逮,那邊停了少爺後院的湯藥,總不能讓蕭家斷了傳承。”
雲氏所謂的斷藥,便是避子湯了,在元意沒進門前,那些姨娘都需要和避子湯的,這些事都是趙嬤嬤在管,雲氏如此吩咐,簡直沒給元意留半點情誼。雖然一些府上單薄的人家會在新夫人進門後才讓後院的姨娘斷了湯藥,不過大都是在新夫人懷孕之後,如今元意才入門三天,已算是刻薄。
趙嬤嬤心中一嘆,看了面無表情的少奶奶一眼,對着雲氏應了一聲是。
雲氏側眼看向元意,虛情假意地問道:“兒媳婦可有異議?”
她都已經吩咐下去了,又何必虛僞做戲,沒得噁心人。元意不耐地微闔下眼瞼,覺得雲氏面目可憎的很,略略諷刺道:“婆婆做主便是,子孫綿延爲重,又何必顧及兒媳一人之私。”
想來雲氏所賜的湯藥也不靠譜的很,元意不覺得浸淫與後院的女人沒有一個有防範的,不然花姨娘也不會以爲自己懷了孕。
雲氏笑容愈盛,和顏悅色地對着元意道:“不愧是大家出來的,兒媳果然識大體得很。你也別有什麼心理疙瘩,雖然不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都得尊稱你一聲孃親。”
想到那些庶子女稱她爲孃親的畫面,元意臉色一冷,被噁心得不行,這個詞,不是親生兒女,又有誰配得上稱呼。雲氏嫁入蕭府多年,就生了蕭恆一個,後院那些姨娘也未曾添個一兒半女,可見雲氏的手頓厲害得很。到了她進門,雲氏倒是想起了蕭家子孫延綿的重任了。
元意今天本來就身體不適,被這糟心事一擾,愈加地不舒服起來,她不想再與雲氏虛與委蛇,便向她告辭,“婆婆的雜事繁忙,兒媳就不叨擾您了。”
達到了今天的目的,雲氏也沒想再留下元意,聽到她提出來,便點了點頭,難得好心情地安慰她一句,“看你臉色不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遇到這事,想來沒有哪個會有好臉色的吧。等到元意帶着奴婢離開後,趙嬤嬤纔對着雲氏說道:“夫人,這事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少奶奶纔剛進門呢。”
雲氏還沒開口,旁邊的錢嬤嬤就接過話頭,陰陽怪氣道:“延綿子孫本來就是大事,夫人哪裡做錯了,趙嬤嬤的胳膊怎麼往外拐。”
趙嬤嬤和錢嬤嬤都是雲氏身邊的得用人,但是雲氏諸事還是比較倚重趙嬤嬤,正院的管事嬤嬤也是落在趙嬤嬤的頭上,錢嬤嬤也不過是輔助而已。因而兩人向來都不對付,經常有別苗頭的事情發生。
雲氏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趙嬤嬤雖說能力不錯,但是錢嬤嬤也不可小覷,兩人互相牽制,也是她的一種平衡之道。錢嬤嬤說的話比較得她的心,她也不怪罪她搶了話頭,看向趙嬤嬤,笑道:“恆哥兒已是及冠之年,膝下卻一兒半女都沒有,別家的同他一般年紀,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我如何不着急?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趙嬤嬤做奴婢的也不能一再反駁了她去,聞言便點了點頭,道:“看來夫人是想抱孫子了,這也是好事。不過庶子終究比不上嫡子體面,夫人手段還可以再緩和點,讓少奶奶早點給蕭家生下嫡子爲好。”
自古嫡庶有別,嫡子總是比庶子高上幾層,雲氏聽了趙嬤嬤的話,臉色略有鬆動,猶豫了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吩咐趙嬤嬤,“你去我庫房看看,有什麼一起滋補的挑些給她送去,也不知道她身子會不會爭氣,來年讓我抱上孫子。”
趙嬤嬤鬆了一口氣,笑道:“夫人是有福氣的,由您坐鎮着府裡,福氣自然也能惠澤到少奶奶,來年生下小少爺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以後啊,夫人還能享受四代同堂,含飴弄孫呢。”
雲氏頓時眉開眼笑,睨了趙嬤嬤一眼,道:“你這嘴皮子慣會討人歡喜,說的我心裡舒坦。好了好了,快送東西去。”
趙嬤嬤盈盈笑着,連聲應是,庫房的鑰匙在她身上,直接福了一禮便退下了。而一旁的錢嬤嬤臉色難看的很,不管她怎麼溜鬚討好,終究還是比不上趙嬤嬤。
雲氏似是沒發覺錢嬤嬤的異常,拍了拍她的手,道:“坐了這一會兒也累了,我回房歇歇,外邊你就照看着些。”
錢嬤嬤立馬斂去臉色的異色,眉眼一開,疊聲應是,扶着雲氏回了房,纔出來管理院子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