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師父在病房陽臺上站了許久,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二狗子的二姐買來些飯菜要大家吃,我這才記起,我和師父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師父無心吃飯站在人羣中拿着一個饅頭敷衍,我拿起一個饅頭捏了幾根鹹菜蹲在地上吃了起來,他們在我面前站着或來來回回或拿飯拿水!
我一個饅頭沒吃完,無心的往病房門口看了一眼,只見一個身形敦厚穿着黑色雨衣的人站在門口露着半個身子,雨衣上還不停的向下流水,他戴着與雨衣連在一起的帽子,遮住他的眼睛和他的下半張臉,漏出的那部分死人般的慘黑灰色,從他身上看不出丁點的陽氣,隔得那麼遠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寒氣,外面並沒有下雨啊,他爲什麼這樣穿,他身上的水是怎麼來的呢。
此刻,雖看不見他的眼睛和全臉,但我仍能看出他正往病房裡不斷的觀察打量躺在病牀上死去般的二狗子,看出他那貪婪的樣子。
他是誰?我心裡的疑問剛出,他便發現了我在盯着他看,他面部微擡用眼睛向我射來一股兇異的光芒,隨後他便慌亂的閃開病房門口,我心裡咯噔一顫,腦海裡突然想到,這難道就是師父口中所說的人魔。
我扔掉手中的饅頭飛身追了出去,師父見我異常的舉動也緊跟着衝了出來,他走得非常之快,或者說是逃跑,我剛衝出病房便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羣看見他跑到了走廊的盡頭。
我着了魔似的追了上去,他已人去樓空,樓道里空無一人,我順着他遺留在地上的水漬一直向下追,直到追到地下一層,還是沒有追上他。
這地下一層我以爲是地下停車場,但完全不是,我慌亂中看着地上殘留的水漬,不經意的擡頭看見樓道下口的標識牌,上面寫着“太平間”。
正當我站在原地不敢動的時候,我聽見了師父追上來的腳步聲,這時我對面的房間裡也走出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他陰風陽氣的說:
“這裡是太平間,我只收那死人,不收那活人,居然還有人敢跑進這太平間裡跳窗戶,你以爲那窗戶外是極樂世界啊,其實,是地獄”
我顧不上這老頭講什麼話,我置身衝進那間房間,裡面唯一的一扇窗戶打開着,牆面,地上殘留的全是水,果然是從這個地方逃跑的!
我飛身跳上窗戶便被師父一把拉回,我穩下神,向窗外看去,聽上去呼呼的風,像個極大的風洞,像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我這才後怕的倒吸一口涼氣,好險,如果,不是師父拉我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這裡是停屍間,趕快離開這裡”師父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拽我,我這才意識到這裡的溫度很低,周圍還散發着冷氣,一排排停屍箱立在那裡。
“師父,那一定是你口中所說的人魔吧,他健步如飛,瞬間便逃得無影無蹤,凡是他走過的地方都透着刺骨的冰冷”我和師父邊向醫院外頭衝我便問他。
“也不好說,反正他是不懷好意”師父氣喘吁吁的說。
“他何止是不懷好意,簡直是惡毒,他憑什麼輕易取人魂魄,使人無端斃命,被讓我抓住他,不然,我一定廢了他!”
我和師父飛快的衝出醫院門口,找到那個身穿黑色雨衣的人大體逃跑的方向,外面的土拉地面已經找不出他殘留的水漬地面了,怎麼辦?趁着他逃跑的時間還不長能用什麼辦法追上他呢,我突然想起我懷裡揣着許多揹着師父畫得追魂符,我怕從懷裡掏出一張追魂符,口中念出“三卜,五卦,十二行”的口令,我手裡的追魂符嗖得一聲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發出一道藍光,直接拐進醫院對面一條漆黑的衚衕,我顧不上師父滿臉的驚訝之色,飛身直接轉入衚衕,我身後傳來師父擔心的聲音:
“二蛋,不可魯莽,要小心”
“師父,我知道,你老人家年紀大了,這種事就交給我吧”
拐出那條衚衕,一處昏暗的路燈燈光旁,我看到稀稀拉拉的水漬,雖然依然沒有追上他但起碼能證明我追的方向是對的。
一直往外追,直到追出城,越往外追越淒涼,我知道,這是追到郊外了,一條還算寬闊的大路,路旁的高立標識牌上寫着某某化工廠,這難道就是二狗子他們打工的工廠,如果是正合我意,不然,我和師父早晚也會找到這裡的。
我站在標示牌下,沒敢貿然行動,再說處於郊外人煙稀少的地方,這追魂符也就派不上用場了,因爲孤魂野鬼的很多,它也不知道該去追誰,師父也還沒有趕上來,我一旦和那人魔遭遇,我未必能鬥得過他!沒出幾分鐘一輛出租車‘吱嘎’停到我的面前,師父嘿嘿狡黠的笑着從上面走了下來,靠,這老小子真有辦法,跑着追不上我,居然打車追上來,他奶奶的我這一圈算是白跑了。
師父剛下車就和那出租車司機吵了起來,這點路程你要我五十塊,你搶劫啊!操着濃重南方口音的出租車聽起來也很委屈,拜託,大哥,這個地方經常鬧鬼死人的,很邪得,你換做別得司機一百塊也不會載你來這個鬼地方的!收你五十塊是讓你轉便宜了。
“你”師父見與他爭執不下,又怕耽誤時間,只好認倒黴,從口袋裡掏出三十塊錢丟給出租車司機,說,俺就這些錢了,都給你了,你快走吧。
“大哥,拜託,做不來的,我賺不到是不會走得”
“要不你等會,俺們去北面廢棄的兵工廠有點事,順便借些錢給你”
“什麼,你們不要命了,我剛說的就是那邊經常鬧鬼死人的,你們要去那邊找死啊,不跟你們講了,鄉下人,窮鬼”出租車司機踩下油門絕塵而去,看樣真是被嚇着了。
這次該我笑了,這出租車是跑得快,可是得花錢啊,師父也意識到了尷尬,說:“爲師都不曾感興趣的追魂符居然被你畫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悟性不低啊”這話從師父口中說出來那真是濃濃的酸意啊!他老人家不但化解了尷尬,而且還旁敲側擊的說我揹着他偷藝!可謂,一箭雙鵰,狡猾的很啊!
我摸着頭嘿嘿的笑了幾聲沒在說什麼,師父也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遞到嘴上燃上,要知道師父是從來不抽菸的,可只要他老人家一抽菸,只能說明馬上就要有一場血雨腥風的惡戰!
師父抽了幾口煙說,“二蛋,那廢棄的軍工廠就在背面,我們還要不要過去?”
“師父,來都來了,還支三十元的路費,我也跑了那麼遠,焉有折回去的道理”
“對,我們師徒既然接了這份活,豈能半路退出!走”
風蕭蕭兮,大風起,前途未卜兮,命不惜,我和師父繞過化工廠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工廠背面的軍工廠摸去。
或許是沒有路燈不熟悉路況,也或許是因爲恐懼,畢竟師父也沒有把握能徹底征服人魔,所以……面對這麼一個強大的對手,居然敢送上門去,我很佩服自己和師父的勇氣,就像以前的時候說過,陰陽行當這條路是沒有退路的。
化工廠與廢棄的工廠相距不是很遠,我和師父卻差不多走了夠半個小時,走到廢棄的軍工廠的時候雖然是黑夜但映入眼簾的還是無盡的荒涼,這化工廠能與它爲鄰也是有道理,不然這片地很沒有什麼價值可言。
軍工廠近在咫尺,我和師父並肩站在夜風中相視一笑無語,我們面前就是偌大荒蕪的軍工廠,殘垣斷壁,雜草叢生,周圍的院牆早已坍塌,斷斷相連,卻又像一望無盡,破舊的廠房也早已殘敗不堪,玻璃門窗也早已風吹雨打去,一座看上去像是辦公樓的建築也斷了好幾層,這裡,對的,就是這裡,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蒼涼,陰森,肅穆且詭秘,甚至都聽不到一絲蟲鳴鳥叫,這裡活脫脫一活人禁地,這裡離死亡並不遠。
“師父,我們且去他們口中所說的死人穴走一遭,看一看”我率先開口,打破這暗夜中無盡的沉默。
“愛徒既然興致這麼高,爲師豈有不奉陪之理”師父也興致勃勃,坦坦然然。
“哎,對了,師父,我們會不會中了他的調虎離山計呢”我突然想起什麼。
“你考慮的不是沒有道理,可他敢再回去嗎?我們師徒追得那麼緊,他早就受驚了,再說醫院那麼多人,二狗子的親屬都圍在那裡,他不傻,他知道自己是不會輕易得手的,這一點他比我們清楚”
荒草重生間,我和師父選擇了一處還能插進腳的地方進入軍工廠,越往裡面走越是雜草重生,茂密如林,完全淹沒了我和師父的視線,如果,這個時候人魔出來襲擊我們,我們絕無還手之力,它絕對可以讓我們師徒有來無回。
我和師父手牽手越往裡面走心裡越是發毛,後脊樑上也是‘嗖嗖’直冒冷汗,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兇異了,師父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一下站住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以爲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情了呢!
師父把我拉到他身旁對我耳語說,不能在往前走了,前面兇險無常,諸事難料,絕不能冒險前行,師父指着我們身體北側的類似於辦公樓的建築說,我們先上那邊看看,如無特殊發現,我們立即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