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位於我鎮東北方向的大山深處,是兩座大山之間形成的一個天然的大夾口,兩側拔地而起上峰如聳雲端,自下而上的綿延山塝上長滿蒼松勁柏,青木草芨,呈鷹飛或迎客之狀,寬厚的山脊下富含大量原始的鐵礦和銅礦,礦藏十分豐厚,遠遠的望去山石草木皆成一色黑乎乎的連成一片,頗爲壯觀,大山,夾口,青木黑土的,顧名思義,黑風口。
我和師父抵達黑風口的時候已是下午四點多鐘,入了黑風口,山後面就是叫做黑風口的自然村落,說它是個世外桃源吧,其實是個很容易被人們遺忘的地方,這個村子和其它的山村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依山而建,村中不過幾十戶人家,甚至更少,如果不是去年夏天他們村中發生滅門慘案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很少有人記得我們鎮子上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在農村發生這種滅門慘案的事件還是較爲罕見的,可一旦發生,可謂十里八村的鄉人相爲震動,通常,以訛傳訛,越傳越離奇,越傳越離譜……最後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最怕的就是人心亂了……在我們農村呢,最好的媒介就是娘們的嘴,一件醜事只要被兩個娘們,再被她們的臭嘴一加工渲染,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話說回來了,其實這種事本不關我們什麼事,可事情都過去一年有餘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找到我和師父,足以說明問題,那定是鬧鬼無疑了。
一旦遇到這種情況,師父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何況,有人來請了,我和師父義不容辭的驅車便感趕到了黑風口,接待我和師父的是村裡書記主任之類的一些人。
我和師父被人領去到村委時候,村委大院裡早已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羣,黑風口的老書記熱情的迎了上來,把我和師父請到他簡陋的辦公室。
我打量了黑風口的村書記一番,年過五五的模樣,國字臉,頭髮敗頂,幾絲殘留,滿額的汗水,眉峰平順,看樣子也算得上忠厚老實。
我還沒審視完這個人呢,師父便已發話,此事不宜聲張,把無聊的閒雜人等全部驅離,我們不是來演戲的。
師父幾句話說得村書記顏面盡失,倍感慚愧,是啊,我和師父又不是打着得道高僧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的騙子,你搞這麼大場面幹什麼,本身我們這個職業就很容易被人說三道四的,你瞧,黑風口全村的老少爺們大姑娘老孃們的恨不得全到齊了,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閒散的人羣被驅離後,村書記看樣子也是滿腹的委屈啊,他坐在一旁的破木椅上嘆息一聲,滿眼的清淚,我知道師父不是故意讓他難堪,他老人家如果不這樣做,村民們不僅一個不會離去,而且會把村委圍個水泄不通的。
“俺也是沒有辦法,村民說了,如果今天俺再不給他們一個說法,他們就要把俺的祖墳給扒了”
“還有這種荒唐事?”師父淡淡的說了一句。
“都是鬧鬼鬧得,人心惶惶,俺又穩不住人心,怨不得他們啊”
“說說吧”師父看了村書記一眼有些不忍,再說他畢竟不懂行裡的規矩,也算是錯怪他了。
“去年俺們村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想必我們全鎮的人都知道,它就是我們村南頭的朱本玉一家五口,包括他本人,他妻子,他老孃,他一兒一女無一倖免全部遇害,是被人用刀活活砍死的,死得非常慘,身首,胳膊的全部被肢解分離,而且擺在了一起,頭顱擺成一排,四肢擺成一排,而且排列整齊,非常喪良心(喪盡天良的意思),關鍵是兩個孩子太無辜了他們倆還小,大的不過十歲,小的不滿三歲呢”
“兇手至今也沒有找到,起初的時候,村裡人謠傳,朱本玉的老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生活作風很不檢點,經常在外面跟別的男人亂搞,據說是騙了人家不少錢財,最後不給人家相好了,弄得人家最後人財兩空,所以起了殺機,當然這個也無從判斷”
“還一種說法就是圖財害命,這些年朱本玉投奔在南方的親戚掙了不少錢,出事前,他正打算去城裡買套房子過好日子呢,再也不回這窮溜溜的黑風口了,這不是還沒買成,就……最後,人死了,這筆錢也下落不明瞭,關鍵是朱本玉有沒有買房的這筆錢,誰也不知道”
“流傳最廣的就是朱本玉的老婆得罪了野男人,惹得對方痛下殺手的”
“就在朱本玉家出事後,沒過三天吧,黑風口右側的那面大山裡發現了一具無名男屍,在屍體不遠處還找到了一把沾滿血漬且刀刃已經發頓的長刀,警方推測可能他就是滅門慘案的兇手,在作案過後,自己跑深山裡畏罪自殺了,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誰知,到了今年夏天他們被害一年祭的時候,村裡就出事情了,由於案發後警察來處理的時候人手不夠,就找了村裡幾個膽大的人去幫忙,把那些碎屍骨頭什麼的幫忙裝上,方便警察或法醫還是殯儀館什麼的人帶走,說來慚愧,本人膽小未敢進去,而就是進去幫忙的三人當中,在他們被害一年祭的當天,一個在自家的院裡憑空跌了個跟頭便沒了氣息,救護車趕來的時候,當場確認死亡,隨車來的醫生也搞不清是什麼原因,第二個下地幹活,因爲天熱中午回來去河裡游泳,一頭扎入水中再也沒有上來,四五天後才漂上水面來,被村裡人打撈上來卻早已是面目全非完全找不見他的臉長那裡了,另一個是去鎮上不知辦什麼事情,在鎮子上的國道上被拉煤的貨車活活給撞死了,撞得是血肉模糊,完全沒了人形,要不是她娘覺得心裡有事出村找到鎮上認出他穿得衣服,恐怕……就是那天,三個人全都不明不白的出事了,而且他們的喪事都是我操辦的”
講到這,我聽得早已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了,頭皮陣陣發麻,這還不算完,這時一對母子被村委的人帶進了房內,沒等我細細的打量,村書記便已發話。
“狗剩他娘,快給大師講講說說鬧鬼的事,快說”
只見那婦女戰戰兢兢地的站那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她不停的撫摸自己懷裡一名十來歲男孩的額頭,看得出,她是看見師父不由的緊張了。
“大嫂,說說吧,你遭遇了什麼,不要怕,公道自在人心”師父臉上端出笑容對她說,又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
“這要從何說起呢”婦女的聲音算不上洪亮但也清脆,不過由於緊張,言語斷斷續續。
“俺家離着朱本玉家最近,雖不是隔牆鄰居但卻這隔着一條路,俺家住路西,她家住路東,平時來往也比較頻繁,孩子們也經常在一起玩的”
“村裡人都說她是惹翻了相好的才被殺了全家的,你信嗎?”師父問。
“我不信”婦女一口否認。
“本玉媳婦不是那樣的人,她就是太熱情了,見了誰不免多說上幾句話,遇見男的也這樣,日子久了難免讓人說閒話,村裡人沒俺瞭解她,她雖長的漂亮幾分,但不是個風流的女人”
“你最近發現了什麼異常?或者什麼怪事”
“怪事嘛,挺多的,就是最近到了後半夜,老是聽見從她家傳出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求饒聲,救命聲,小孩的哭鬧聲,還有就是摔東西的聲音,接着就是大人孩子老人的哭聲都有,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然後聲音突然就沒了,過不了多長時間,哭聲又和炸雷似的出現,就和他們站在你身邊哭似的,感覺那聲音就在耳邊,別提有多嚇人了”婦女現在將來仍心有餘悸,臉面完全換了顏色。
“還有就是,俺孩子那幾天回家特別晚,夏天麼,晚些也正常,可問他去那裡了,他就說去朱本玉家和他孩子玩去了,開始的時候我還不信,以爲孩子是胡說八道,那天我見他很晚很晚了還沒有回來,就去街上了喊了喊,沒想到孩子一下子從他家裡跑了出來,真嚇死我了,從那往後我就把孩子帶到他姥孃家裡今天聽說大師來了纔敢帶回來”
“很奇怪的是,他家自出事後,院門一直鎖着,我問孩子他怎麼進去的,他說,被害的倆孩子給他打開的,可第二天白天我站街上偷摸看了看,院門卻是鎖着的”
“俺以爲是昨晚看走眼了,孩子是從別的地方跑出來的,我問他,他不懂得才這麼回答的”
“說來也巧,那天呢,俺有個當家子的大侄子要結婚,讓俺這當嬸嬸的去縫縫囍被子鋪鋪囍炕的,那一通忙活回家的時候也不知是幾點了,反正已經很晚了,俺擡頭一看村裡沒一家亮燈的了,俺就趕緊往家走快到家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小黑影在俺家門口晃動,俺還以爲是俺家倆孩子等我還沒睡覺呢,誰知上去一看根本不是俺的孩子,只有模糊的影子站在俺面前,她倆低着頭也看不見臉,只是輕輕的問我‘大娘,我媽媽怎麼還沒回來’她倆還沒說完呢,不知從那裡飛出一個黑影把這倆孩子帶走了,俺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天明瞭才甦醒過來才爬回家,從那以後,俺就天天能聽到她家的慘叫聲和哭聲了……,特別是近幾天只要從街上走就感覺身後有幾雙充滿敵意的眼睛盯着似的,嚇得俺都不敢回頭……”
“還有一次是俺男人起夜,看見他家裡亮起燈來了,叫俺出去一看接着就滅了,等一會又亮了起來,忽明忽暗的,好像知道俺們觀察他們似的……”
“大師,你都聽到了吧”村書記早已按耐不住哭了出來。
“村民當中還有聽到的,今天沒都叫來,還有一個是醉漢喝多了酒從街上走,不知怎麼跑他家去了,第二天醒酒後自己從牆上爬出來的,後來他自己也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至今精神一直不好,你們去把醉漢叫來讓他給大師講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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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他們是有冤屈啊”師父嘆息一聲摸着黒粗的鬍渣說,臉上泛出痛惜的愁容。
“大師,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俺這小村小店的是個自然村,本就沒幾戶人家,現在更少了,自從村裡傳出鬧鬼的事,搬走好幾家了,有本事的搬鎮上住去了,有的搬到山前山後面的村去了,我們村本身就大齡青年多,老光棍子還不少,想找媳婦不好找,加上又窮,自從出了這事,就更糟糕了,好些個外村的姑娘來退親,說什麼也不敢嫁到黑風口來了,這些個被退親的青年的父母,現在整天沒事就堵俺家裡要媳婦,還威脅我說,他們兒子找不到媳婦,就娶俺閨女,俺就一個閨女就是想嫁也分不過來啊”
“大師,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事要是消除不了,我個人受些委屈不要緊,關鍵是在下去幾年,村裡再搬走有些,青年們都找不上媳婦打了光棍,我看用不了十年二十年的,老的老,少的跑,我們這個村就空無一人,這個祖祖輩輩生活的村落也就消亡了……”老書記話還沒講完早已淚流滿面,鼻涕也抹了一大把了,在場的人都爲之動容,這裡畢竟是他們世世代代生活了上百年的地方了,攤上這樣的事怎能不榮辱與共呢。
這次師父反而沒有回話,因爲這種事在農村太多了,家窮人蠢,討不上婆娘是很正常的事情,師父這是見怪不怪了,我們只做消災免禍之事,通常不保纖拉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