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自從那次在舟山相遇之後,我無數次在夢中見過小觀音,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如今夜這般真切。
兩人碰面,彷彿故友,也不知道交談了什麼,總之很開心。
她似乎問起了關於清源妙道真君的事情,我卻不記得是怎麼跟她說的,總之在迷迷糊糊之間,將自己的底都給交代清楚了。
小觀音臨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而我卻記不住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一直在回憶,結果卻終究想不起來。
我並不是自然醒的,而是給小米兒搖醒來的。
她告訴我有警報。
這會兒天矇矇亮,應該也才五六點鐘的樣子,黑夜剛剛過去,黎明卻是姍姍來遲,我神不守舍地聽小米兒說些什麼,卻一直在回想小觀音跟我說的那件重要事情。
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那不過是一場夢。
即便是那般真實,也不過是一場夢。
而回過神來的我卻被小米兒拉着要逃走,這才發現大家都在收拾東西,然後朝着山林深處的方向跑去,不由得一愣,說怎麼了?
老鬼一臉焦急,說敢情剛纔跟你說的話,你根本沒聽啊?
我說剛纔走神了。
沒有等老鬼解釋,我就聽到樹林上空一陣怒吼:“你們幾個小混蛋,趕緊給我出來,不然我就放火燒林子了。”
三目俊來了?
我聽到這聲音,沒有敢停留,跟着衆人倉皇逃走,一邊走,我一邊驚慌地問道:“他怎麼找上門來了,我們不是走了水路麼,按理說應該聞不到氣味的啊?”
老鬼在旁邊苦笑,說他是這兒的地頭蛇,即便不聞氣味,也會有人給他通風報信的啊。
我們一路奔逃,然而卻能夠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在追蹤。
這兒是人家的地盤,天然的狩獵場,倘若有那嘯天果跟在旁邊,哪裡能夠逃得了?
我這邊想着,而老鬼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事情,他回過頭來,跟我商量道:“這樣下去不行,要不然我們分頭跑吧?”
我詫異,說爲什麼?
老鬼說那三木組既然是大巫精血所化的後裔,必然血氣旺盛,氣力十足,如果這樣一直跑下去,不用打我們就直接輸了;與其這樣,不如我們分道揚鑣,讓他無法集中力量追擊,勢必分散,而我們到時候藉着水遁,逃脫那嘯天果的追蹤,然後約定在某個地方見面就行。
瘋道人這個時候卻發言了,說我們爲什麼要一直跑,不如停下來,跟他打一架?
啊?
瘋道人的提議讓我們不由得心動起來。
對啊,我們這兒有瘋道人這樣的高手,其餘的人也都不弱,與其這樣一直被人追下去,不如干一架看看?
這提議讓我們都放緩了腳步,而這是小米兒卻焦急地說道:“如果是三目俊一人,我們或許能夠應付,但如果來一羣呢?”
呃?
一羣大肌肉棒子,聽起來好像很唬人啊……
想起那一大幫的巨漢,我們便再也沒有了雄心,彼此
商量了一下,決定老鬼和蛇仙兒帶着瘋道人,而我則帶着小米兒,至於小米兒的那七頭獒犬,則給她驅散了,自個兒回家——這些獒犬的智商非常高,跟那信鴿一樣,不管再遠,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家。
我們的計劃是大家分頭走,然後水遁,到時候在百花原的巨榕樹下碰頭。
商量妥當之後,我們開始分頭走,小米兒對這一帶的地形十分熟悉,帶着我一路狂奔。
如此跑了一刻鐘,我們來到了一處水窪子前,這時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知道事兒壞了。
我們再快,也快不過那一步七八米的大長腿。
怎麼辦?
我看向了小米兒,小傢伙倒也機靈,左右一打量,指着左邊不遠處的沼澤地,說我們躲那淤泥坑裡面,這附近氣味很複雜,混雜起來,那狗頭肯定聞不見。
我知道再逃下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條,於是沒有太多猶豫,輕點腳尖,儘量不留下痕跡,然後到了那一大片的泥潭跟前,跳了下去。
一下去,我立刻就後悔了,因爲這泥坑裡並非都是死物,密密麻麻的蟲子從淤泥裡面涌了出來。
這些蟲子千奇百怪,紛紛朝着我的身子裡鑽了進來。
好在這個時候小米兒身子微微一震,散發出了一點兒氣息來。
她是蠱胎,對於這些蟲子來說,基本上屬於食物鏈的頂端,有着一種至上而下的碾壓威嚴,那些蟲子紛紛散開,沒有敢再過來。
小米兒帶着我潛入淤泥下面,然後緩慢移動,來到了一片類似於荷葉一般的植株下面來。
這些說是荷葉,但是卻無比巨大,每一片葉子都能夠有一鋪牀那般寬,而且還是一米八的那種大牀。
我們躲在那荷葉之下,小心地藏好了身子。
這邊剛剛藏好,那追兵便趕來了。
我透過荷葉的縫隙望過去,瞧見跟着我們這邊的,正是那身高恐怖的三目俊。
他並不是單槍匹馬來的,身邊還有四五個比他稍微矮一點兒的漢子,另外那個狗頭哮天果,也跟在了他的旁邊。
來到這一片水窪淤泥蕩前,這幫人停下了腳步。
哮天果在四處張望,不斷抽動着鼻子。
半分鐘之後,他搖了搖頭,對那三目俊說道:“這邊的氣味太複雜了,已經聞不到了。”
三目俊勃然大怒,指着這狗頭漢子說道:“找不到,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哮天果苦笑,說怎麼會?
三目俊從旁邊一抓,居然提了一頭雄壯的獒犬來,卻正是小米兒豢養的其中一頭,他沒有二話,直接將那嗷嗚求饒的獒犬給撕成了兩半,鮮血灑落在了哮天果的腦袋上。
這狗血灑頭,哮天果的腦袋低得更加下去了。
我感覺到旁邊的小米兒渾身一震,低頭一看,卻瞧見她的眼睛裡滿是淚水。
這些獒犬是她養着的,在這地兒,除了蛇婆婆和鹿婆婆之外,也就這些獒犬跟她最親了,現如今瞧見那狗狗慘死,她如何能夠平靜?
我下意識地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卻不敢說話。
而這個時候三目俊則粗聲粗氣地說道:“哮天果,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那人跟你族供奉的什麼清源妙道真君有關係,你有心替他隱瞞,但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敢這麼做,你哮天一族,一百三十多口子人,就都被燉成一鍋了……”
哮天果低着頭,說我若是有心隱瞞,又何必告訴你他們有可能是真兇?
三目俊居高臨下地盯着他,許久之後,突然間四處張望,大聲吼道:“出來吧,卑微的蟲子,我知道你們就藏在這附近,但是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殺了我的小綠,還丟進了深蟒窟裡,想嫁禍別人?簡直太天真,出來,快出來!”
他大吼大叫,我們嚇得不敢出聲,蹲在泥潭之中不露頭。
這個時候有人在旁邊“低聲”說道:“俊,爛牙說昨天的那個小女孩兒,是萬毒窟那個老太婆的徒弟,我們去那兒堵着,不怕他們不回家。”
三目俊有些遲疑,說你確定?
一個矮他一個頭、滿臉怎麼看都是奸詐模樣的傢伙點頭說道:“對,我問過這邊的土著了,很多人都確定那老太婆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三目俊猶豫地說道:“那老太婆倒是好說,那姓鹿的老蟲婆子有點兒不好對付啊?”
奸詐巨人說道:“它是不好對付,不過它出不了萬毒窟啊,我們守在門口,總會有發現的……”
三目俊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好,你回去點齊兵馬,我們佔着那地方,不讓他們回家。
這幫人離開了去,而過了許久,小米兒方纔哭出了聲來。
而即便是出聲,她也極力壓抑住,委屈得不行。
我心中一酸,說小米兒……
我想要勸,但最終還是說不出口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而這時小米兒卻抹了眼淚,強忍着心中的悲傷說道:“爸爸,我沒事的,小米兒不哭……”
說着說着,眼珠子卻細線一般地往下掉落。
我嘆了一口氣,說生死有命,以後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情會經常發生的,你不用太多在意,即便是爸爸……
我話沒有說完,小米兒便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一嘴的爛泥,而小米兒則哭道:“爸爸,不許說這樣的話,小米兒永遠都不要離開你,你死了,小米兒跟你一起死……”
我苦笑,說傻孩子,別說這傻話。
我勸了她好久,小米兒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瞧見遠處那獒犬的屍體,說爸爸,我去幫五狗收屍,幫它給埋起來。
我伸手攔住了她,說先等等,過些時候,防止他們有人在這兒蹲守。
小米兒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沒有再說。
我們兩人在那爛泥灘中待了許久,一直過了小半天,到了日頭正高,四周一片寂靜,終於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小米兒走得飛快,朝着那獒犬橫屍之處跑了過去,而我則四周打量,防止有埋伏。
然而越是擔心什麼,就越容易發生,就在小米兒出現的那一瞬間,一聲響雷般的笑聲驟然出現。
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