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灘一戰,武川軍大破賊軍,殺敵五千,俘虜高達萬五,繳獲戰馬亦有三千匹之多。賊酋尉遲菩薩爲賀拔嶽挑落馬下,生擒活捉。餘下賊衆,大多逃散。
万俟賊軍來時洶洶,足足三萬步騎,去時,唯万俟道洛引千餘敗兵得脫,實謂全軍覆沒。
雍縣那裡,万俟醜奴陡聞敗報,肝膽俱喪,連夜率兵撤圍,一路急趕,直退回安定去了。
賀拔嶽遂得率部西進,入雍縣與長孫邪利會和。長孫邪利大喜之下,再三言謝,感嘆武川軍之英勇。
便在雍縣整編俘虜,儲備軍需,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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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泥!他爾朱天光自個愛待在長安城裡不出,你又何必非要喊他來雍縣?”
“万俟醜奴遭此大敗,兵馬離散,人心惶惶,敗亡只在眼前。我等只管殺將去安定,定能一鼓誅滅此獠,立下不世奇功。若等大都督來時,豈不又把功勞拱手相送?”
“可不?前番阿斗泥令將尉遲菩薩檻車送去長安,大都督急不可耐,當即傳首洛陽。這份大功,可算是送給大都督了。難不成,這廂又要如此?”
“阿斗泥阿幹,你可是擔憂大都督不至,長孫邪利便不肯相助,僅靠我武川軍兩千弟兄不足拿下安定?其實倒也無妨,城中降衆就有萬五,其間身強力壯、本性不惡者,再不濟總也有三成罷,我等且將之收歸我軍,稍加操練,兵力不就夠了?這些個俘虜本是我軍一力拿下,自該由我軍處置,他長孫邪利若敢居間作祟,大不了與他翻臉,怕他怎的?”
“長孫邪利雖不足懼,可到底他纔是正經的前鋒都督,我軍此來,不過爲救援岐州罷了,若就此總攝前線軍權,更進討安定,確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左都督有所顧忌,也屬正常。”
雍縣武川軍營房裡,衆兄弟齊至,這時圍住了賀拔嶽,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自侯莫陳悅起,又李虎、趙貴,接着侯莫陳崇,甚而王雄,一個都沒撂下。
原來河灘大勝之後,衆兄弟乃至武川全軍士氣高漲,自信滿滿,恨不能就此殺去安定,直接端了万俟賊軍的老巢。每日裡磨刀拭矛,勤加操練,只待賀拔嶽一聲令下。
不想賀拔嶽卻提出,要請爾朱天光前來岐州雍縣,以“總鎮全軍,進討万俟逆賊”。
這一下衆兄弟不幹了,一起跑來勸諫賀拔嶽,謂:“此滔天大功,本爲我兄弟所有,做甚讓人?”
幾個吵完,賀拔嶽一翻白眼,冷冷道:“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各歸各營,各忙各的。此事,我一言而定,莫來擾我!”全然不理,拂袖而去,留下幾個怔怔當場,誰也不敢追去再行理論。
侯莫陳崇唉聲嘆氣,一轉頭,正見宇文泰靜靜坐在邊上,居然在閉目養神。侯莫陳崇急了,幾步跳到宇文泰跟前,叫道:“黑獺阿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的一言不發?平日裡阿斗泥阿幹最是聽你的勸,莫如。。。你再與他講講理?”
宇文泰睜開雙眼,迤迤然伸了個懶腰,嘿嘿道:“阿斗泥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你若要勸,自去便是,反正我是不去。”
侯莫陳崇爲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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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拔嶽遂親書一封,言辭懇切,請爾朱天光前來岐州總鎮。不但如此,還將此信交予長孫邪利,請長孫邪利共書一封,直言“關中之事,當大都督一人決之,吾與長孫都督併爲大都督爪牙,不敢擅斷。”
長孫邪利見之,當場動容。原來他雖是感激武川軍救援之恩,然則心底深處,確然存了幾分忌憚之意,如今見賀拔嶽坦蕩若斯,言語間一片公心,不由得又羞又慘,脫口而出:“大都督若至岐州,那是最好;若不肯來時,則前線討賊之事,全仗左都督做主,長孫邪利必是鞍前馬後,半分不敢有違。”
消息傳出,衆兄弟若有所思。
李虎嘆曰:“阿斗泥的氣度格局,非我等所能及也。”
趙貴點點頭,臉有赧色:“可笑我等還追咎不止,其實阿斗泥胸中,早有丘壑。”
侯莫陳崇“嗯”了一聲,也沒多想,嘻嘻道:“黑獺阿幹可也不差,唯獨他了然阿斗泥阿幹胸中這番格局。”
侯莫陳崇在那裡自顧自樂呵呵的,卻不曾看見不遠之處,乃兄侯莫陳悅早是黑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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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西,雍門開處,西征軍大都督爾朱天光領五百騎浩蕩而出。
天清氣朗,躍馬揚鞭,沒來由就叫人覺着舒坦。
爾朱天光細細讀完賀拔嶽手書,這一遭再無猶豫,即令西進岐州---蓋万俟醜奴新敗,實力已爲大損,反觀西征軍,兵力大增、馬匹充足,軍心士氣更是激漲如虹。這等時候,還有甚麼可擔憂的?此外,前番一百鞭笞猶然在目,爾朱天光每每思及,不寒而慄,如今既有良機,還是早早平滅万俟逆賊爲上,免得天柱又發什麼失心瘋。
爾朱天光高坐馬上,晃晃顛顛,意甚悠暇。若得近觀,當可見他臉蘊笑意,左手持繮,而右手裡頭,赫然正捏着賀拔嶽的手書。
阿斗泥,你既如此待我,我當視你爲親弟。待關中平靖,大不了。。。這關中之地,我爾朱天光與你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