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我還笑李虎不明大局,嘿嘿,原來真正可笑的,恐怕是我自己罷。。。
李虎的心思,裴果終得了然,然而心間那層薄霧,依舊不散。
此時他已潛回客房,更拉了赫連達起身,一番交代,兩個相顧無言。
赫連達勸道:“好歹孟佐兄並無歹心,也能盡心阻擋侯莫陳悅來犯長安。。。哎,我兩個就當不知,明日早早離去便是。”
裴果猛然擡頭,一雙眼睛死死盯住赫連達:“朔周兄,你老實說,這關中之主,究竟該是誰來做?”
聽李虎一席話,裴果豁然明瞭,原來這關中之主的歸屬,實在是避無可避的一樁事體,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遮遮掩掩?
赫連達淡淡一笑:“遍觀關中,又有何人堪比宇文使君?侯莫陳兄弟自不必說了,其餘可堪一論者,不外乎此處李孟佐,秦州趙元貴,還有長安寇仲洛幾個,孝寬你自己說,他幾個與宇文使君一比如何?”
李虎、趙貴與寇洛幾個,無論戰功、名望、爵位,還是家世,確然都遜宇文泰一籌。裴果點了點頭,又問:“那麼賀拔破胡呢?他畢竟是阿斗泥的兄長。。。”
赫連達啞然失笑:“莫說那賀拔破胡遠在荊州,千山阻隔,也不知哪一日才能趕至關中,就說他明日便飛了來,那又如何?他此前從未踏足關中,也不曾在關中立下過寸功。我連他長甚模樣、是何脾性都不曉得。。。。嘿嘿,旁人怎麼想我管不着,反正我赫連達心裡,只認宇文使君爲主!”
於情於理,在裴果心中,這關中之主除了宇文泰本就不作第二人想,當下心情稍霽:“甚好!但願黑獺早早破了侯莫陳悅,還關中一個太平世道!”
。。。。。。
五月初二,裴果與赫連達踏足雍州地界,期間不忘喊了兩個騎士趕去廣武,好歹把東秦州的事兒知會到宇文泰處,倒也不是存心告李虎的狀,實爲軍情所計。
一路將近長安,沿途所見,少有人煙,倒是騎着快馬的令使往來不絕。
赫連達大感意外:“瞧這模樣,怎的倒好像長安這裡已然得知出了大事?”
裴果呵呵一笑:“那不是最好?”
說話間,前頭就有人喊將起來:“兀那幾個,什麼來頭?還不快快下馬,過來備述?”裴果與赫連達定睛一看,原來卻是十來個兵卒在此設卡。
幾個便跳下馬來,走將過去。赫連達開口道:“吾乃大行臺郎中赫連達,自夏州而來,有要緊事在身,你幾個速速放行!”
“自夏州而來?”兵卒們一發驚叫起來:“那不就是大行臺遇害的地兒?”
赫連達與裴果聞言,也是一驚。赫連達急忙問道:“你等是如何知道大行臺遇害的?”
兵卒們並不答話,反而聚攏起來,一陣交頭接耳。
赫連達與裴果幾個正錯愕間,就見兵卒們赫然變了臉色,一個個挺矛拔刀,向着他幾個猛衝而來!後頭有人高喊:“抓住這幾個奸細!”
真要打鬥,裴果與赫連達他等如何會懼了這些個無名小卒?只是眼下情勢不明,無謂在此傷人,當下幾個搶上戰馬,疾馳而去,身後猶聞“抓姦細”之聲不絕。
赫連達跑出一段,正想與裴果說句話兒,不想轉頭一看,就見一道青黃疾影錯鐙而過,直教他一陣眼花繚亂。原來竟是黃驄馬載着裴果掉頭而去,復又奔往方纔那處路卡所在。
赫連達嚇了一跳,一句話已到喉嚨口,又教生生壓了回去。他搖頭輕笑,已是猜得裴果之意。
果然片刻過後,裴果疾馳而歸,腋下挾着一人,正是駐守路卡的其中一個兵卒。
幾個便跑得遠遠的,尋個安生地兒,拔出鋼刀,厲聲恫嚇:“爲何誣陷我幾個是奸細?”
那兵卒害怕不已,講得一句:“元右丞早有明言,大行臺與同去的三千兄弟已盡數爲宇文泰戕害在夏州,所以。。。所以說,你幾個必是奸細。”
“糟糕!”赫連達頓然色變:“我怎麼就忘了元洪景這個賊子?”
赫連達稍作解釋,裴果已爲了然,恨恨道:“不曾想悅賊手腳這般快。。。如今他嫁禍在黑獺身上,倒是不好辦了。”
赫連達想了想,說道:“爲今之計,只有想辦法潛入城中,尋着左丞寇仲洛,或許還有轉機。”
幾個說幹就幹,先把那抓來的小卒綁緊藏好,免得壞事。捱到夜幕降臨,便摸到城牆之外,欲尋機攀城。
計劃雖好,實不能成行也---長安城何等高偉,如何能一翻而過?此時城中戒備又加倍森嚴,壓根就無孔可入。幾個折騰上大半夜,終是無功而返。
第二日白天,幾個又往城中方向走,想着碰碰運氣也好,不料路卡遍地,屢屢被阻。赫連達又不敢再行自報家門---依着裴果的說法,若教元洪景得知赫連達到了,多半要遣重兵前來截殺。於是乎,一時無法可想,幾個大爲沮喪。
。。。。。。
天色很快轉暗,裴果遙遙看了眼長安城那已作朦朧的巍峨城牆,一陣悵然。
來時信心滿滿,不料才跑了東秦與長安兩處,俱得不順,心底那一層薄霧,似也增厚不少。
裴果又憶起,來時宇文泰說的那句“時移勢易,人心莫測”,不由得苦笑一聲:
黑獺啊黑獺,你倒是洞察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