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闆,你家裡人是不是對你有意見?想你死?”
堂屋裡,昏暗的夜燈照耀着,一個臉上帶疤痕的壯漢陰測測地看着蜷縮在牆角的胖子,冷冷說道。
胖子十分悽慘。
他頭髮散亂,鼻青臉腫,嘴角掛着未乾的血跡,雙手雙腳被捆得死死的,精緻的西裝破破爛爛,手上那塊名錶早給人扒了。
“大……大哥你別急,我老婆和我感情很好的,我兒子也很聽話,他們不會不管我。大哥你要的是現金,我……我生意做得不大,公司裡沒多少流動資金,都這個時候了,湊錢要……要一點時間的。”
“一點時間?我他媽都等五個小時了!這就是你說的一點時間?我可知道的,你公司每年幾千萬盈利,區區五百萬都拿不出來?”
嘭!
疤臉漢子一腳踢在胖子肚子上。
胖子如蠶蛹般緊緊蜷縮,身子篩糠似的抖動,“那個……那個都是我爲了騙融資人吹的牛呀大哥,我公司一年只有幾百萬收入的,沒有那麼多,真沒。”
“滾你媽的,還裝窮?”
疤臉漢子又是一巴掌扇在胖子臉上,給他嘴裡血絲都打出來了。
胖子腦門發暈,下一瞬卻覺得太陽穴上傳來涼冰冰的感覺。
他抖都不敢抖,微微斜眼,正看見疤臉漢子居高臨下地瞪着自己。
漢子手裡捏着柄黑漆漆的手槍,槍口緊貼自己腦門。
“大哥別,別!別!你讓我回去,我把公司賣了也多給你打錢過來,大哥別!”
胖子褲襠溼了,今天的第二次。
旁邊又站過來一人,年輕些,長長的獵槍槍管輕輕敲打胖子腦門,“實話給你說吧,幹完你這票,咱們就要去國外做個正經生意人。所以,胖子你今天死定了!”
疤臉漢子別同夥一眼,“就你話多。”
“老大,反正他都是個死人了,咱們再等十幾分鍾就走人,跟他說下也沒什麼嘛,讓他當個明白鬼。”
疤臉漢子聳肩,回頭看着胖子,“陸老闆,我兄弟的話你聽到了吧?錢到手呢,你也會死,不過死得比較痛快。一刀,就沒了。沒到呢,我們就先打斷你手,打斷你腳,再給你裝個鬧鐘煙花。到時間了,最好是警察來的時候,剛好你們一起,BOOM!”
陸胖子滿臉蒼白,心頭說不出的絕望,呢喃連聲,“不……不……放過我,我可以多給你們錢!求求你們了!”
疤臉漢子擡腳踩他臉上,“我信你纔有鬼!要怪就怪你們這種生意人,老喜歡把錢投這兒投那兒,就他媽不知道留在自己兜裡。我們的業務不好開展啊,如果今天你能拿得出兩千萬,我可能留你一命。老子的最後一票就你這麼個小單子,我心頭不爽哇。要放個煙花纔夠意思。下輩子別當有錢人,窮點好。”
陸胖子身子篩糠似的抖,從今天被綁他就知道這夥人窮兇極惡,擔心自己即使給了錢也被撕票,沒想到他們真這麼打算的。
疤臉漢子看看錶,“嗯,還有十二分鐘,錢還沒到賬。老七,給陸老闆準備煙花吧,快過年了,讓他路上走風光點。”
陸胖子掙扎着想說點什麼,卻被疤臉漢子狠狠一瞪,絕望地閉嘴。
自己再廢話,恐怕就被直接抹脖子了。
前面一個瘦幹中年咧嘴笑笑,把捏在手裡的匕首塞腰帶上,打開身邊的揹包,動作熟練地組裝起“煙花”。
陸明瞪眼死死看着瘦幹中年那有板有眼的動作,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
許許多多畫面在他心中如幻燈片般放映。
父母殷殷期盼的眼神、年少時的奮鬥、青年時的落魄與窮苦、創業時的風餐露宿、爲了得到個機會時的阿諛奉承、妻兒的關懷,這種種畫面,最終凝聚成了張缺一人全家福。
年邁的雙親、跟着自己打拼成半老徐娘的老婆、尚在讀高中的兒子,那四雙眼睛正用無比孤寂落寞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不能死!
我死了這個家就完了!
我要活下去!
他不再顫抖,依然保持着恐懼的表情,眼神卻看似慌張實則機警的四下打望。
等下去也是死,站起來也是死,我他媽跟你們拼了!
老屋後面,沈崇與呂嘯粱站在竈房門外,氣氛凝重。
樑仔已鑽進去將門把手輕輕拉開,順便還清理了路線,將散落在竈房地面的碎石子、木棍悄然叼到旁邊去。
樑仔輕聲吐槽,“嘖嘖,這羣綁匪真雞賊,居然說就算胖子給了贖金也撕票。”
沈崇點頭,“是有點惡劣,一羣瘋狗。”
樑仔:“呃……老大,說得對……”
“哦我不是說你,咱們這樣……”
沈崇先拿下自己早已調成靜音的手機,打開執法記錄儀,遞給樑仔,“你把我手機銜着,跟在我後面,藏着點,打起來時悄悄把手機從竈房門後伸出來,後置鏡頭對準外面就行,千萬別做多餘的事。切記!”
樑仔雖不明白沈崇這樣安排的用意,但卻有純正血統田園犬的絕佳服從性,啥也不多問,只張口穩穩咬住沈崇手機的下巴,直點頭。
沈崇屏息,輕輕探手伸向竈房後門,輕推。
謝天謝地,這門用的是合金合葉,不會發出純木門那種吱嘎聲。
細微的沙沙聲響起,木門緩緩張開,直到開出個剛好足以容納沈崇貼身而過的縫隙。
一聲極輕的碰撞,木門被推到極限,也不知道是裡面擋着什麼還是合葉鏽蝕了。
樑仔先鑽進去,仗着不要臉的夜視輕鬆貼到竈房前門後面,丁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沈崇打直身子,踮起腳,慢慢順着縫隙抹進門。
他極其小心,倒不是擔心自己,就怕害死了人質。
他心善,想救人,不能害人,當然最好能順便撈點錢。
萬幸,樑仔事先就把他落腳處的細碎玩意兒叼開了,他順利進到竈房,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沈崇順着樑仔踩過的路線,慢慢貼近前門,讓樑仔站到自己後面去。
呼……
沈崇輕舒口氣,接下來纔是最危險的操作。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就在此時,前面堂屋裡卻傳來陣喧鬧,一片兵荒馬亂。
“操!找死!”
“宰了他!”
“煞筆!別開槍!捅死他!”
被綁了雙手雙腳的陸胖子突然站起來了,像殭屍一樣往竈房跳來!
事發倉促,綁匪反應稍慢,陸胖子肥碩的身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
他只跳了兩下就接近了竈房門!
他知道這樣必定也是死,但他不!認!命!
爸!
媽!
老婆!
崽兒!
我老陸,努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