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甚麼!”
齊川一進到院子, 只來得及看見巧憐的那一道墨綠魂光攝進了白辰的眉心。齊川只趕上把暈厥的人抱到懷裡。
“阿辰!”
齊川焦急地喊了幾聲,可白辰卻毫無反應。
“孽障!給我滾出來!”
齊川擡掌貼在白辰的額心上,金光登時覆滿了他的整張面孔。
“桀桀桀, 你要是現在硬把我抓出來, 那他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哈哈哈!”
白辰猛地睜開眼睛, 口中逸出一聲輕鄙的戲謔, 而他的一雙眸子, 泛着幽綠的魂光。
齊川手掌的動作凝滯一半,突然的變故,令他一時竟也無計可施。
“唔!”
白辰突然攥緊齊川胸前的衣服, 瞬間,眼神清明, 齊川聽得他說了一句“等我”, 之後這人便徹底昏厥過去。
任齊川怎麼叫都是叫不醒, 那個巧憐也一同消失了。
這一日,桑梓縣的大街上人來人往。
巧憐特意穿了一條新做的湖綠色裙子, 跟着姥姥興匆匆地往城門口趕。
“巧憐,你阿爹今日要回來了啊。”
路邊一面人攤的攤主衝着巧憐喊了一嗓子。
巧憐笑着點頭道:“是啊,彭大哥,我和姥姥現在就去接他呢。”
“喏,拿着, 送給你。”
說話間, 彭玉已經迅速捏了個和巧憐一樣的麪人, 遞給巧憐, “你今個兒的新裙子真好看。”
“謝謝彭大哥!”巧憐接過麪人, 笑盈盈朝彭玉道了聲謝。
時近晌午,巧憐又踮了踮腳朝城門口張望了下:“姥姥, 阿爹怎麼還不回來?”
那隻和她一樣的麪人,她不捨得吃,烈日下,倒是要化了。
這時,城門口開始騷動起來,等了許久的人羣紛紛開始往城門口擠,人羣中,有人高喊了句“來了”!
巧憐個子不高,加之姥姥又上了年紀,人羣一亂,兩人立刻被人流擠到後面去了。
姥姥被人一撞,腳下一不留神,便摔在了地上。
“姥姥!”巧憐要去扶她,結果兩個人被一同撞到,手裡的那跟麪人都被擠掉了。
“巧憐。”
巧憐的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條強有力的手臂,把人羣擋住,再一把把她拽起來,順道把她姥姥也扶了起來。
“這裡人多,你們怎麼不往後站站。”
彭玉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護着二人脫出人羣。
“彭大哥……”巧憐手中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木柄,上面的那個人麪人早就不知擠掉在哪裡了。
“沒事兒,等下彭大哥再給捏一個。”
巧憐捏着木柄,耷拉下腦袋,一言不發。
“巧憐,你看,那個是不是你阿爹?”彭玉喊她道。
城門外齊齊整整地走進來一隊士兵,其中有好些個都是桑梓縣的人,見了來迎自己的親人,立刻跑了過去。
隊伍最前面那個領頭的將令見了,也是不惱,由着隊裡的人散開。
“巧憐!”一路經過人羣的部隊中,忽然衝出一人,一下把巧憐抱住。
“阿爹!”巧憐認出來人,猛地撲在他的身上,連連喚道,“阿爹,阿爹,你回來啦!”
這漢子個兒是不高,可一身皮膚黝黑,和巧憐白嫩嫩的肌膚,反差太大,要不是巧憐瞧清楚了那人的眉目,這人就是走過了,她也是不敢相認的。
“阿爹,巧憐好想你啊。”巧憐的一張小臉上,堆滿了喜悅,方纔的那一點不愉早已忘了一乾二淨了。
“還有姥姥,姥姥也想你。”
王遠容抱了抱老婦人,眼中有些激動:“娘……”
老婦人的臉色微變,少頃:“回來就好。”
左右俱是夾道迎隊伍的人們,他們這幾個窩在一處,並沒有惹來太多的注意。王遠容看了看周遭,突然壓低了嗓子,對老婦人說:“娘,你立刻回去,收拾收拾包袱,今晚子時,我在城門口等你們。”
“爲什麼?”老婦人不明所以。
“娘,來不及解釋了,我先回營,晚上在城門口等我。”王遠容回頭望了下慢慢行進的部隊,突然彎下腰,在巧憐的臉上親了一口,“巧憐,這事不要和任何人說。”
“你要走?還要做逃兵?”
王遠容起先一直沒有注意到彭玉,在他看來,彭玉離着他們有一定的距離,他說得這麼輕,應該不會有別人能聽到的。
王遠容皺皺眉,冷聲道:“你聽錯了。”跟着拍拍巧憐的肩膀,“巧憐,跟姥姥回去吧。”
說完,他轉身回到隊伍中,那廂,巧憐還在和他揮着手。
然而彭玉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子時。
星月朦朦朧朧地躲在雲霧之後,桑梓縣彷彿沉入了一片死寂。
城門口,王遠容正來來回回踱着步,精悍的臉上難掩焦躁。好在他沒等多久,長街盡頭就出現了兩個人影。
人影匆匆走近,王遠容剛要上前去接,突然從旁邊的陰影裡竄出一道黑影,猝然將二人撲倒!
頭上的一抹暗雲移開,透下半點月色,青白的月光正好照在那道黑影上,王遠容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
正是那頭他們奉旨運回來的怪物。
身如人形,偏偏臉上卻是一張猙獰的獅面。
那怪物撲在老婦人的身上,竟是青面獠牙,口中絲絲淌下血水!一手抓着巧憐,衝着王遠容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怪物!”
“我殺了你!”
王遠容那還顧得上別他,拔出佩刀箭步衝了過去。
誰知,卻有人比他更快,只瞧見一道白光閃過,那怪物痛叫聲,鬆開了挾制巧憐的手。
巧憐被人抱起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彭大哥?”彭玉抱着她,退到王遠容身邊,眉目間,自是一股冷冽,和那個賣麪人的彭玉完全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先出去再說。”
彭玉一刀攔住王遠容,因爲他方纔已經看到,老婦人被那頭怪物咬碎了頸骨,根本已是活不成了。
“娘……”王遠容跪在地上,卻是使勁地抹着眼淚。跟着起身接過巧憐,硬下心腸,“走。”
可惜!
等他們跑到城門,才發現城門上了鎖,是被人用沸騰的鐵水澆灌了鎖頭和城門。
這是要鎖死整座桑梓縣!
三人搶到門口時,守將不緊不慢地扔掉了剛剛澆完的勺子,轉過身來,面如死灰。
“王遠容,我等即是軍人,就當遵從朝廷之令。”
“將軍!”
王遠容砰的一下跪倒,哭號着大喊大叫:“將軍!這城中有七百三十二戶,兩千零一十五人,他們……他們到底遭了罪,憑什麼!憑什麼朝廷的一句話!就要他們殉葬!
將軍!”
那個被稱作將軍的人立在原地,良久,才嘆了一聲:“來人,王遠容私逃出軍營,將一干人等押入大牢。”
“將軍!”
“吼!”
突然一聲嘶吼!那頭怪物竟是越過王遠容幾個的頭頂,一把撲倒了那個將軍。
慘白的月光下,怪物口中叼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正一步一步朝三人走來。
“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