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些年的入觀修行麼?
一晃三百年。(
盛衣拜別了鴻鈞老祖。他沒有回到赤霄宮,而是回去了他來時的梧桐樹下。
這世間早已天翻地覆。
短短三百年,帝俊率領妖族擊退了巫族。衆妖追捧,擁他做了天帝。盛衣擡頭看看,天空一片蒼白。那人的面容在盛衣面前閃過,想必此時他也正在那祥雲之上俯瞰這荒洪下界吧……
他把霄刑和淮塵留在了赤霄宮,跟着他估計這輩子都沒什麼修爲了。留下來和其他小妖精們一起,比跟着他好。那邊有妖氣護體,虔心修煉的話可以事半功倍。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也可以像他一樣,用現在的樣子好好看看這天地了。
盛衣緩緩走向祭壇,伸手輕撫着磚瓦。時間一晃而過,這裡的一草一木卻絲毫沒有變化,一如當初。
一如當初……
突然,身後梧桐樹的枝葉傳來一陣“沙沙”輕響。盛衣猛地轉身,緊緊盯着晃動的某處一臉戒備。梧桐雖茂,但無鳥敢息。能落在那樣的高度,絕不會是一般獸類。
盛衣皺眉,掌中一股火光翻滾,看準時機,他一揚手將亮光擲出去,枝葉再次晃動,一道身影猛然墜下來,盛衣擡起手指,之前的火光“嗖”的一聲竄回來,圍在那人身邊減慢了下落的速度。(
盛衣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眉目俊秀的少年,半臂染透了鮮血,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眼角一抹紅色紋路,帶着幾分陰柔。
“你是何人?”
盛衣上前問道。
那少年一手捂着肩膀,絲毫不理睬盛衣的詢問。
氣息瀰漫,帶着熟悉的排斥感。盛衣不禁挑眉“
“你是巫族?”
聞言,少年揚起一個邪笑道:
“是又怎樣?要殺就殺!”
“巫族爲什麼會在這裡?”
少年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道:
“你們自己幹了什麼如今倒不承認了。卑鄙……”
“我們?幹什麼了?”
盛衣不解。
“如今妖族一統天下,你說你們幹什麼了?捉拿境內的巫族,你說你們幹什麼了?!”
盛衣一愣,嘆了口氣輕喃道:
“原來他從來都不明白……”
“反正已經落在你手裡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說着頭一偏閉上眼睛。(
周遭一片寂靜,只剩下遠處隱約的流水聲和破空的鳥叫。微涼的觸感驚得少年突然擡起眼。
“你想幹什麼?!”
“你還在流血。”
盛衣說着,將妖力匯聚於掌準備爲他療傷。對方擡手一把將他的手打開道:
“滾開!裝什麼善心!”
“我……”
剛想開口,突然一陣異樣感襲上心頭。盛衣擡手點上少年的心口,將巫術之力封住。傾身攬過他的腰迅速躍上枝頭。
“你——”
“噓。”
猛然噤聲,盛衣看了他一眼,縱身跳下去。
遠處兩片祥雲緩緩飄過來,盛衣心頭一驚,眯起眼睛,祥雲之上立着的正是那日架着帝俊回來的戰士。
“這一別快五百年了。”
那人微微頷首道。(
“嗯。這是要去哪兒?”
盛衣笑着問道。
“奉命來此。”
“哦?”
“天帝有命,讓吾等前來接你回去。”
“天帝……”
“就是咱們的帝俊主子啊!”
盛衣片刻失神,喃喃自語。
天帝。
這個名號如此陌生。那個人搖身一變已經成了天帝。早就有所耳聞,但是現在,面前有人清清楚楚的告訴他,盛衣依舊覺得微微錯愕。
當年他說:木強則折。
然後迴應他的只是那人側目輕道了一句:盛衣,我送你去玉京山修行。
他們之間的糾纏如此清淺。經不起任何忤逆。罷了。窮追不捨還有什麼意義,只是徒增落寞而已。
“回去回他,說我還是喜歡在這裡。”
“盛衣……”
來人上前一步微微皺起眉頭道:
“當年送你離開,天帝也是頗有難處。(
盛衣淡淡一笑:
“我懂。”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他其實甚是想念你。”
“聽說,天帝認識了一個女子。”
盛衣看進對方的眼睛說。看着他一下子變得吞吞吐吐目光閃爍。
“這……其實……”
“有什麼喜事記得告訴我一聲。”
“盛衣,其實天帝對你——”
盛衣截斷他的話道: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這裡。”
“你……哎……”
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繼續對盛衣道:
“這一瓶‘玉竹蓮清酒’和‘晨華丹’你留着,這‘晨華丹’聚集了清晨萬物的靈氣,可以去除一切病痛,還可以增強內力修爲,就當是保命用的。眼下巫族未清,天下不穩,你留着也許用得着。”
“多謝,那我這就不送了。”
說着轉過身去。只留下許久之後傳來的一聲嘆息。
--我們天帝也該成親了。
--就是就是!
--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人。
--這都不是咱們愁的。
--嗯,也是,聽說咱們天帝最近結識了一名女子。
……
回來的途中,他聽到衆妖都在議論着這位天帝。
他結識了一名女子。
那又怎樣?與我何干……
就好比那日的突兀溫存。脣齒糾纏,也只是他病中清醒時的一瞬悸動吧……
“爲什麼救我?”
樹上的少年一躍而下,身形不穩慌忙用手穩住身形。盛衣還陷在自己出走的心神裡,恍然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裡。
“因我知道你不想死。”
“哼,笑話!巫族從來都不會懼怕生死!”
盛衣聞言笑道:
“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但我從來不會見死不救。”
盛衣說着掰開他的嘴,將之前贈予的晨華丹丟進他嘴裡。
“你!”
“放心,不是什麼毒藥。”
“我知道,但是你……”
剛纔躲在樹上,他們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這晨華丹不僅僅在妖族中是丹藥上品,在巫族當中也很難找到。
“你知不知道這丹藥世間僅有幾顆!”
你就這麼隨便送人!
少年瞪着眼前表情清淺的人,真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要這個沒什麼用。”
盛衣撇了撇嘴說。
“哦,對了,你在這裡很不安全,畢竟你是個巫族。不遠處有個山洞,你在那兒療傷吧。”
說着將他橫着抱起來。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迎接他的卻是盛衣彎起的眉眼。
“你……嗯,你叫盛衣?”
“嗯。”
盛衣用手指點了點,洞裡出現了一些乾燥的草垛和一副桌椅。爲他收拾妥當,盛衣重重呼了口氣扭頭看着他。
“那你呢?”
“我叫寒蓮。”